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大哥,你要去哪?”曾英宇的声音仍旧难听得很,辨识度极高。
“不去哪。”知红军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出一个突击的手势,知乐一看就明白了,不动声色地伏下身,“带儿子散个步。”
“知大哥,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准备走货吧?”
知红军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不是今天。”
“原本不是,改到今天了。”曾英宇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现在就去。”
“这怎么成?什么准备也没有!”知红军提高了声音,有些恼怒的道。
知红军往前走了一步,知乐这才发现前面不止曾英宇一人,还有几辆车,横着连成一排把整条路都堵死了。这条路夹在两幢楼中间,往上爬实在太暴露身形,况且,也没下脚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差你领路了。”曾英宇咄咄逼人的道,“你说的那条路不会不存在吧?我们可都指望你了,知大哥。”
“当然在。”知红军继续往前走着,“你要是今天走也不是不行,你等下,我把儿子送走。”
就差一步,再往前一点!
知红军死死盯住曾英宇,刚要再往前迈步,曾英宇突然一翻手腕,亮出了手上的枪,斜着嘴角笑起来:“知大哥,你可不要再往前走了。你那么壮,我有点怕。有什么事,不如叫你儿子来和我说,怎么样?”
知红军沉下脸来:“不太好。”
“少废话,让你儿子过来!”
曾英宇终于撕下了和善的面容,知红军只能心有不甘的停下,一只手挡着知乐,冷冷的道:“你要是愿意,当场把我们父子打死在这里也行。不过,你那批货就另外想办法走吧,就是不知道国内的人会不会体谅你迟到。”
曾英宇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承认知红军说的没错。这批货如果不是他答应了,却又恰好碰上中国境内警方再度发布了对他的通缉,风声太紧,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知红军这个陌生人。事先他也亲自验过“货”了,这边目送着知红军进去,那边一小时后就到了地点,除非他是飞的,不然边境上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捷径。
现在,曾英宇需要这条捷径,但是,多年犯罪生涯,也令他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
“行,你们父子要呆在一起我也不能拦着是不是?”曾英宇很快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上车吧,知大哥。”
知红军也清楚,这时候他们敢逃,曾英宇拼着另外找路也会击毙他们。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知乐,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走去。路过曾英宇时,他能够察觉到知乐的蠢蠢欲动,不得不用尽全力才压制住小崽子的冲动,
车子启动后,知红军瞄了眼前面开车的人,把小崽子的脑袋压在胳膊弯里,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知乐不服气的道:“爹,我可以逮着他的……”
“你逮他没用!”知红军没好气的道,“他死了,下面的人就高兴了!他这是个团伙,不是一个人!”
知乐听了,心里又急又气,扒住知红军的胳膊道:“爹,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你就一定要走这条路吗?我不想让你出事!我不想和你分开!爹,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知红军想说些什么,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面对知乐那可怜的表情,他心里发酸又觉得堵得慌。
“爹已经没办法了。”
“你有办法的!”知乐勒紧知红军的胳膊,“当年的事就算判刑,也不会吃花生米的!就算你坐牢了也没关系,我会等你出来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碴,知红军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把推开知乐,沉声道:“这事你别再罗嗦,找机会跑,听到了吗?”
知乐见说不动,干脆别过身不理会知红军,盯着车外生闷气。他怎么都不理解老爹的坚持,想来想去,正烦闷时,眼角突然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白脸?
135、“劫车”
小白脸一行六人,两个老兵带四个新兵,不像是执行任务,倒更像是游山玩水。他们扮作游客,在金三角这块地方赌了点小博,吃了点小食,睡了点……这当然是不敢的!
第一天还没过完,踩完点、勘察过后路的他们就收到了坏消息,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知乐被抓走了!
