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想去看一眼柳言希,尽管明知相见也是无望,但吴含却想呆在离那人最近的地方,所以在深夜驱车来到柳府不远处的吴含只是掀开车帘看著柳府正门前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摆,吴含在这刻由衷期盼那个人影能够打开府门看到自己一眼,只是奢望终归是奢望,柳府大门前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吴含在车中自嘲一笑,他还有什麽可期待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会是他的,既然如此,他再这样纠缠下去,也太难看了,原先那个洒脱不羁的自己在年复一年的权利倾轧中终是消失,连本性都迷失的人又何曾妄想会得到那人的垂青呢,以往的自己不过是身陷其中而不自知罢了,怨,恨,皆不过是妄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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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含的马车最终驶离了柳府,所以他自是不知道在车驾刚刚离去後柳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手执灯笼的柳言希出现在了大门前,他的身後是老管家,柳言希无声地看著远去的马车,他这时只著一件单衣,老管家连忙将手中的披风披在柳言希的身上,柳言希默默无语地看著马车驶离的方向,就在老管家快要出声劝他回府之际,柳言希终於回府,他如今故作一无所知,这就是给那吴含最好的回复,该忘的必须都要忘掉,对人对己都好,柳府的大门也在柳言希的身後缓缓关闭。
明昊近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密密麻麻地列在了薄薄几页信纸上,裴立看完後随手便将信纸转手给了一旁的袁栉,此刻即使在这间安静的书房中也隐约可以听到乐舞之声,其实如果不是这封密信,裴立恐怕仍旧还在前厅中饮酒嬉笑寻欢作乐。
这些时日以来皇帝对於裴立打压越发严厉,至少裴立在朝堂上明面上的实权都被皇帝打压下去,所以裴立也干脆作出一副无心政事的姿态来在府中闭门不出。
正如皇帝不相信裴立会真的就此收手永远在府中沈迷於歌舞之中一样,追随於裴立的袁栉也同样不相信,所以即便裴立此处闭门谢客,袁栉也是照来不误,与裴立同样在府中饮酒作乐,日子悠闲无比,只是却在今日这封密信到来後袁栉也隐约明白王爷这府门就要再度打开了。
“王爷,”袁栉在看完那封密信後抬头恭敬地说道:“您还要等待到何时呢?明昊乱局已显,王爷多年来的筹划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您还在犹豫什麽?”
裴立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沈思不语,袁栉见状进一步进言道:“王爷,皇上这次待您与往日都不同,且皇上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请恕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王爷再不果决行事,恐怕皇上那里不会再容下王爷,”说到此处袁栉压低声音道:“皇上龙体欠安,各个皇子蠢蠢欲动,以王爷如今的势力如果不归附於某一方,那麽势必会成为那些皇子们的眼中疔肉中刺,王爷,您已筹划多年,难道要在此时犹豫不决为他人作嫁吗?您多年蛰伏,可是为了今後的俯首称臣?您可甘心?”袁栉看不出裴立此刻是作何感想,只是凭借这麽多年对这位王爷的了解才如此说道。
裴立闻言只是沈默,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袁栉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中,这不由使得袁栉更加著急,轻唤道:“王爷……”
这一声似乎触动了裴立,他来到袁栉近前低声问道:“袁栉,你究竟是何人?”
“王爷?”
袁栉一愣,神情间也存有一丝疑惑,而裴立却不为袁栉的神情所动,“你究竟是何人?”
“何人?”袁栉是个聪明人,细想之下便就明白了裴立之意,“王爷这是在怀疑臣吗?臣是何人,在跟随王爷了这麽多年後王爷岂能不知道臣的来历?臣以为在最初王爷便已查明了臣的底细呢。”袁栉没有被怀疑的愤怒,只是如实地说道。
“不错。”裴立并没有为袁栉的这份冷静所迷惑,“本王的确是在最初使人查过你的底细,初时也不觉有何疑虑之处,可时日越久本王便越是疑惑,依你的才华气度可不是那种只是苦读经史的书香世家能够培养出来的,那样的世家或许会有例外,但你的见识──绝对不是他们那样的世家所会拥有,只是你的来历却让人无从怀疑,这些年接触下来你的为人处事更与常人不同,本王初时常常会想此种杰士能够在身边出谋划策,莫不是上天给本王的恩赐,这是不是也注定本王将来必会荣登大宝?”
