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知红军一听更恼火:“小崽子,你醒了也不说一声。”
“对不起,爹。”
知乐很委屈。他确实早醒了,可是,他也特别想知道知红军当年的事。以前,无论他怎么问,知红军都是咬死了不开口,这次,败城好不容易问出了端倪,他虽然想提醒老爹,但也想知道真相。两相权衡之下,也就和别人一样装死了。
知红军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对着败城骂道:“你是臭当官的,我不和你说!”
“老班长,我是当兵的,你和我说好不好?”孙治赶紧接话。
“扯蛋!”庄元龙插嘴道,“老班长,你别听他的,他也是队长,只不过官比较小,是个小队长!人品也不好,就一孙子!你和我说,我一直是当兵的,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行了行了,扯蛋呢!要听就闭嘴!”
知红军被这帮人一闹,没了火气,也许是这夜太黑沉,也许是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以前和战友们一起在越南的日子,又或者是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在看见长大成人的知乐后,也到了该说的时候。
营地里静悄悄的,不时有夜鸟叫声,先前的星光不知去了哪里,连月亮也消失了。
“我死的那个战友是个读书的,当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学都录取了还报名参军。越南那边,我去的一线,他当的参谋,我们是在补给处碰上的。他坚持认为我们去的地方有埋伏,但是上级不采用他的建议,他拉着我唠叨了好久。我就多了个心眼,还真被他讲对了,那趟只有我一个逃回来了。”
知红军叹了口气:“越南那里我们只见过这一次,回来后,我被调去侦察连,他当了副排长。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我拼死拼活,回来后也就是个士官,人家提干喽。”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猜测后续的发展。
“这个书傻子啊,有个好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反正关系很好。这个朋友呢,经常来找他玩,他就带着我,一来二去,我们仨就熟了。这个朋友家里老爷子是个将军,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大官,反正挺大的。”
“我说。”听到这里,庄元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你能不讲废话吗?”
知红军怒:“这怎么是废话了?”
“你就说一句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庄元龙这么一问,不仅是知乐,所有人都立时竖起了耳朵。知红军粗喘了几下,猛然提高了声音骂道:“扯蛋,是老子杀的老子才不扯这么多!”
“那不就行了嘛!”庄元龙心满意足的道,“不是你杀的就行了,回去看老子给你翻案……嗷!孙子你再踹我我跟你没完……嗷!”
处理完庄元龙,孙治淡定的道:“班长你继续说。”
知红军没想到庄元龙是这么个没头脑的家伙,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怎么复杂。那个书傻子是磕到脑袋死的,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我只是看见他那个朋友从现场出来。”
“你亲眼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知红军不无讽刺的道:“我说了有什么用?人家老子是大官!”
小白脸和捣蛋鬼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感觉这话像是抽在他们脸上的耳光,忍不住出声辩护:“不是家里当官的就是坏人啊!”
“就是,也有好的!”捣蛋鬼难得和小白脸保持一致。
知红军冷哼了声:“好人?书傻子那个朋友后来威胁我,要想不把知乐的事捅出去,最好主动认罪。”
“知乐的事?”小白脸一头雾水,“难道他们抓了知乐威胁你?”
知红军翻了个白眼,扭头问败城道:“这崽子几岁?怎么什么都不懂?你们不看任务简报的?我的履历都不看的吗?”
败城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知红军是未婚,那个年月部队里不打报告,未婚先孕是要定流氓罪的,而且他那时候正赶上严打,死刑也有可能的。”
“我|靠,这也太没人性了!”小白脸惊呼。
“你懂个屁!”知红军又道,“这是针对当兵的,当官的才不管呢,发现了就扯个证,根本不会定罪。”
败城无奈的打断了知红军的“愤青发言”,道:“那你就认罪了啊?你怎么不想想,你认罪了,知乐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部队里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一提这个,知红军口气更差了,“我本来想,这么明显的事,一查不就查清楚了?没想到,我一坦白,这帮龟孙子调查都不调查,直接就定我的罪!”