这可让几个和知乐亲近的新兵急了起来,以小白脸为首的新兵集团屡次请战,都被以吕勇为首的老兵集团驳回了。吕勇和庄元龙虽然都是爆脾气,但临战经验足,和新兵搭配反而更加谨慎,生怕把这帮小子给弄糟了。
新兵们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讲起来是新兵,但那只是相对于特种兵来说,实际兵龄,最浅的也有两年了,倒不至于做出不服上级命令的混帐事来。
只不过,不服上级命令和劝诱上级,那就是两码事了。小白脸灌迷魂汤最拿手,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说服了临时队长吕勇,一行六人分作两拨,一拨留守,一拨由庄元龙带队,往着败城所说的小城夜行而去。
所以,败城一大早就被小白脸给吓了一跳。
败城那天和知红军交手时,着实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按理说,知红军43,他27,俩人在身体素质上自然是年轻的占优,何况他还早有防备,更应该占据上风了。没想到,一交手,他就感觉到知红军手下之硬,实在是数一数二的,至少,比他估量的要高。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招,都心有顾忌,谁也不敢动真家伙,随便交换了几下,败城就夺窗而逃。跳下楼狂奔了一里后,他气还没喘均,蓦地觉得裤子不对,低头一看,“前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长长的口子,连花内裤都露出来了。
本来他们都穿的统一军内裤,上阵前自然就换了,也不知是谁采购的,买的都是花花绿绿、花纹奇怪的子弹内裤。
败城回到旅馆后受到了周嘉和孙治的一致嘲笑,说他“连个老家伙都搞不定”。他是有口难辩,只能憋着一股火,决定找知红军算总帐。
谁知道,第二天小白脸居然出现了,这令败城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安排小白脸、捣蛋鬼和庄元龙加入行动。对这一点,庄元龙非常兴奋,被他狠狠臭骂了一顿。
小白脸长得比较人畜无害,被派去盯梢,眼睁睁看着知乐父子被押上车。距离型窃听器把几人的对话清楚的送进他耳中,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心里却早就急死了。车队一消失,他就立刻向败城通报了情况。
知乐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保险起见,他在被知红军“逮”走时就把手机扔了,根本无法和败城取得联络。不过,他看见小白脸时,心突然一下子放了下来。
小白脸在,小爹肯定也知道了。
“小崽子。”一只胳膊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算有人来救你,也不要这么高兴。不动声色,明白吗?你看看你的脸!”
知乐瞄了眼司机,是个东南亚人,似乎听不懂汉语,他压低了声音答道:“没有的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知红军冷哼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车窗外看,含糊地道,“有机会你就跑,别理我。”
知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了想,他认真的道:“爹,你赶不走我的。”知红军刚瞪过来,他又赶紧补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次来我肯定就不能一个人走的。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走,如果你不走,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你怎么和我争论都没用的!”
知红军盯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只是,想着过去在部队里发生的事,他又犹豫不定,连带着脸色也阴晴不定。
知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慢慢放下心来。老爹愿意考虑,那就是好事,如果完全想都不想,那才叫麻烦。
车子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城,人烟稀少起来。金三角既然是武装割据,基础设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车队走的公路比起国内的市道都不如,颠簸得知乐快要吐了。他正猜测着败城会什么时候动手,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他伸长了脖子往前一看,就看见了庄元龙。
庄元龙是生面孔,执行这个任务还是很合适的。他此时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着破草帽,肩膀上却扛着一枝ak47,作为一种在各种影视剧中必须出现,以及便宜量足耐操的枪械,ak47以及各种ak改早已成为各国恐怖分子居家旅行必备之武器。
金三角这个地方,你说有法就有法,你说无法就无法。
庄元龙像个土匪一样弄两辆破货车一左一右挡着路,背着ak47坐在车上,顿时就令他们这支小小的走面儿队警惕了起来。知乐看见身后的车上窜下不少人,都带着枪,小心谨慎的靠着车前进,模样还挺标准。
曾英宇晃了晃下巴,有个喽罗跑到前面,扯开嗓子喊道:“你谁啊?让路!”
庄元龙摇头晃脑的,一句话也不说,微微笑着。
喽罗回头看了眼曾英宇,又扭头用当地话问了几句。令知乐吃惊的是,庄元龙居然一开口也是当地话。俩人交流了几句,庄元龙突然骂了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当地方言和汉语夹杂着,不时还冒几句别的词。
知红军似乎知道了什么,摇下车窗,慢悠悠的对蹲在附近的曾英宇道:“小子,你再不走,也就来不及了啊,那条路晚上不好走。我走不走都成,你不在乎货完蛋就等到晚上!”