“王爷如此想有何不对?王爷与当今圣上相比,本就才智过人,圣上当初能够继承帝位无非是他那时年长,朝臣们秉著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兼之王爷那时羽翼未丰,无法与大势相抗,如今王爷的地位已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有问鼎大宝的可能。”袁栉这番足可以使当今皇上诛灭九族的话语说的分外理所当然。
“是啊,本王这些年来又何不是作如此想法。”裴立淡淡一笑,但随即话锋一转,看向袁栉的目光也满是凌厉,“可是本王就是再如何渴望帝位却也不会拿裴沙的基业作为赌注,裴沙断不能毁於本王之手!”
“王爷何出此言?”袁栉故作不解道。
“袁栉你还要让本王真的说个明白吗?”见到袁栉没有回答,裴立继续问道:“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意图谋划我裴沙基业!”
面对裴立的疾言厉色袁栉并不畏惧,反而坦然说道:“王爷,这些年来我所谋筹之事难道於王爷来说当真是一点益处也无?而我这些年来并未作出对王爷不利之事,处处谋划皆是为了王爷著想,若非王爷明白这一点,也不会到了如今才点明这一切。”
“不错。”裴立沈声回道:“若非你对於本王并无恶意,一切皆是为了本王著想,本王又岂会将你放在身边这麽多年,而事到如今,事关裴沙历代基业,本王自是不会再对你放任下去,如果你仍不说明实情或不得已的苦衷,那麽──你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袁栉听闻此言顿时向窗外望去,尽管只有长廊上朦胧的灯光照射,袁栉却也感到了在那看不清的黑暗里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袁栉心下一惊,只是面上仍旧淡然道:“为了区区一个袁栉,王爷竟将多年隐藏的精锐用在此处不觉小题大做吗?一个袁栉还不值得您如此呢。”
“值不值得本王自有主张,”裴立盯著袁栉问道:“我自是不会放你轻易离开,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如果你想通了,我自是还会待你一如既往,今夜之事也当从未发生,至於将来你自然还是我的肱骨之臣,此话我自问可以做到,若是此时再说些违心之言恐怕聪明如你也不会相信吧。”
“王爷待袁栉多年的恩情,臣自是清楚,只可惜袁栉不是那等朝秦暮楚之人,否则王爷也不会对臣另眼相看了。”袁栉向裴立行完大礼後神色黯然地说道。
裴立的目光投向了那隐有肃杀之气传来的黑暗中,沈声问道:“你的主意当真无法改变?”
“请王爷恕罪。”袁栉此时无惧生死,神色淡然地回道。
“那好,这也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谢王爷成全。”
裴立似乎还想再做最後的挽回,不由再度出声问道:“袁栉,本王不清楚在你身後究竟有何人,但他们既是能将你放到本王身边,那麽也就表明你於他们来说是随时可弃的棋子,可是本王却将你视为心腹之人,两者前途相较,聪明人都应该明白作出怎样的选择。”
“那麽就让臣做一次愚钝之人吧。”袁栉低声笑道。
裴立注视著袁栉一时沈默,本来那仅存的一丝犹豫也悉数退去,右手缓缓抬起,明知裴立右手落下的一瞬间便是生命终结之时,袁栉笑的依旧坦然自若,屋内屋外的气氛一触即发……
裴立的手臂最终落下,但袁栉却安然无恙,只因裴立手臂上的血迹,一只利箭狠狠擦过他的手臂後落在了书案上,利箭还仍还在书案上轻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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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故发生地太过突然,屋内屋外的人都措手不及地呆在了那里,黑暗中隐藏的力量也及时在下一刻便控制了房屋内外,袁栉的颈项上也毫不意外地被架上了明晃晃的剑锋,屋外只听闻到几声刀剑相交之声最终静寂无声,至此袁栉清楚刚刚那施以暗手的人恐怕已是性命不在了。
袁栉对这一切突变也是毫无应变能力,任由人将他押往屋外处决,裴立却忽然出声阻止,“慢著,将人留下。”
裴立的命令得到了完好的执行,屋内的人除了袁栉悉数退了出去,裴立捂住伤口,望向袁栉的目光便有了许多怒火,但仍是尽量压制情绪说道:“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至此!袁栉,他们根本就不想让你活命,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袁栉有一瞬的迷茫,而这也被裴立所捕捉到了,裴立不由大喝一声道:“袁栉!”