“不会吧?”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嘉忍不住道,“我们调你的档案,流程全部符合,也有证人证言,证明你和死者有经济纠纷,调查过程全部有。”
知红军听得愣了半晌,之后,突然爆发出一串怒骂。他的脸涨得通红,气愤地道:“肯定是那个龟孙子搞的鬼!狗屁的经济纠纷!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哪来的经济纠纷!?”
“说是你把钱寄给你在外面养的二奶……”
“那是我老婆,乐乐的娘!”知红军怒骂,“哪来的二奶!?”
话说到这里,事情也差不多拼凑起来了。
不管书傻子为什么被杀,显然和这个朋友脱不了干系。这朋友杀了人,也不甘心伏法,就威胁当时在场的知红军顶罪。知红军一方面害怕真被严打了,另一方面也是对部队太有信心,觉得这事不怎么样,居然真认了罪,完全没想到对方做了手脚,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军事监狱。
“那你后来又越狱干什么?”捣蛋鬼说,“你要是一直在里面,现在出来后,还可以要求赔偿呢!”
“这小崽子是谁家养的?带着脑袋是不是就为了显高!?”
窃笑声响起,捣蛋鬼脸涨得通红,说道:“那你现在这样就好啊?”
“比你好!”
知红军自此之后就再不说话了,几人小声议论了一阵,在老兵的喝骂声中睡去了。败城看着知乐的方向,直看到小崽子没动作了,才悄无声息的凑到知红军身边,小声道:“你越狱那时候,知乐的妈妈正好去世。”
知红军没吱声,就好像睡着了。
“你在监狱里,知乐妈妈去世的消息怎么传给你的?”败城缓缓的道,“你就没想过,对方可能是想借刀杀人?你这一跑,还怎么说的清?”
过了许久,背对着败城的知红军才传来轻微的回答:“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我老婆那几个兄弟在灵堂上就吵着争财产。小崽子才一个多月,一个人在炕上,屎尿一身,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个人去看……”
败城想像到当时的场面,只觉得心酸无比,换作是他,恐怕明知道前途未卜,也会不顾一切的把知乐带走吧。至少,知乐在知红军身边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性格坚韧明朗,如果在那样的叔叔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一个人呢。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就算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会照顾知乐的。”败城倚在树上,轻声道,“而且,知乐也长大了,他以后会成材的。”
知红军没有说话,只是身体颤抖了下。知乐也没有说话,好像完全睡熟了。营地上静悄悄的,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悄悄打量这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发现知红军的年龄算错了,澹应该是47岁,在此更正下。
139、追踪
败城坐在树下,看着星空发呆,万籁寂静中,他不知不觉就想远了。
如果知红军回来了,不管怎么个回来法,恐怕只剩下回监狱服刑一件事了。他这个年纪,如果真进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不能翻案的情况下。
另一方面,如果要替知红军翻案,那他得找多少关系,托多少人?数着自己的关系网,败城悲哀的发现,他的关系网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还不如小白脸这一班中随便拉一个爹出来。
真是拼命不如拼爹啊,败城忍不住感叹。
感叹还未完,一声遥远的树枝断裂声飘来。败城一下子戒备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又听见了另一声。
他没有犹豫,果断踢了知红军一脚,同时挨个拍醒所有人。并没有人发出声音,现在并不是在驻地,所有人都有这个警觉性。几分钟后,全小队已经警戒起来,知乐听了片刻,皱起忧眉头道:“人还很远。”
“几个人听出来吗?”
“不行,太远了。”
“估计是走面儿的。”知红军咕哝道。
“是他们?”败城怀疑的问,“你人都走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吧?不是说最近有批货要送?”
“不好意思,老子进去后知道了他们所有的进出境路线,还有大仓库和生产基地的位置。”知红军慢慢的道,“路线可以改,仓库可以搬,生产基地就没办法了。”
败城恼怒的道:“你不早说!”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知红军苦笑道,“这么深更半夜居然都敢入山。”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孙治一边摸枪一边笑了起来,“如果知道我们是谁,还敢追来,那我才是佩服他们。”
闷笑声响起,就算是知红军,也不得不承认孙治说的没错。这帮走面儿的虽然有一定战斗力,也敢拼敢打,但不管如何,都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在纪律性和配合度上完全不能和成建制的特种兵相比。
“行了,准备战斗,都别废话了。”败城沉声道,“我顺便多说一句,我们现在不是在国内,明白吗?”
