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趴在床上的人轻轻咳嗽,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沾湿,好似空山新雨过后带着雨露的茂密草木。
栾云晔微微蹙眉,俯身想去解开绑在林渐手上的发带,林渐知道栾云晔罚够停手了,一瞬就像脱了钩的活鱼,立刻“呲溜”一下,自己一头钻进被子里,把整个人从头到脚埋了起来。
唯有被挣开的青色发带散落在床上。
栾云晔垂眸看了一眼被挣开的发带,唇角微抬:“这么说,你是自愿受罚的?”
林渐默不作声。
栾云晔沉声道:“月儿。”
林渐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栾云晔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锦被,盯着裹在被子底下的人形,问道:“害羞了?”
林渐本就浑身都灼热,被子裹着更是热得火烧火燎,但又不想出去面对栾云晔,躲在被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担心久不回答栾云晔会直接上手。
林渐分不清这种浑身灼热心里又慌又不敢面对的东西是害羞还是什么,但对于自己的反应和感情一向都没有深究过,自然一点也弄不懂。
况且刚才发生的实在不是光彩的事,林渐一点也不想再被提起,更莫说去深究刚才自己是什么情绪和反应。
林渐忽略了栾云晔的问题,将话题转移,说道:“陛下,不告而别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也是因为陛下有错在先。”
栾云晔冰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哦?”
林渐仗着裹着被子看不见人,胆子也就大了几分,对栾云晔说道:“婚姻是人生大事,不可勉强的。”
“如此说来,你其实不愿意?”栾云晔道,“但那一日在汤池,你说我很好,你愿意。”
“陛下如果也相信我会愿意的话,为何当时不对我明说,反而设下圈套让我去钻?”林渐道,“所以陛下心里也是知道我并不愿意的。等陛下下了旨意覆水难收,我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这时候我说不愿意,陛下又说我是反悔欺君。这不是在算计我吗?”
隔着被子传出来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肯綮,心里明明白白。栾云晔不气反笑,微微勾起唇,冷声说道:“既知覆水难收,你就当知道,朕是定要封后,不可失信于天下。”
“既然你说不愿意,是朕错了算计你强迫你,那朕如今知错就改,就在后宫中另择一嫔妃为后,让你回去继续做宫女,如何?”
林渐试探着问道:“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你那日见过的许妃如何?”栾云晔盯着眼前人形的一团被子,眼中带着笑意,“太师之女,立为皇后名正言顺。况且太师一向主张平定梁国,甚合朕意,相信得此左膀右臂,定能助朕压制朝中议和之声,一统山河。”
林渐连忙道:“陛下不能……”
栾云晔微微勾唇:“你不愿朕另娶她人,这么说还是有一点在意朕的?”
被子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答道:“……陛下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那月儿,我们来谈一谈,”栾云晔抬手去掀被子,温声道,“怎样用一个你能接受的方式,与我成亲。”
林渐一手抓紧了被子不给掀开,一边腹诽道,与你成亲就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式。
但栾云晔先给了这么大的让步,林渐也不好得寸进尺继续拒绝商谈。况且要是拒绝商谈,他真要立了许妃为后,真如白易潇所言,自己的辛苦努力很可能真要付诸东流。
裹着林渐的被子微微动了一下,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人点头的动作。
“封后的大礼已定,你又不愿意我与他人成亲,所以,明日你是必须与我成婚的。”栾云晔道,“不论你真心也好,假扮也罢,在人前总得做出恩爱的模样来,全了国家与我的体面。”
“只要你答应我方才所言,其余的事我必不强迫你。至于人后如何——是要假扮夫妻,还是要真做夫妻,随你愿意。”栾云晔问道,“你意下如何?”
林渐考虑了一下,栾云晔能做出这样的退步已经是出人意料,若真只是为了国家体面,人前假扮夫妻,人后随意的话,想必也不用和他一同起居,不必躺在一张床上,听起来倒也不是十分不能接受。
只要自己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其实也不用坚持太久,坚持到死就够了。栾云晔如今只是为了颜面定要封后,如果自己死了,他对女子本来就不感兴趣,也未必还会再立后的。
考虑到这些,林渐点点头,道:“请陛下允许我今日睡在侧殿。”
栾云晔:“……”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林渐有理有据道:“陛下方才说的,人后如何,不会强迫。”
“你与我分房而睡,有如此多宫人看见,岂不惹人笑话。”栾云晔答道,“今夜你睡在这里,我在屏风外小榻上歇息。”
屏风外窗下有一张小榻,睡在那里,在外人看来林渐与栾云晔虽是同居一室,但两者其实隔着一道屏风,各自倒也不会窥见隐私,也不至于太过亲密。林渐裹着被子往床外挪,说着就要下床:“这如何使得?我去外面睡。”
“你留在这里。”栾云晔抬手按住林渐,抬手去掀他身上的被子,“出来吧,捂坏了没有?”
想到刚才被栾云晔绑起来挠脚心的丢人境况,林渐的脸颊一热,手拽着被子不放,道:“今夜暂且觉得没脸面对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