袁栉顿时将目光投注在了那红色的血迹上,脚步也向裴立这里而来,裴立一动不动地看著袁栉似乎并不担心这人将会有什麽不妥的举动,袁栉的目标果然也并非裴立,他来到书案前望著那之前仍旧插在书案上的利箭,伸手将其拔出,看著利箭上的点点血迹,袁栉幽幽出声道:“这支箭矢的确是想要我的命,恐怕王爷适才能够躲过一劫也不过是运气够好而已,”说到此处袁栉的声音已然沙哑起来,“王爷待袁栉的情义,袁栉自然长记心中,只是袁栉生性本就不受约束,这些年的伪装也是苦了自己,王爷,袁栉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事,王爷纵使对於袁栉的生死犹豫不决,但前因早已种下,袁栉的结果业已注定,”袁栉此刻攥紧了手中的箭矢,“王爷,看在你我相交这些年来的情分上,还请留袁栉一个全尸才好。”
“你!”在裴立措手不及间就已然无法阻止袁栉自尽的举动,眼睁睁地看著箭矢插在袁栉的咽喉处,袁栉扶著书案缓缓倒下,裴立一步一步来到袁栉的身旁,蹲下身捂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叹息一声。
裴沙的变故便从这个夜晚开始,裴立府中的乐舞之声嘎然而止,与此同时本就重病在身的裴沙皇帝在第一个皇子这一夜的逼宫中怒气交加身亡,一个皇子的逼宫刺激到了其他皇子的神经,为了自保或是野心,纷纷纠结势力而起,裴沙都城一时陷入乱局之中,而裴立在这一夜的混乱中便已消失了身影,不知所踪。
在距裴沙都城较远的一处山林中,裴立站立於崖壁之上,远望都城方向隐约看到有浓烟升起,可以想象到此刻都城内是何等惨烈的景象,这时他独自一人,身边已经没有了袁栉的相伴,裴立想笑却无法笑出声,这虽是他所期望的乱局,但一切似乎并不受他所控,但他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裴沙的基业延续下去!
裴沙局势混乱的消息也很快便传到了明昊这里,对於普通百姓而言不过是作为无聊时的谈资与感慨而已,而对於时刻关注著裴沙局势的人自然有喜有愁,深处深宫的裴沙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昏厥病倒,明世云也因裴沙局势急召重臣入宫在御书房中闭门议事了几个时辰,而身处宫外的明世仁在听到这个消息後先是不信,若不是此刻处境不许,恐怕他也要病倒在府中,相对於裴沙的局势,明世仁更加关心的是那位裴沙亲王裴立的下落,可是在那些纷纷扰扰的消息中,明世仁只能听到裴沙都成被那几个皇子今日你争明日我夺,而裴立的消息却半点也无。
在柳府中柳言希此刻呆在柳大将军生前的书房中,这间充满了武将气息的书房是他从小就极力避免进入的地方,他曾经不喜这里,也畏惧於这里,可是如今却把这里视为可以依靠的地方,他明白明世云想要在这场乱局中分一杯羹,所以,今日也是他最後一次来到这里掩藏自己的脆弱了,而他以後已经没有了软弱的资格。
吴含在黑暗中狼狈地喘息,他已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在他的身下是柔软的青草,若是在以往他或许还有兴致体会这草香,可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吴含只觉得那柔软的青草扎人的很,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一样扎在背後,在这无人的黑暗中,吴含可以毫不在乎地苦笑一声,虽然之前他已对现在的处境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环境会这样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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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触到草地上时吴含这时从手指间感觉到了些许的粘稠,不用多想便也清楚这是血水已经顺著手臂流下了,这可不是什麽小伤,吴含觉得再不有所动作的话自己恐怕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而他──还不想死!他甚至好像听到有人接近这里的脚步声,吴含费力地翻过身去想要起身,只是却力不从心,当他尝试了几次均是栽回到原处後,吴含听著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是完全死心,他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著来人。
不多时,在吴含的四周便已围上了几人,他们并没有冒然接近吴含,好像到了此时也并不值得他们再冒险一击,这人也过不了多久便会死了,只需默默等待便好。
“想……等著我死吗?”吴含说起话来也是越加地没有了力气,看来这几人也比较机警,也是白费了自己在此示弱想要再暗袭一人的念头,算了,到了这时吴含也已想开,既然今日难逃此劫,是否能拖一人下去陪他那真是全看天意了,自己也不必太过执著,而他这一辈子或许吃的最大的亏便是这“执著”二字,尤其是对著那人可谓用到了极致,脑中抛开了这些杂念,吴含已经模糊的目光看著周围几人虚弱地笑道:“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他想到了这次的手下无一生还,对於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属下,吴含在这一刻也只是愧疚,他早就知晓此次皇帝派他出手定然是九死一生,但也从未想到即便之前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布置,但到了最後仍旧是功亏一篑,不过……虽未置对方於死地,但吴含也确认使那人受了重伤,否则那人在这时恐怕也会亲自露面将他抓回去,吴含的脑中一时一个念头,他想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以他如今对皇帝许多秘密的知晓程度,他如今这样一死恐怕也是保全了吴家上下,总比自己让皇帝终是不安心找个借口处置了吴家要好的多,吴含这时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或许他的大限已经到了,若说他此刻唯一後悔的那便是──为何会遇到了那人,从此成为了他一生的劫数,逃不脱,甩不掉,从此身陷其中成为了一生的劫。