所有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声,随后就敏捷地消失在各个伏击点。每三人呈犄角型,知乐带着知红军上树,上方是最好的伏击点,尤其是在黑夜以及无伪装物品的情况下。众人耐心等了有半个小时,清晰的脚步声才传来,不仅如此,还有窃窃私语声。很快,窃窃私语变成了正常的谈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曾哥,行不行啊?这大晚上的。”
“你脸上的夜视仪是坏的啊?”曾英宇那特有的尖嗓子响起来,下面的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是夜晚实在太寂静了,“给你们这些东西不是做样子的,好好看!”
“这大晚上的,怎么找啊……”
“白天他们早跑了!”曾英宇似乎不耐烦了,“快点,他们肯定要休息,晚上才赶得上!”
淅淅嗦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乐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着月亮的微光,但这一点点就够了。他仔细打量,很快就发现走在最后一个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立起了一个身影,缓缓向着那人摸了过去,接着,突然暴起伸出双臂,捂住那个人的脑袋,拖进了黑暗中。
那是庄元龙,尽管知乐也非常习惯这样的战术,但庄元龙做得实在太漂亮了,由不得他刮目相看。尤其庄元龙平时也是个暴露性格,个子又大,看起来很是笨重,没想到还有这样灵巧的一面。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如果没有相当的臂力,怎么可能拖得动成年男性。
走面儿的队伍越走越少,谁也没发现身后的人正在逐渐消失。不一会儿,整个队伍只剩下三个人。这时候,没人会手下留情,更何况这帮家伙无恶不作,不知多少家庭因为他们面破碎,多留一个都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有没有找到!?”曾英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焦躁,“他们不可能跑得太远,这里的地形他们不熟!”
“有知哥啊……”
“知哥个屁,他就是个叛徒!”曾英宇骂道,“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见这话,知乐立刻想要动手,却被知红军按住了肩膀,他的挣扎引起了一阵树叶响动。
“谁!?”曾英宇举着枪四处乱晃,没想到,下一秒就是一声枪响,他身边的人扑嗵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知红军从后面揽着知乐的肩膀,一只手扶着他持枪的手,轻声道:“林子里你要考虑障碍物,尤其是树枝,别以为这些东西挡不住子弹。你在部队练习时没有这种复杂环境,你自己要多考虑。”
知乐一声不吭,知红军停了下嘴,侧过脑袋看了看儿子的脸,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发怔的小脸。他暗叹一声,拍了下知乐的肩膀,道:“别多想!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而且那个人还没死呢!”
知乐猛的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射杀的那个人正抱着腿在地上翻滚,这一枪显然没命中要害。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的有些遗憾。他从未杀过人,打伤人倒是有过,第一次的感觉……非常微妙。
“谁?出来!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慌,他本以为这是几个抢地盘的小混混,没想到,一眨眼间,身边的兄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人还是魔鬼!?
回答曾英宇的是另一声枪响,黑夜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还有另一个人正在哀嚎。他毫不犹豫的对着枪响处连开数枪,却没有出现任何惨叫。
“妈的,别叫了!”曾英宇对着地上的小弟踢了一脚,骂道,“再叫我毙了你!”
哀嚎声顿时小了许多,曾英宇举着枪,对着四周胡乱瞄准着。他惊恐于现在的情景,更不知该如何应付,他所经历的场面顶多是黑帮火拼,那也是大家各自分两个地方,找个掩体就开始射射射,射到子弹打光就开始动刀子……
“出来!”
脚步声响起,曾英宇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地方又是三发子弹,仍然没有回声。
“你是什么人!给我出来!”
冷哼声响起,曾英宇再度几发子弹过去,一片寂静。
“谁!?是谁!?”
曾英宇的声音都变了调,持枪的手也不断发抖。
“老弟,你不是要找我吗?”
曾英宇赶紧把枪口转了方向,他抬起头,只看见树影绰绰间,似乎有个人正蹲在树上。
“知红军?”
