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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山传记 Ⅲ 无夜之城 作者: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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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山传记 Ⅲ 无夜之城 作者: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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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来,关键还在太子雷杰身上。因为东宫太子的痴呆症,雷武皇帝又无其他子嗣,这就必然要及早确定摄政王的人选,或者另立新君。所以他一直在观望,直到银月亲王强势崛起,才不得不加以遏制。可惜三位雷氏王子难成大器,尚不足以制衡,这个时候,若有人能够削弱、分化银月亲王赖以倚傍的根基,雷武皇帝必定乐于见到这种两虎相争的局面,甚至暗中推一把,坐收其利”

    他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太子承明顿时省悟:“先生是说,只要有人敢于与银月亲王公开唱对台戏,打压他的气焰,雷武皇帝非但不会加以阻挠,而且还会暗中扶持,这也是我们借以翻身的大好时机”

    书生欣然赞道:“太子果然不是愚驽之人,一点就通这就叫做,平衡在各方利益的夹缝中求存不但如此,往近处看,殿下可以趁机培养自己的力量,网罗人才,韬光养晦,提升在朝野的声望;往长远看,待两边势成水火,斗得两败俱伤,到头来,殿下不是一样可以坐拥其成,乐得白捡便宜的好处太子试想想,上个月,当殿下提出要回洛河故里探视,雷武皇帝何以不像往年一样给予驳回,而是破例准许,对殿下的禁令也有所放松,这其中难道没有特别的意味或者潜藏什么不言自明的弦外之音时局不同,此一时彼一时也”

    太子承明心中霎时雪亮,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还有一股久违的热流暗潮涌动,急切地问:

    “先生所见甚有道理可是本王荒废朝政已久,与朝中大臣绝少往来,手下更无可以倚重的幕僚,该从哪里入手重整旗鼓”

    易逐尘此时正与他对案而坐,不由哑然失笑:“太子太过自谦什么叫与朝中大臣绝少往来太子的人脉全在那帮洛河王朝遗留下来的老

    臣,他们都是当年社稷的栋梁,今日仍具有举足轻重、左右天下言论的影响力。否则的话,雷武皇帝也不必诸多顾忌,为了立储的事情伤透脑筋。

    王朝的权力机构尽在四府两院雷武皇帝系戎马出身,深谙握有兵权的重要,一向把军务府直接掌控在自己手里,不容他人觊觎,加上被他看重的厉王子,也安插在府中,已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内务府则是恭王子和雷氏宗族传统管理的范畴,皇家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政务府和工部府早就成为银月亲王的天下,也是他经营多年的资本,根基深厚,想要染指谈何容易至于剩下的监察院和太学院,监察院先不说太子平日里常与一班文人墨客、学者名流饮宴论文,应酬往来,不是已经建立了很好的人气从太学院那班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作突破口,是最稳妥、又不会引人注目的选择。”

    承明太子再按捺不住,在案旁来来回回踱了几圈,一面搓着手,显然甚是心动,尚有几分犹疑。

    “照先生刚才的意思,雷武皇帝不过是想借他人之手,来压制银月亲王的势头。我就算能与银月亲王抗衡,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始终掌握在别人手中,还有可能随时被一脚踢开。几时才能真正脱离樊笼,一抒胸中块垒”

    “太子有这份不甘人后的心志,已不枉草民大半夜替殿下谋划”

    书生拍案而叹,也站起身,目光炯炯望着他:

    “岂不闻政治权谋,原本就是各方权力的平衡角逐,既相互利用,又互为掣肘;别人利用了殿下,殿下也可以借力他人,各显神通,看谁的手段和本事更高明而已太子如果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除非愿意回到从前寄人篱下,处处遭人冷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江山旁落,任由那个私生子银月亲王鸠占鹊巢,在庙堂上耀武扬威只怕太子越是委曲求全,别人越是欺上门来,自家性命都堪忧,倒不如放手一拼,至少能够争得一席立足之地”

