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徐远说的下下次朝会,当天夜里,京城就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起来时雪还在下,等徐远从寝宫来到养心殿时,身上已经落了些雪。
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后,徐远方才迈步跨过门槛,刚一进养心殿,徐荺立刻扑了上来,兴奋道:“皇叔,你瞧见了吗?外头下雪了!皇叔,等下了朝议之后你陪我打雪仗好不好?”
徐远笑着点点头,带着徐荺回西暖阁换上朝议时穿的常服,同时在三希堂中等候大臣们的到来。尽管雪天路难行,然而大臣们仍然和平常一样,卯时之前全都到齐了。
见徐远和徐荺走进明间,大臣们同时跪倒在地,恭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荺走到宝座前蹬着两条小短腿费力地爬上宝座,徐远看见这一幕脸上不由浮现出一道忍俊不禁之色,明间的宝座比宣政殿的龙椅还要高一些,以徐荺现在的身高来说,要想坐上去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在宣政殿中,文武百官等徐荺坐到了龙椅上方才下跪,而在这养心殿中,大臣们在徐荺坐到宝座上前就跪倒在地的原因。
等徐荺坐稳了之后,方才一本正经地奶声奶气道:“众爱卿平身。”
徐远看向今日来参加的大臣们,除了太傅柳元,中央将军白翦,丞相卢杞,六部尚书这几张固定的面孔和几个有事要奏的臣子之外,还多了一张头一次在养心殿里出现的面孔——武状元许泰。
只见他身穿一身黑色劲装,站在了白翦身后,论位置甚至还要在六部尚书之前。和其他大臣避开徐远的目光不同,他见徐远看着自己,反而抬起了脑袋直勾勾地和徐远对视,神态不卑不亢,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炙热的战意。
徐远心中念头一动,一道透明的光幕随即出现在眼前。
姓名:许泰
称号:大徐文科武状元
武功:54
智慧:72
野心:19
道德:86
忠诚:73
年龄:18
虽然心里已经事先预料到了,但是现在亲眼看见许泰的属性时,徐远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撼,两个月前许泰的武功还只有49而已,如今却已经到了54,两个月的时间从四境巅峰不仅突破至武道五境,而且从五境初期踏入五境中期。这份武道天赋,着实出彩。
徐远随即收回视线开始今日的朝议。朝议一共持续了两个时辰,卯时开始,巳时结束。朝议结束之后,徐远按照习惯将大臣们送到养心殿门口,发现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地上的雪比起两个时辰前又厚了些许,新下的雪将原本凌乱的脚印覆盖,整座皇宫仿佛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目送大臣们离去之后,徐远转身看向白翦身旁的许泰,笑着道:“练功房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从这去西郊校场又要耗费不少功夫,我们不如就在这里打如何?”
说着,徐远指向养心殿外的空地。许泰顺着他所指朝外看了一眼,养心殿外的空地比那日西郊校场上的擂台还要大上不少,足够自己施展拳脚。
这两个月来,除了学习跟兵家有关的东西之外,各种规矩许泰也学了不少。只见他弓腰作揖,几乎一揖到地,恭声道:“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徐远走出养心殿站在空地左侧,朝着许泰勾勾手笑道:“来。”
许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跨过门槛来到徐远对面。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同时扭头看向白翦。
徐远笑道:“这一次也要麻烦将军了。”
白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走出养心殿站在空地旁,朗声道:“先倒地者,先认输者算负,比武开始!”
最后一个“始”字刚一出口,只见徐远和许泰二人身形一晃同时朝着对方而去,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距离对方还有四尺距离时,他们二人同时抬起右手,一拳朝着对方挥出。
“砰!”
拳拳相撞发出一道闷响,凌厉的拳风将二人之间的积雪吹开,露出了坚硬的青石地面。许泰立刻收拳,不进反退骤然间一步踏出,转瞬来到徐远身前,朝着大徐的摄政王殿下当头一拳。
徐远双手同时递出,脑袋微微倾斜,左手挡下许泰迎面而来的一拳,手掌包住这一记刁钻的勾拳,与此同时身子前倾,左手手肘朝着许泰脑袋而去。
许泰这时右腿突然抬起,膝盖撞向徐远小腹,生生止住了他前冲的趋势,同时身子后仰,挡下徐远这一记肘击,右脚朝着徐远踢出,恐怖的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若是这一脚踢实了,别说五境武者,就是六境武夫说不定也要呕出几口西鲜血。徐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右手紧握成拳朝着许泰小腿砸下,这一拳,足够砸断他的小腿腿骨。
许泰以左脚为轴生生扭身,自下而上踢出的一脚生生变作了横扫而出的一记鞭腿,朝着徐远小腹而去。徐远拿右臂一架,随即只听得一声闷响,他的身子一晃,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徐远突然手腕一翻,反手抓住了许泰的右腿,将他横摔出去。
许泰在空中迅速更换姿态,头在下,脚在上,只见他落地前的瞬间左掌在地上轻轻一拍,整个人高高弹起,再次调整姿态飘然落地。
徐远趁着这个空当大步逼近许泰身前,以双拳捶向他的头颅。许泰亦是递出双拳,和他对拼了一记之后二人同时后退。
到现在为止,二人的交手虽然看起来激烈,但都没有使出全力。许泰没有用他的破阵虎威拳,徐远也没有用那日他一拳打塌练功房的那招五境拳法。两人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徐远明知自己的修为不如许泰,小心谨慎些并不奇怪。可许泰明明是主动提出挑战,自信满满想要从徐远身上找回场子的,却还如此小心翼翼,那就有些奇怪了。
显而易见,对于两个月前曾赢过自己的徐远,许泰心中的必胜信心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足。
反倒是原本就做好了输的准备的徐远,经过这几下交手之后心中燃起了一道火焰,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赢面并没有那么小,虽说还是不到一半,但是却到了可以争一争的地步。
虽说昨日答应今日的这一场对决时,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无论输赢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但是在徐远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能够赢下这场对决的。若不想赢的话,怎会点头答应?