140、归案
“小子,你有没有脑子啊?”知红军爬在树上,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这大半夜的,你居然也敢追过来,你的脑袋是用来显高的吧?”
“你……你他妈的还敢出现。”曾英宇以枪对准了声音来源,拼命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怦怦几下,子弹擦着知红军的耳朵飞了过去,打碎了一片树枝,他不甘的吼道,“你这个叛徒!”
“叛徒?”知红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抓我的儿子,还指望我怎么样?识相点,放下枪投降。”
曾英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环顾了片刻,脸色蓦的变了:“你他妈是卧底?”
“屁,老子从来不干卧底这种事!”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知乐,所有人都对着知红军侧目。即使是黑夜里,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他也能够感受到一两分,不禁有些脸臊,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现在也逃不了了,还不如投降算了,好歹还能多活一点时候呢。如果你运气好,有人冒险劫你的狱,你不是又有机会逃了吗?”
这话更引得人人侧目,就连曾英宇那个受伤的小弟也停止了哀嚎,呆呆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过,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曾英宇贩毒的那个数量足够被枪毙十分钟了,除非能被人救出去,不然被抓了就是一个死字。所以,在中国一般贩毒的都是亡命之途,自知死罪难免,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对这种人,缉毒的通常都不会有什么怜悯心。
“少废话,你出来!”
“你以为我也是拿脑袋当装饰啊?”知红军不屑的道,“要投降就快!”
“我操你家大爷!”曾英宇怒吼一声,扣下了扳机,然而,令他绝望的是,枪声没有响,只有撞针的轻微声。
“行了,你的子弹光了,我数过的。”知红军不紧不慢的道,“乖巧点就赶紧投降吧,要是不想投降就赶紧死,别磨叽了!”
“啊――!”
曾英宇把枪一砸,转身往来路跑去。原先他计划得很好,十五个打六个,就算知红军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赢得了吧?他完全没想到不仅对方人数更多,身手更是不凡,他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曾英宇刚跑了几步,就感觉腿上一痛,整个人往前一冲,立时抱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了。一时间,他和小弟的大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合唱般传遍整个森林,直到败城出来一人一只臭袜子塞了嘴。
“这仗打得真没劲。”庄元龙咕哝着,“就是帮废物。”
“他们只是下层散户。”知红军一边往下爬一边插嘴道,“金三角的那些大毒枭可是能武装一个成建制部队的,而且是常备职业军。”
潜龙的任务一般不在西南方,庄元龙对这方面自然也没什么经验,好奇的问道:“有那么厉害吗?你见过?”
“没有。”知红军回答得很干脆,“听说过。”
“听说过有个屁用啊!”庄元龙没好气的道,“我还看过小说呢!”
知红军居然没有回嘴,半晌后,才幽幽的道:“说这个没意思,还是先看看我能不能翻案再说吧。”
一提起这个,所有人表情都沉重了起来。
天亮后的归途顺利了许多,曾英宇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天一亮,看清楚周围人后,他立刻就敏锐的察觉了出来:“你们是当兵的?”
捣蛋鬼很是骚包的笑起来:“才看出来啊?”
“特种兵?”
捣蛋鬼笑的更得意了:“才……”
“才你妈啊!”小白脸没好气的骂道,他现在的“风格”越来越豪放,急起来掉“金豆豆”的毛病虽然改不了,就在平时尽力弥补,“眼瞎就少废话!快走!”
曾英宇很是不甘心的嘟囔了几句,放弃了挣扎,也不再罗嗦,虽然仍旧期望有人来救他,只不过,却也老实得很,等过了国境线,他才认命的垮下脸来。一路上的旅途顺利得很,到了国内后,队员们都放松了下来,队里也多了谈笑声,只有知乐仍旧板着脸,一语不发。
败城明白知乐在担心什么,他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知红军这件事一来年代久远,二来也非常麻烦,就算找出当年的证人,那个“好朋友”如今也不知道升到哪个位置了,到时候万一再施压,真是件烦人之极的事。如果让知红军再次被定罪,数数并罚,那可能真的要死刑了。
想来想去,败城的眼神落到小白脸和捣蛋鬼身上了。他在外面跑断腿,也不及这两人老爹一句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人,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更何况,对方也有不帮忙的理由。
当小队回到勐龙镇时,已经有武警严阵以待了。曾英宇被交接后,似乎心有不甘,转身对知红军说了一句:“你在道上走,小心点。”
“老子小心个屁!”知红军嘴上骂道,心里却想,老子都进监狱了,还小心呢!