    灯光下,那书生的眼眸亮得像窗外寒星。承明太子不由呼吸急促,背着手转了又转,仿佛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易先生有旷世之才,所言字字珠玑,若是为了博取功名富贵,大可以投靠银月亲王,或是诸位王子先生与我素昧平生,更无任何牵连,为何如此青睐有加,费心指点参谋承明尚有自知之明,深感无从报答先生厚意于万一,我这叫本王情何以堪”

    书生仰头一笑,笑声豪迈逼人:

    “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当建立不世之伟业,扬名于万世,倘若庸庸碌碌地随波逐流,趋炎附势,与那些专事逢迎的小人何异晚生愿意跟随辅佐太子,也是自行衡量之后的决定,焉敢妄求一

    丝半分的报答”

    承明太子早已感动得泪光点点,咬牙一跺脚,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也罢有易先生这几句话,孤王姑且搏上一搏唉,本王适才在屋外看得一清二楚,先生为我委屈周旋于三位王子之中,不惜得罪银月亲王,冒着被刺客偷袭的风险,险些被厉王子强行押走承明好生惭愧,只恨无力保护先生的安全”

    说到动情处,几乎滴下泪来。那书生身上披的仍是件薄薄的长衫,衣襟散开,被他这么一拽,袖口往下滑去,露出方才被厉王子扼住手腕时留下的半圈淤痕,煞是惹眼,看得承明太子又是一阵心疼,从怀里掏出条绣花丝巾,替他小心裹好。

    易逐尘微微发怔,干咳两声,抽回手腕。

    虹影早低下头,默默退到一旁。

    承明太子还道他真是受了风寒,关怀地问:“先生贵体不适,不如早些休息。旅居客栈,多有不便,须及早寻个定居之所为好。”

    书生苦笑道:“太子没看出来晚生既然谢绝了三位王子的邀请,除了一个地方,还能搬到哪里去住”

    承明太子惊喜交集,乐得合不拢嘴:

    “甚是甚是,像易先生这样的客人,真是请都请不到来人啊快把易先生的行李搬回府去,再多派一辆马车”

    于是六月二十八日夜晚,易逐尘在到达银都三日之后,无视三位雷氏王子的招揽,投入承明太子府中,奉为上宾。

    、第6章 一丘之貉

    当晚搬入太子府中,第一个前来拜见的就是伶人明珠。他已换上一件家居的宽袍,安置在后院的别墅里。易逐尘则被特意安排住在太子驿馆的正苑厢房,室内的装饰用品不算奢华,胜在精致古雅,而且环境清幽,与承明太子日常起居的卧室、书房,仅有一院之隔,并下拨十几个手脚麻利、得力的仆役供其差使。

    从那以后,太子承明身边便多了一个气质清逸的儒雅书生。这书生不但见识广博,谈吐不凡,而且棋艺书画、音律诗赋无一不晓,经常跟随参与每一次设在太子府的文人酒会。承明太子与他同行同座,礼遇有加,几乎到了须臾不可分离的地步。

    相处十余日,承明太子曾经提出不以主从之礼,愿与这书生平辈相称。易逐尘推脱不过,唯有报上自己的年岁,刚过二十六;承明太子年长六岁,正满三十二岁之龄。

    数日后,一篇文辞华美、意境深远、据说出自承明太子之手的千言长诗,在太学院学者之中广受好评。这首长诗抒发的是对雷武王朝建朝二十年的感慨,回顾往昔,不遗余力赞美了雷武皇帝建立的功绩,二十年来是如何从前朝洛河王手中接过治国重担,殚精竭虑为百姓福利、为苍生谋福祉,终于不负所托,造就今日国富民强、天下归心的盛世气象。尤其点睛一笔在于,诗作者不忘抒写自己的感激之情,顺便表达“心系黎民,忧心如焚”、深感肩负责任重大的忧国忧民情怀。关于这首诗的用典贴切、辞藻精妙、平仄韵律之工整,连太学院的大文学士也赞不绝口,誉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受此启发,由几位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们联手编纂,合写了一篇记叙雷武皇帝和洛河皇帝当年一同转战天下,推翻旧王朝、创建洛河王朝的传记。文中用充满激情的大量文字,详细描述两位皇帝的结义情深,同富贵共患难,又如何相互支持、谦让帝位,最终决定轮流执政二十年,遂成就两段王朝的佳话云云原本这类涉及当朝史实的书籍,应当由专门的史学官负责,不过雷武皇帝既没有明确表示反对,撰写的人又都是颇富盛名的大学者,也不妨碍这本传记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