曾英宇脸色铁青,突然在喽罗和庄元龙之间插嘴,一连串当地语说得极为流利。庄元龙考虑了片刻,钻进车里把车子移开,又挥了挥手。曾英宇的人陆续上了车,慢慢启动往前。前面几辆都没问题,知乐那辆已经过了一半,眼看着就要通过了,猛然间两边的车子突然重启,用力夹住了知乐那辆!
136、第三次对峙
知乐只听见怦得一声,震得他赶紧用力抓住车窗扶手。外面的车似乎还不罢休,往后一退,又再度撞了上来。他在后排,两辆车撞的位置靠前,司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撞得横倒在前座上,扯开嗓子大喊大叫,估计是腿被卡住了。
撞车的一刹那,车外响起了枪声。庄元龙抱着枪,早已不着痕迹地翻到车后,以车为掩体,ak数次长点射,把面儿小队压得抬不起头来,更不用提车里钻出来的周嘉和孙治,两人虽然拿着旧式的手枪,准确的点射还是直接撩倒了两个。
知乐受训良久,训练没来得及完成,这也是第一次上实战,但他心头却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镇定得很。他知道败城就在外面,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所坐的车辆后部基本上暴露在外,直接开后门下车就是送死。乘着两边夹着的车稍稍后退,他站起来,直接往前排座位钻过去,想从前门下车。没想到,他才一动,余光就瞄到知红军打开后门,要往下跑。
知乐一急之下,身子又缩了回来,一把抓住了知红军的袖子,大喊:“爹,跟我走!”
知红军回头瞄了眼知乐,也不吭声,用力甩着被抓住的胳膊。知乐看急了眼,干脆也不跑了,退回来用力抱住老爹。没想到,他才一退回来,知红军胳膊肘一退,直接击中了他的鼻子。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发麻,但手底下却抱着更紧了。
父子俩在车里拉扯了一阵,知乐忍着鼻子冲出来的眼泪,改拉为抱,拽着知红军的腰往车里退。知红军拼命般挣扎着,却没有再动手。渐渐的,知乐开始占了上风,一点一点的把知红军拉回车里。
知红军咬了咬牙,正准备再动手时,一枚子弹咻得一声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这下子靠得挺近,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全身的力量立刻松了,软绵绵的瘫下来。
知乐乘机把人拉了回来,却再也没机会逃出车子,情急之下,他放开嗓子大叫:“小爹!小爹我出不去!小爹!”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车外的射击更密集了,庄元龙改为连射,像是子弹不要钱般直往前倾泄。他听见车后曾英宇愤怒的叫喊,还有好几个当地口音的人。他正拼命想把后车门关起来时,车身突然向前微微一动。
这一动非常微波,知乐却感觉到了,车子在慢慢地向前移动,慢慢地通过那两辆作为掩体的车,不一会儿,就完全通过了这个简陋的关卡。两个人影跑到车门外,一个拉起知红军,另一个人拉起他,迅速向前跑去。
知乐的鼻子疼得要死,泪眼朦胧,只能跟着拉他的人跑。几百米冲刺之后,拐出道路没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等一群人疯狂地奔进密林里,后面还时不时听见零星的枪声和喊声,他的心脏怦怦跳着,只感觉一切像是演戏般。
“知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乐一下子惊醒过来,四下张望,一眼看见被庄元龙和周嘉架着的知红军。害怕之下,他的声音都变形了,扑过去喊道:“爹!”
“没事,子弹擦脑袋晕了!”有人在拉扯着他,“快走!他们追过来了!”
知乐这才发现,拉着一直往前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和亲切。
“小爹!”知乐的声音还在颤抖,“小爹,小爹!”
“嗯,我听见呢。”败城回答得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远游般,“没事,赶紧走!”
知乐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不安的看了眼被架着的老爹,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败城:“小爹,对不起,我没能成功。”
“没事。”败城捶了下知乐的肩膀,“等会儿再说,赶紧走。”
“不好意思,你们都走不了了!”