“你不怕,你儿子也不怕?”曾英宇冷笑,“监狱里也是可以传消息的,你们的特征还真挺好认的。”
知红军立时变了脸色,开始后悔在林子里没有一枪崩了这家伙。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能翻案,凭着抓捕这家伙的功劳,至少也能捞个减刑吧?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他认定了未来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自然得好好计划。当曾英宇威胁到知乐后,他才觉得不妥,只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都已经交出去了。
知红军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武警又过来了,拿起手铐就要往知红军手上铐。
知乐用力一推那武警,戒备的道:“你干嘛?”
那武警有些意外,被推得趄趔了下,道:“他不也是罪犯?”
“不是!”知乐斩钉截铁的道。
“怎么不是?”那武警打量了下知红军,“你们去的时候十个人嘛,回来十三个。”
“跟我们走的难道就全是罪犯啊!”庄元龙没好气的强词夺理,“他就是,呃……”
“老百姓。”孙治接口道。
那武警一脸怀疑,执着的问道:“身份证号码?”
知乐的表情如同乌云压顶,刚要开口,知红军撞了他一下,流利的报出一串数字。武警愣了下,一边查一边道:“还是一代身份证啊?嗯?”再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就严厉了许多,“我说兄弟们,他就是个在逃犯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败城看见知乐频频看向自己,犹豫了下,虽然不抱期望,还是问道:“他是军人,应该我们带走吧。”
“他不是现役军人吧?”那武警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现役军人,地方犯罪也是先由我们逮捕,再转交部队的。”
这确实是规定,败城无话可说。
知红军见知乐还要说话,抢先开了口:“没错,我跟你们走。”又踢了小崽子一脚,“闭嘴,这是规矩!”
知乐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知红军被带上了警车,和一脸惊讶的曾英宇关在一起。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警车呼啸着越开越远,却无能为力。他听见身后多了一个呼吸声后,并没有转头,甚至一把甩开要拉自己的手,怒气冲冲的道:“别碰我!”
141、“和谈”
对于知乐的态度,败城觉得很受伤。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是好的,知乐这样排斥他,恐怕也是暂时的,作为一个大人,他也只能忍忍了。
任务顺利完成,可以说是超额完成,那个刚刚形成的走面儿小团体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个新兵也得到了实战经验,无人伤亡,应该说是非常圆满的一次任务。可是,回去的路上,机舱里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大家似乎突然间都没了嘴。
知乐低着头,一直在座位上发呆。后背上不时落下一种玄妙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败城在看他。可是,他不想回应,一想到老爹受到的待遇,他就无比难受,更难受的是,这样的不快根本无处发泄。
知乐想要成熟,做一个大人,那么,他就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和败城一样。
归队后,彭宁并没有举行什么庆祝仪式,甚至连总结会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们每个人交份报告,一万字”就完了。一般来说,小队作战归来后,总是领导接见、庆功会、检讨会,再加上检查、恢复性训练、养伤等等乱七八糟的事一堆堆,任务结束反而会忙碌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清闲,倒是有些诡异。
败城并没有向知乐解释这些,他也不懂,直接投入到正常的训练生活中去了。对他来说,只有每天累得睁不开眼睛才能摆脱对老爹的担忧。学习也停止了,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要一坐到桌前,他就不自由主的会去猜测当年“陷害”老爹的那个家伙在哪里。
静悄悄的一个月过后,天气开始凉爽,比起执行任务时要好一些,至少不会再把人淹死在汗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每次训练后,知乐的周围总是会空出一大块,因为不喜欢洗澡的他身上味道无疑是最难闻的。失去了在败城面前假作“文明人”的兴趣,他现在简直是长腿的“生化毒气”。
“老大!老大!”庄元龙敲打着败城的房门,声泪俱下地喊,“你管管你家儿子吧!他身上那个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现在和我站一起,再这样下去每天早上我会死的!老大,可怜可怜我吧!”