吴含在恍惚间好想听到了那些人靠近的声音,原来……自己已到了极限吗?他的意识在慢慢飘散,脑中最後回响的唯有……言希,但愿来生你我之间纵使相逢也勿要相识……
“这人死了吗?”看著同伴弯下身去确认了好一会儿有人终於问道。
“已经死了,这样我们回去也好和主人交代。”
“这尸首该怎麽处理?”因为此处是在一片密林中,虽然渺无人烟,但想处理干净若用火的话也不太谨慎了些。
“挖个深坑埋了吧,这里也很少有人会来的。”
“也只有如此了。”
这日明世云刚刚下朝就见马总管贴近其身悄声回禀了什麽,使得明世云的脚步微微一顿,而马总管也使了一个眼色,让其余的宫人放慢了脚步与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
“吴含死了?”明世云轻声问道。
“接应吴大人的人已经暗中搜索了周围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就连应该留下的痕迹也无,不由猜测那些痕迹是否已被人提早清理过了。”马总管与明世云相隔了半步距离快速且低声地回禀道。
“知道了。”
明世云没有再多的表示,这让马总管不由诧异,又走了几步马总管快速在脑中把整件事又分析了一圈後迅速问道:“陛下,此事是否需要告知柳大人一声?”
马总管原以为在那之前的沈默後不会获得答复,但终还是听到了一声“去吧”,马总管步伐停下同时示意身後的宫人赶紧跟上,他则向著相反方向走去,而他也自然也不会清楚离去的明世云那阴云密布的脸色足可以将人吓个半死,明世云在这之後推掉了所有朝臣的觐见,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而柳言希也并没有让他等上多久,同时也如明世云所预料的那般满面肃然地进了宫。
在行过君臣大礼後明世云也毫不惊讶柳言希一开口的质问,“吴含怎麽会死?”
明世云缓步从御案後来到柳言希的面前,他的目光并没有退缩,他直接点出了柳言希来此兴师问罪的理由,“你与其问吴含为何会死,倒不如是在问是否我对吴含找个机会暗下杀手,或许是我寻了个由头来处理了吴含?”
柳言希没有回答,只是他的沈默却已表明了他的默认。
“呵。”明世云轻笑一声,这笑声中有著一股愤懑,他的回答自然也带上了一种无法说清的悲哀,“我还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卑鄙,吴含此次出去的确是九死一生,但若不是为了全盘的布局,我也不会让他出去,即使我不怎麽喜欢他,但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也是我可以以重事相托之人,”而在对上柳言希不信的眼神後,明世云的语气间已经放软了下来,“我确实也是存了让他吃些苦头的心思,只是那麽多人在他身边总以为就是不济他最後也会逃脱……”
“可是如今他死了。”柳言希神情有些麻木地说道。
“不错,他死了。”明世云微微叹息。
柳言希看了明世云半刻就在明世云忍不住想要出声时,柳言希却又一转身甩袖离开,明世云的脸色也阴沈不定起来,他承认,他是对吴含此次的出行未安好心,但他却也从未想过结果会是这样的惨烈,只是他如今却也在心中的一角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承认他自私且霸道,哪怕知道吴含不可能与柳言希产生什麽,但他仍旧是多疑的,尤其是在自己所给予柳言希的并不多,他始终害怕会失去这个人,而吴含则或许能给予柳言希他所一直想要的,如今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使遭到柳言希一时的怨恨他也认为值得了,吴含的死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不过这种结果从长远来看却并不讨厌,明世云的想法的确阴暗,但他却不会後悔,纵然这其中不乏他的有意而为,但怪也只能怪吴含的运气太差了一些,只要柳言希没有真因吴含一事而与他断绝关系,那麽一切就有可挽回的余地,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柳言希甚至整个柳家都已经密不可分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个人影向著紧闭的宫门癫狂地跑来,而在她的身影後也正有几人在追赶著,披头散发身著华丽服饰的女人在临近那扇宫门时被从身後追上来的几人给抓住,并且连拖带拽地将人拖往後面的殿宇中,即使清楚纵使来到宫门处也不可能打开那扇厚重的宫门,女人的嘴里仍旧在叫喊著,那尖利的声音甚至能够刺透那满天的夜色,终於有一人不知用什麽将女人的嘴给赌上,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女人的华丽衣饰也因这拖拽之下一些饰品沿途四散开来,当女人又被毫不客气地从外面扔入殿内後,殿门也随之从外面被迅速关上,而被摔在地的女人却犹如疯狂一般爬到了殿门处用手大力拍打,而等到她都已无力时殿门外也未见有丝毫动静,殿内只余了女人那充满绝望的祈求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明世云,我是太後,你们不能这样关著我,不能……”
而在殿外守著的几名内侍一直对里面的声音充耳不闻,在听到里面终是没了动静後,终於有一名守在殿门近处的内侍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谁知他的这一动作得到了旁边年长内侍的呵斥。
“干什麽呢!还不规矩点!”