    传闻承明太子连夜拜读完之后,感动得“泣血扪心,夙夜嗟叹,涕泪交流,三日未眠”,一口气为之题写十多首序诗,并亲自手抄三十余本原作,分赠给太学院学子“以兹共勉”。毫无意外,这位早已被人遗忘的前朝太子,再度引起国人的注意,并且留下谦逊恭良、真情至性的良好印象。

    接着在洛河王故里,有人上报发现“天降五彩龙文巨石”,显示难以辨识的文字。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在承

    明太子探视故里一月之后,而且传得神乎其神。太学院的学士们纷纷惊呼“天降祥瑞,必有圣君临朝,解救百姓于水火”,于是争相发而为文,赋诗感言,纷纷攘攘了好一阵。等到皇帝陛下也深感好奇,五彩巨石被押送进京,沿途万民轰动,观者如堵。

    只因伏魔岛屠戮之剧,各地深受其苦,谁不盼着改变现状反正这么一来,不少人已隐隐联想到改朝换代上去。再经过上述一连串令人侧目的事件,言论的风潮也渐渐转移到承明太子身上,人们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这位具有洛河皇帝遗风的承明太子,原来才是皇权继承人的正统人选。

    七月上旬,入住太子府不满十日,易逐尘第一个前往拜谒的,就是监察院的监察御史司徒进贤。

    司徒进贤是个混迹官场十余年的老手,年逾四十有余,形貌干瘦。起初听说易逐尘来访,并无太大兴趣,不过想起在皇帝面前承诺要打听此人的消息,便请在后堂相见。

    那书生被带进来的时候,并不主动上前行礼。司徒进贤见多了这类恃才傲物,明明是前来谒见、想要得到引荐的清高文人,偏要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目无下尘的样子。端着杯茶皮笑肉不笑地问:

    “易先生到访,来见本御史何事”

    易逐尘自然而然笑道:“晚生听闻,御史大人答应陛下要寻访到在下,不敢劳烦大人费心,自行前来应到。”

    司徒进贤眼皮都不抬,拖长声调:

    “全京城里谁人不知,易先生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终于投入承明太子门下,陛下也有所耳闻,并无特别表示,先生可以不必惦记,这就请回吧。”

    书生也不着恼,自己找个位置,大剌剌坐下,一副神秘莫测的语气:

    “晚生并非专为一己而来,还想与御史大人探讨几个问题。”

    “哦愿闻先生详解。”

    书生却不答话,拿眼光往两边一扫。司徒进贤知他的意思,挥手屏退左右。

    易逐尘慢条斯理地开言:“司徒大人当年凭着机敏善变和一点雕虫小技,讨得皇帝陛下欢心,人人都道司徒大人是个只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之徒,有谁想到:雷武皇帝半生戎马、英明决断,岂会轻易被篡改花名册上的名字这等幼稚小儿的伎俩打动,被一个除了花言巧语、毫无所长的庸人所蒙蔽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陛下正好需要御史大人这样的人”

    司徒进贤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此话怎讲”

    “历朝多有一代明君受惑于奸佞小人,难道那些原本睿智聪慧、天生

    豪杰的人间帝王们,真的已经耳聋目盲、昏庸无能,到了颠倒黑白、不辨贤愚的地步只怕事实未必如此。因为他们是王者,手握无上权力的人固然需要勇于直言忤逆的忠臣良将,同样需要可以维护他们绝对权威的下属,甚至更加依赖于这些善于逢迎的弄臣,才能时时刻刻体现王者至高无上、不容侵犯挑战的威严。精明果断如雷武皇帝亦不能免俗,尤其在他以非常手段夺得帝位之后,迫切需要一个擅长揣摩圣意的人,敢在群臣反对之中说出他想要说而不便说的话