门怦得一声被踢开了,庄元龙“唉呀”一声倒飞出去,看着败城出现在门框里。
当知乐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张风雨欲来的阴沉面容。他怔了一下,装作没看见般就要往房里走,身后却传来了平静的声音:“知乐。”
“到。”知乐条件反射的一个俐落转身,短促有力的答了声。
“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忘了。”
败城沉默了下,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说:“我烧了热水,来我房里洗个澡吧。”
每个人房里都有太阳能热水器,除了夏天外,其他季节想要热水就得提前烧,知乐九成九是不会烧的。
败城这话一出口,知乐条件反射的想拒绝。可是,一抬眼,对上败城满是忧虑的眼神,他那些别扭赌气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闷闷的点了点头。接着,他明显听见败城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败城对于卫生的要求很高,知乐拿着衣服一进浴室,看着光洁的地面,犹豫了下,又道:“小爹,你帮我一下吧。”
败城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像是阳光破开乌云,他忙不迭的道:“好,我来帮你擦背!”
败城不止一次要求知乐爱干净,讲卫生,结果,自从上次包皮手术后,似乎是再也没了顾忌,除非要求“洞房”了,不然的话,知乐肯定是能不洗就不洗。无奈之下,他只得天天抓小崽子洗澡,不愿意洗就摁在水龙头下冲,再用丝瓜瓤擦。一开始还有点效,后来,知乐找出各种借口来,洗澡的间隔越来越长,每一次擦下来的污渍也越来越令人叹为观止。
败城瞪着满地的黑水,不由得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起香皂开始涂抹。知乐的皮肤在香皂与水渍的侵染下闪闪发光,如同丝绸一般。抹着抹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好久没有解决的欲望逐渐冲上了头脑,败城的手慢慢地顺着知乐的脊背往下,正滑到腰上时,耳边传来一声问话:“小爹,你为什么要故意对老爹那么凶?”
败城惊醒过来,欲望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手离开了知乐的背,任由蒸汽浸湿他的衣服,小声道:“没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知乐执拗而平静的道,“你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是故意对老爹凶的。”
“他有枪,我就必须开枪……”
“我不是指这个!”知乐突然暴怒了起来,大吼一声,浴室里满是他的声音回荡,等安静重新恢复后,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你是故意对老爹凶巴巴的,这肯定有理由的。”
败城苦笑起来,犹豫了下,道:“你们是父子,太亲密了回来要政审的。”
“政审?”知乐终于转过了头,一脸迷惑,“没有啊。”
其实,政审是例行公事,尤其是出国任务,未必是针对知乐的,而且,也不是每次出动都会有的,败城这就是找个理由把这事搪塞过去。
败城随口道:“大概我的办法有效了吧。”
知乐一声不吭的转过头去,许久后,他才再度转过来,带着几分焦燥道:“小爹,你还是喜欢我吗?”
“当然。”败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真的?”知乐似乎非常不安,一再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永远喜欢我吗?你做的事都是为我好,对不对?”
“当然!”
“那你让我打一拳!”知乐转过身,半蹲在败城面前,“就一拳!”
败城张了张嘴,看着知乐那急迫的眼神,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头还没回归原位,知乐的拳头就到了!猝不及防下,他被打得往后一倒,脚下打滑,好死不死的,脑袋磕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许只是一两秒,绝不会超过三十秒,败城再度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看见知乐正俯视着他,一见他醒了,立时大叫起来:“我去叫人!”
“别!”败城一把拉住知乐,捂着脑袋自检了下,问题似乎不大,“我没事,扶我起来。”
“你真的没事?”知乐的眼圈红通通的,像是大哭了一场,说话间还带着鼻音,“那是脑袋,不能马虎!”
败城愣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下知乐的额头:“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倒来教育我?”
知乐这才发现,他把平时败城教育他要注意安全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去,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永远比不过小爹的,不仅不能帮上忙,还尽会添麻烦。
“小爹,我真没用。我帮不了老爹,也帮不了你。”
“行了。”败城坐在地上,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