这个声音一响起,紧接着的就是一片举枪声。知乐回过头去,看见知红军已经醒了,一只手上夹着刀片,正抵在庄元龙的颈动脉。
“老爹!”
“闭嘴!”知红军恶狠狠的瞪了知乐一眼,视线在一圈人中扫了一遍,最后盯在了败城身上,“你是队长?”
“放下刀,有的谈。”败城冷冷的道,“不放的话,你看着办。”
知红军笑了下:“这个嚣张样,特种部队的吧?”
“我数十下。”败城根本不理知红军的“搭讪”,径自开口道,“十、九、八、七……”
“你们除了让儿子来搞老子,还会什么?”知红军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咬牙切齿的道,“中国当兵的就是一群没人性的操蛋土匪!”
“爹,我也是当兵的!”知乐一直没吱声,这时候,他再也没有和刚才一样那般激动,手握得紧紧的,大声道,“爹,是你把我送进去的!”
知红军沉默了几秒,突然往后踹了一脚,把妄图偷袭的捣蛋鬼踹出去好几米远,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般。
“偷袭我?臭小子,我走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四、三、二……”
“让我投降,休想!”
知乐看得很清楚,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知红军放弃了夹在手指间的刀片,以左手去摸腰间的枪。而他身边的败城则也掏出了揣在皮带里的枪,抬起手瞄准了知红军……
知乐来不及多想,顾不上周围那么多支枪,窜过去一把抱住了知红军,喊道:“爹,不能开枪!”
这一刻,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停止,或者生出三头六臂,把一切危险都归于平静。他无法赞同知红军,在他心中,败城肯定是对的,可是,这不意味着败城可以杀知红军。
知红军是他的父亲,这个世上除了败城之外最亲密的人!
怦――!
枪声还是响了,知乐浑身一僵,下一秒,他看见知红军往后倒了去。他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捞住知红军高大的身躯,可是,光凭两个胳膊实在无能为力,他就这么被带着往前扑去,直倒在地上。
老爹死了?老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知乐脑中乱哄哄的,他的眼睛虽然睁着,却几乎什么都没看见,僵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不一会儿,身下传来了呻吟声,他才像是触电般跳起来,低头看去――是知红军在喊疼。
他这才发现,知红军握枪的左手被撕了一个大豁口,小指和无名指不翼而飞,血流如注。
“知乐!”
这声厉喝令知乐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映入视野的是败城面无表情的脸。
“起来!”败城并没有废话,一把拉起知乐后,指示着其他队员,架起知红军,“走!”
一片阴影斑驳中,知乐只觉得败城的表情异常冷峻。
137、冲突
明明是大白天,密林中却阴影密布,不时有鸟鸣或者不知名的动物叫声。知乐看着周围的战友,却觉得陌生无比,这些人应该是他亲密的、能够性命相托的战友,可是,他现在只觉得心灰意冷。
败城开枪的时候没有一秒犹豫,似乎早就决定了,没有挣扎,没有怀疑,对他来说,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老爹是敌人,但老爹也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打死他?
这些话,知乐问不出口,神色间也没有露出丝毫迹像。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总是会小心翼翼地把想法埋藏在面无表情的脸之后。
谁也没有说话,知红军的手在草草包扎后,好歹止住了血。脑袋挨了一“蹭”,手指断了两根,他也有些吃不消。再怎么练,人就是人,血肉之躯,一点点小的伤害都有可能令一个强壮的大汉轰然倒下,他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但并不代表他舒服。
知乐一直关注着知红军,哪还能看不出来?他几次想去扶,都被甩开了,他不屈不挠地凑过去,就算反复被推开,下一次还是不放弃。看着老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也逐渐露出要哭的表情,第n次要靠过去时,却被拉住了。
知乐回头一看,是败城。
这时候,知乐对败城的感情很复杂,不管如何,不想理败城是确定的。他用力挣了几下,本以为会挣不开,没想到却轻易甩开了败城的手。正愕然间,败城就越过了他,直接走向知红军。
知红军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败城却像是没看到,直接拉过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一只手勒着他的腰,拉着他整个人往前走。
“放……”
知红军的话还没说完,败城就低吼了起来:“闭嘴!”