这一声吓得那名内侍连忙扭过头来,不过在看到周围其他人对於他适才的不规矩漠不关心後这才大著胆子向那名年长内侍低声说道:“师傅,我就是不放心,这毕竟还是太後,要是有个好歹……”
“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老老实实地规矩些!”许是对於这个毛毛躁躁的徒弟不放心,怕其又惹下了什麽事端,提点似的说道:“前些天闹得那麽厉害不也是没事吗,这位如今这样不过是又做给皇上看的,可皇上那里只是让我们看好这位,只要不让她出个什麽闪失便好,其余的事我们莫要操心。”
被说教的那名内侍唯唯诺诺地点头,他才不是那麽关心里面那位的死活,只是被派来了这个地方许进不许出,并且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他平日间也就好暗中赌那麽两手,如今被关在此处可真是憋死他了,只盼著能早日结束了这份差事,所以心里不由对那位平日尽会闹腾的太後抱怨不已,无论作出什麽都好,至少给这些也被关起来的宫人们有个解禁的盼头吧,然而还不等这名内侍抱怨,殿内又传来了那名太後尖利的叫喊。
刘太後从未想到明世云会将她囚禁在宫中,虽然吃穿用度少不了,但却没了自由,犹如一个囚徒一般等待著最後的判决,她不甘心!不甘心!
“让明世云过来见我!他怎麽不敢过来!他怕什麽!他害了我的儿子!明世云!你这个冷血冷心的混账!”在久久没有人回应後刘太後开始口不择言地大骂起来,那尖锐的骂声一直传到了殿外,使得那些已经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的内侍们也由一开始的惧怕变成了表面上的无动於衷,反正他们还听到过更加厉害的诛心之言,而接下来……
果然,在刘太後的声音渐渐消失後殿内又传来了霹雳哗啦东西摔碎的声音,内侍们对於这接二连三的声音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那些碎了的东西又会很快补上,只是这次当那扇紧闭的殿门也被砸得震动了几下之後,内侍们这才觉得里面那位这次有些过火了,连忙推开殿门鱼贯而入,也果然便看到了四散在殿内的各种瓷器碎片,很明显适才让殿门都晃了几晃的动静是由原本摆放在主位後的一对半人高的花瓶其中一个所造成,而内侍们在这满地皆是瓷片的情况下想要制止刘太後更是带了几分小心,怎奈何已经被逼到极限的刘太後根本不想再重复每日这样永无尽头的日子,趁著内侍们入殿的那一刻就要冲过那些人向著殿外而去,内侍们自然不可能再任由刘太後跑出去,急忙大力将人又拖拽回去……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帮著明世云为虎作伥!我是太後之尊,你们怎敢将我关起来──!!”