他的右脚在地上一抵,生生止住了身形,随即两腿同时发力,好似一道箭矢朝着许泰激射而去。许泰深吸一口气,身子微蹲重心放低,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刻朝着徐远窜了出去。
二人拳对拳,硬碰硬,出拳如暴雨,顷刻间就对了百拳。前一百拳,二人势均力敌,拳拳相碰砰砰作响,好像有人在二人之间疯狂擂鼓。可是到了第二个一百拳,徐远在修为上的劣势渐渐显露了出来,只有五境初期的修为令他的气息不如五境中期的许泰那么绵长,虽然这个差距可能只是许泰能够比他多出三五十拳罢了,但是这三五十拳,足够确定一场战斗孰优孰劣。
虽然徐远没有像白衣剑神那样因为少了一次出剑时的剑势变化而输掉了对决,但是却实打实地因为这一口气息的差距而陷入了劣势。
他边打边退,许泰得势不饶人,出拳越发势大力沉,且连绵不绝,气息衔接,一路绵延仿佛没有尽头,生生打出了刚猛至极的雄浑拳势。
徐远被许泰打得一连退了几十步,从养心殿前一直退到几乎就要背靠在墙壁之上。
“可惜了…”
白翦轻轻叹息,在他看来倘若徐远的修为和许泰一样在五境中期的话,局势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地一边倒。其实在他心里,在徐远和许泰之间反而更看好前者,两个月前的西郊校场擂台上,两人都是四境巅峰,同样的强敌压力下偏偏是徐远成功强行破境,这便足以说明一些东西。
但是有时候天赋不能代表全部,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许泰这两个月来每天花在练拳上的时间至少是三个时辰,而再看徐远,能花一个时辰来练拳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这并非是因为徐远惫懒,而是朝政之事花去了他每日大量的时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公平,出身,天赋,人生际遇,但却有一样事情是公平的——每个人的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街边乞丐如此,平民百姓如此,江湖高手如此,达官贵人如此,大徐的摄政王,也是如此。
徐远很快被逼至墙角,已经打出了气势的许泰一脚重踏大地,身子前倾,挡下徐远的一拳后,另一拳朝前递出,加倍还以颜色,一拳狠狠击中徐远的面颊,打得他横飞出去。
但是就在许泰准备换取一口新气时,只见徐远在空中调整姿态,一掌拍在墙上,靠着这一股借来的反震力在空中多停留了片刻,腰腹骤然发力生生扭身,一腿横扫而至,一报还一报,重重落在许泰的胸膛上。
许泰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摔落在十几丈外的地上,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像是需要调整呼吸。
白翦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眼睛微眯,原本必输的局面竟被摄政王殿下依靠无形之中占据的地形优势给扭转了回来,虽说没有因此奠定胜局,但是却将战局重新拉回了扑朔迷离之中。
徐远的韧性和好胜心,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此时此刻,白翦突然觉得这一场原本在他眼里好像小孩打架的两个五境武者之间的对决有了一些看头,他的关注点不在许泰而在徐远身上,心中有些好奇:两个月前在西郊校场擂台上为了能赢下对决而强行破境的摄政王殿下今日为了胜利,又会展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许泰咧嘴一笑,心中大致摸清了徐远的出拳快慢轻重,右脚一点,身子朝着徐远急速而来,先前战斗中所积累下来的刚猛拳势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尽数融入接下来这一拳破阵虎威拳中。
那日西郊校场擂台下,出身于龙虎山的孙老二说这破阵虎威拳是当今世上五境拳法中的佼佼者,甚至堪比六境拳法,这话并不是信口开河,破阵虎威拳虽是五境拳法,但和寻常五境拳法不同,有一手积蓄拳势的本事。
依靠在战斗中不断积蓄拳势最终将拳势融于一拳之中,的确能令拳法威力大增,甚至挥出超越当前境界的一拳。如若不是因为如此,两月前的擂台上,四境巅峰的许泰也不可能能递出那一拳伪五境的破阵虎威拳。
只不过今时今日,许泰施展的是真真正正的五境拳法,在先前积累的拳势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一拳的威力逼近了五境后期,好似猛虎扑食,拳风呼啸如同猛虎啸山。
好在徐远也不是一点底牌也没有,八月十六那天在练功房里的一拳虽然将先前三年所积攒下来的底子挥霍一空,但是这两月来也重新积攒了一些,虽然跟先前那份底子比起来,两者的差距就好像是水坑与池塘,但是也能令自己接下来一拳的威力强上不少。
徐远一口真气下沉丹田,摆出一个貌似进攻的拳架,二人距离越来越近,相距不足三尺之时,两人同时出拳。
虎啸响彻四周,白翦为徐荺捂住双耳,视线始终落在前方交战的二人身上。
“砰!”
许泰一拳落在徐远的心口,与此同时徐远的拳亦是打在他的脸颊上,两人同时踉跄后退,许泰狠狠啐出一口血水,仰面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