知红军眼中凶光毕露,知乐也被吼得一颤。
败城根本不在乎,继续骂道:“你想死我成全你,正好这里连坑都不用挖了!你要是想跑就试试看我敢不敢毙了你!”
这些话,所有人都听见了,知乐当然也是。也不知是气还是怕,他开始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最亲爱的人”,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他在心底发誓,只要败城再说一句,不,再说一个字,他绝对不会轻饶,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小爹!
幸运的是,知红军在看了一眼知乐后,并没有再说什么,闭上嘴闷头往前走。整个队伍恢复了安静,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低头赶路,一个音也不敢发。
白天晴朗天气密林行军,太阳的方向很明确,也不担心迷路。唯一的问题是附近地形不明,谁也没来过,也没有地图。过来时有向导,现在,只能靠他们的判断。
“知乐。”
听见喊声,知乐还是一声不吭的闷头向前走。走了没几步,后背突然被擂了一拳,揍得他往前冲了几步。他愤怒的回过头来,就看见败城正冷冷的盯着他。
“干什么?”
“辨认方向!”
“不是有太阳吗?”知乐不客气的道,“自己看!”
没想到,败城不仅没有丝毫退让,反而又一拳捶到知乐胸口:“你这是什么态度!”
知乐只觉得肺里积了一口气,怒火像是沸水般冲上了头,刚要开口,一只胳膊突然揽住了他的脖子,小白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带。”
“你在丛林里生活过啊?”败城似乎和知乐杠上了,“这种时候他还派不上用场,部队要他干什么?留着浪费粮食吗?”
“我没用,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吧?”知乐终于忍不住冲出而出,“你……唔!”
捣蛋鬼捂着知乐的嘴往后拖,小白脸赔着笑脸,一迭声的道:“队长,他脑子进水了,你别和他计较!”
关系好归好,但执行任务时,他们是上下级,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败城的脸色铁青,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如同示威一般,一只手拉着知红军往前冲了几步。知红军此刻已经脸色惨白,一拉之下,差点没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知乐一看,挣扎得更厉害了,却硬被捣蛋鬼和庄元龙给挟着往前走。这一路上的行程显得更加沉闷,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直到黄昏降临。
林中的温度并不低,可以说比较舒适,但是,前进就不太方便了。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得靠星辰来辨别方向。可惜,就算知乐出力,丛林也实在太茂密了,一趟趟爬上树再下来,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气喘吁吁,队伍前进的速度因此大受影响。
“队长,歇歇吧。这样走下去效率太低了,晚上也容易出危险,踩个坑落个人就完蛋了。我们没有夜视装备,没办法。”
孙治的提议被接受了,很快,队伍找到了一处干燥宽敞的地方。没有照明设备,也不可以照明,所有人都是一屁股坐下,一片叹气声响起。气氛仍旧是一片凝滞,只有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证明这里还有活人。安排了守夜顺序后,很快,窃窃私语也消失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知乐被安排和败城一起值第一班,他靠在一颗树上,看着从树冠枝叶间洒落下来的点点星光,尽量不去看几步之遥的败城。
知乐心里明白的:小爹这样做是有理由的,有原因的。可是,在感情上,他还是无法平复。
他期望着小爹能够有一丝照顾,不是说放老爹走这类违反纪律,仅仅是稍微有些尊敬,不那么严厉,也不用这样呼来喝去!看见老爹被人这样对待,他的心里就像在滴血,更何况引起这一切的人是他,而做出这一切的是他所喜欢的人!
“知……”
“我不想听。”不等败城说完,知乐就硬梆梆的道,“我不听。”
败城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去看看你爸的伤,林子里只有你看得清楚。”
知乐瘪了瘪嘴,却不得不摸索过去,这个命令他无法抗拒。
知红军的呼吸很平稳,试了下额头,也没有发烧,知乐这才放下心来。他蹲在知红军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老爹的袖子,心里难过极了。
“小兔崽子,你看你那付死样!”知红军低沉的声音响起,“老子还没死!”