    司徒大人不过抓住最有利的时机,又认准了陛下的心思。这等清醒敏锐的认识,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皇帝陛下对御史大人的赏识重用,也非全无原则的宠信。那些既无本事、又无头脑的蠢材,才会妒忌大人的平步青云,只敢偷偷躲在背后恶意揣测,谣言中伤。”

    书生优哉游哉把这些话说完。司徒进贤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应付过随便打个哈哈:

    “易先生的言论果然新奇这等吹捧巴结的方式,倒也独特本官便是先生所说的巧言令色、阿谀奉承陛下的小人,那又如何先生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晚生只是斗胆来为御史大人作个谋划”易逐尘继续摇头晃脑、振振有词道:

    “须知天意难测,伴君如伴虎,自古以谗言媚上、风光一时的佞臣,大多下场惨淡要么权势太盛,不知收敛,引起国君忌恨,一着不慎便触犯天威,招致杀身之祸;要么就是身为主君有意纵容,待激起民愤之后,将所有责任一概推到臣子身上,便于打着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剪除异己,整肃朝政,最终成为替昏君背黑锅的替罪羊御史大人自然不是愚妄无知的蠢人,跟从陛下多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如今在这风起云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关头,是否还有把握摸透雷武皇帝心中所想”

    司徒进贤的脸色变了变,依旧不动声色,“皇帝陛下作何打算,如果本官吃不准,难道易先生会比下官更清楚”

    “比大人清楚也说不上,姑且提出来与大人共同参详。”

    易逐尘镇定如常,离开座位转了几圈,背着手有板有眼地分析:“雷武皇帝一心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点无须置疑。问题是何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承明太子和银月亲王予以铲除,从而留下后患原因就在于东宫太子的痴呆症陛下担心以太子雷杰之力,将来恐怕无法统御臣民,索性放长线钓大鱼,坐等那些企图觊觎皇权的人争相冒头,任由他们互相倾轧排挤,彼此消耗牵制,最后顺理成章

    地出手,将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力量一网打尽,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这才放心把一个安宁稳固的江山交给太子雷杰。

    司徒大人深知皇帝陛下的苦心,所以至今没有投靠任何一方,可谓聪明之举。然而接下来,大人若是押不准陛下的态度,依然左右摇摆不定,万一不小心站错了边非是在下危言耸听,说不定御史大人就会成为将来新君登位时第一个用来立威的牺牲品。”

    司徒进贤方才为之动容,忍不住问:

    “那么以先生之见,陛下现在究竟抱着何种态度”

    “扶持承明太子,打压银月亲王”

    那书生霍然停步,转身盯住他,一字一句回答。

    司徒进贤猛地放声大笑,“说来说去,原来易先生还是来为承明太子当说客,说什么为本官谋划、与本官共同参详的借口”

    易逐尘也笑了,“司徒大人不会不知道,皇帝陛下所思,便是大人身家性命所系;援手承明太子,正是陛下想说又不便说,需要假手臣子去做的事,怎么不是在替大人谋划其实御史大人比谁都清楚银月亲王是雷武皇帝心中最忌惮的人,岂能容忍其一手遮天,借助承明太子来分化他的势力,无疑是一条事半功倍、行之有效的方法。”

    司徒进贤心中暗暗吃惊,不得不佩服这书生判断精准,表面还是冷冷回应:

    “先生巧舌如簧,不管说得多动听,无非要我们监察院支持承明太子,与炙手可热的银月亲王对抗,这种强为他人出头、白冒风险的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

    易逐尘道:“晚生刚才说过,助力承明太子,就是为陛下分忧,为司徒大人的前途着想;司徒大人不妨理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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