“嘶啦”一声,由於双方间使用的力气过大,刘太後身上的华服被撕拽开来,在猝不及防之间刘太後的脚下被那满地的碎片一滑身子不由向前栽去,而只顾著往後拽的内侍们根本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时没有拦下便眼睁睁地看著刘太後栽倒,在几人的惊呼声中刘太後摔在满是瓷片碎片的地上……
“不好!”离得最近的一名内侍大叫一声,也惊醒了被这突发情况弄得呆愣的其他内侍,众人也一起手忙脚乱地欲将跌倒的刘太後扶起来,只是有名内侍刚刚扶起了刘太後的身子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顾不得身下及手掌中的刺痛,面色苍白地指著那刘太後的头部处,哆嗦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也向那里看去,而这一看之下也是吓得一哆嗦,只见刘太後的颈间左侧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而那鲜血止也止不住地从那里流出,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不远处那还带著血迹的大片瓷器碎片,而刘太後则还睁著双目,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一瞬间的愤怒不甘,众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後,便有一位年长的内侍慢慢靠上近前,手指探到刘太後的鼻间过了一会儿後在其他内侍的目光下,这名内侍才嗓音干涩地说道:“没……没气了。”
这夜明世云在皇後处歇息,刚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到门外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他安稳住一旁同样要起身的皇後自己独自披衣出去,他正好看到守夜的宫人正一副慌张之色。
“何事?”明世云一出声倒让那些宫人的脸色更加紧张,在请安过後连忙向明世云回禀。
“陛下,刚刚太後那里的宫人传来消息……”
内侍走近向明世云低声说了几句话後明世云脸色一变,满面肃然道:“更衣,去太後寝宫。”
当明世云一路来到了太後寝宫时那里的一切仍旧按著事发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动,除了──那些已经跪在殿门外请罪的内侍们,明世云连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亲自进入殿内,殿内的烛火依旧明亮,他看著那躺在地上碎片中一副死不瞑目的刘太後心中不由有了片刻的茫然,明世云他从未想过刘太後会是这样的一个死法,在他的脑海中之前就有了关於如何处置刘太後甚至对她会痛下杀手的种种考虑,而刘太後却不按照安排的结束了性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对他对刘太後的讽刺。
明世云慢慢蹲下身来伸手将刘太後的双目合上,这个女人曾经让他小心翼翼地活著,这样一个曾经让他忌惮的女人就这样……死了。而刘太後的死因更是让明世云有了些许的无奈及对冥冥之中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的莫名畏惧,让他之前所为刘太後安排的结局没有了丝毫的用处,颇有一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他看了看不远处那染血的瓷片,心中却有了既似解脱又似哀伤的情绪,不过,明世云转瞬之间便将那莫名的情绪悉数摆脱,他直起身来到殿外看著周围那仍跪成一片的内侍们,淡淡地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许有任何的风声走漏,如果被朕听到了什麽,那麽……你们也就下去好好地伺候太後去吧。”
内侍们听後皆是纷纷连声说著“不敢”,而明世云大步离开了此处,同时他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入到内侍们的耳中。
“记住,今夜,明日,甚至以後,除非是朕开了口,否则──太後都是好好地呆在这宫殿之中,明白吗?”
也就在刘太後死亡的这夜,五皇子明世仁的府邸却来了一位对他而言的不速之客,这位客人无声无息地到来更使明世仁对其多了几分忌惮,但这位客人带来的消息却也使明世仁没有功夫再想这些了。
“明世云派人在明昊境内劫杀我。”裴立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尚可,他此时出现在了刚刚准备独自一人就寝的明世仁的卧房内,也幸亏近来明世仁在就寝时多数时候是习惯独自一人不愿周围有人伺候,否则这人出现在此处恐怕早已被人发觉,尽管明世仁控制自己不要惊叫出声,但对於裴立突兀地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仍旧是有了被冒犯的恼怒,只是裴立的话语却也使他明白在此情景下应该先顾什麽。
“你怎麽会来到明昊?还有明世云为何……”
“明世云既然已经知晓了我的行踪,难道你以为他就不会知晓你我之间的事情了吗?我听闻太後已被明世云勒令静养了,也难为你真沈得住气,还能在这里安然入睡,若是我的话恐怕就会担心明世云会不会暗地里派人来刺杀甚至弄得暴毙的由头来搪塞众人了事了。”裴立的话说的半点情面也无,明世仁即使这些年来远离朝政做一个闲散皇室,但谁也不会如此说他,只是在裴立面前,他一开始便有求於此人,此刻便显得底气不足,但对於裴立如此不客气的训斥也让明世仁红了脸,只是对於惯於忍耐的明世仁来说,即便已经不虞,但看到裴立那苍白的脸色後仍旧问道:“看来你被明世云伤的不轻,也难为你还能在这种境况下来到我这里,这一路上便没有其他变故了吧?”
“若是再有的话恐怕我也没命见你了。”裴立的话语中似乎隐含著某种讽刺,明世仁纵使想要发火却也不得不在这当口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