“我知道。”知乐闷闷的道,“对不起,爹。”
“老子不想听这些。”知红军说得很缓慢,却异常坚定,“你给我听好了,小兔崽子,你现在是兵,明白吗?老子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你这么一付死人脸摆给谁看?撒娇给谁看?”
“爹,我就是……”知乐低着头,都不敢看知红军的脸,“我不想你受这罪。”
“谁想啊?”知红军哼了声,“行了,你去睡觉吧。”
“我守夜呢。”
“去睡!”知红军提高了声音,“你要不去睡,老子把所有人都吵起来!”
“知乐,去睡吧。”败城插嘴道,“我来守。”
知乐没理败城,径自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万籁寂静之时,知红军满含嘲讽的说:“你的苦心看来小兔崽子根本不理解啊。”
“没关系。”黑夜中,败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他会理解的。”
冷不丁的,知红军突然问:“你和知乐到底是什么关系?”
138、“真相”
败城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说“你好,我是带你儿子的队长,我上过你儿子,你儿子也上过我,我们互相喜欢还请你成全”?他想像了下,如果他有个儿子,听见这样的话,大概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说这话的人阉了,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上了别人。
难啊,太难!
他想了又想,最后憋出口的是标准答案:“我是他队长。”
“扯蛋吧你!”知红军毫不客气的道,“你不想让他记恨部队,就让他来记恨你,生怕他因为我而影响前程。我理解你这种做法,我崽子落你手里不亏,不是每个班长都会这样的。部队里好人确实多点,但好人不代表傻子,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怎么说随便你。”败城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我就是他队长,我对他好,天经地义。”
知红军哼了声,低低的说:“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对知乐你不能硬来。他吃软不吃硬,你和他说清楚,他会明白的。在大事上他还是有分寸的。”
败城似乎发现了什么,瞪着知红军半晌,直到知红军察觉到,尖锐的眼神瞪过来:“你看什么?”
“我不希望他有分寸。”败城淡淡的道,“他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他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
这话令知红军有些愕然,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挤出话来:“他总要长大的。”
“他被你逼的已经没有童年了!”败城的语气里带着怒气,凑近知红军,没好气的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绝不会带着我的儿子当十几年逃犯!他应该吃饱穿暖有人爱护他,他应该去上学!你呢?你给他了什么?没错,你是给了他一些本事,可是,这些本事根本比不上他本来该拥有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部队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一个父亲你根本不合格!你就觉得你受了委屈,根本不知道知乐受了什么罪!你看不到他训练了一整天,还要学习,学着学着就趴桌上睡着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这样!?你现在来当爹了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说得很重,知红军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话来。败城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你要是还懂点事,就乘着现在回去自首,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和知乐见面。”
“滚蛋!”知红军像是一下子被戳中痛处,骂了一句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自首的!”
“为了知乐也不能?”
败城问得很尖锐,知红军喘着粗气,好半天后才说:“我自首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以前在部队的事本来就不至于死,甚至都不会被判刑,要不是你神经病认罪,怎么会像今天这样?”败城冷冷的道,“还是说,你是真的故意杀人?”
“放狗屁!那是老子的战友,他救过我的命!他……”知红军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也开始反复,“他救过老子,老子怎么会杀他!不就是撞破了他的事吗?不就是屁大点事吗?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当年要不是老子被人捏了小辫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你辩解个什么?颠三倒四,我看你就不是好人!”
“扯你妈蛋!”知红军似乎是真怒了,挣扎着一跃而起,似乎要对败城动手,却被败城一脚又踹趴下,瞪着眼睛怒骂,“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把我们小兵当个人吗?有什么事就让我们顶上,要不然就当抹布使,上战场就躲在后面,滚你妈的蛋!”
知红军痛骂了好几分钟,突然住了嘴。他吵了这么半天,整个营地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也没有。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变了脸色:“你他妈骗我?”
“你自己要说的,又怪我?”败城的话里带着笑意,“知大哥,你既然都说了,不如说出来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想讨个理啊?你想让知乐一辈子背负罪犯儿子的名头?”
“你别扯我身上!”
知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