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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家丑 “我的夫人,其实是被气死的!”……
    这一天是肖氏的头七。
    京城一带习俗, 头七会给死者?备留魂饭,这一天死者?家中也会摆席面宴请前来祭奠的亲戚。
    付家人已经提前得知事情始末,都在诚惶诚恐地等着云轻一行人临门。街坊四邻也有听到风声的, 胆子大的便跑到付家看?热闹,付家人也不好往外赶。
    街坊邻里加上祭奠的亲戚, 狭小的院子根本站不下,墙外的街边还站着一群人闲聊。
    付家的女眷正?带着孩子们在厨房忙碌, 肖氏的丈夫付校书和儿子付大郎付二郎一同接待了云轻几人。
    这三人孝衣未脱, 恭敬地弯着身子,引着他们走进自?家院中。
    说?起来, 安平公?主也是有点贱得慌, 她明明害怕,又忍不住好奇,最终还是央求云轻又给她开了阴阳眼,想着仙姑总归不会眼睁睁看?着鬼伤害她。
    于是她就这么背着只鬼魂,走进了付家的院子。
    一进院子, 发现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看?, 安平公?主便很不高?兴, 丹指一点:“把他们都赶出去!”
    护卫们把人都赶走, 院子一下子清净了。
    付校书的腰又弯了弯。
    云轻粗略打量了一下肖氏这三位至亲。
    付校书最矮,脸庞枯瘦,神色疲惫, 付家大郎肤色黝黑,身材粗壮,看?起来较为?稳重,付二郎生得白皙清瘦,有几分俊俏, 一双眼睛骨溜溜的,时不时觑一眼衣饰华贵的安平公?主。
    云轻问道:“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今天没来?”
    付校书连忙说?道:“来了,来了。小女带着个婴孩,又因为?伤心过度病了,我?那贤婿在她身边照料,是以不曾教他们夫妻二人出来。贵人可?是要见她?”
    云轻摆了一下手说?道:“先不必。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
    她给这父子三人开了阴阳眼,三人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一看?到安平公?主背上的肖氏,登时哭倒。
    付校书的眼泪打湿了枯瘦的脸庞,他哭喊道:“我?那夫人,我?那有德行的贤妻啊,你?一定是舍不得我?和孩儿们,巴巴地回来看?我?们啊!我?恨不得替你?去死啊!”
    肖氏趴在安平公?主背上
    ,看?着哭成一团的家人,疑惑道:“你?们怎么了?敢是皇帝驾崩了?”
    安平公?主怒道:“你?爹才死了!”
    “是啊,我?爹早死了。”这次她又听清楚了。
    安平公?主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众人慢慢劝着付家父子,把他们扶了起来。
    浮雪说?道:“斯人已逝,几位请节哀。能不能先想想,这个阿婆她生前的执念是什么?早点帮她破了执念,也好让她走得安心。”
    “我?知道执念是什么,”付校书抬袖擦了把眼泪说?道,“我?这夫人,我?最是了解。”
    “哦?那你?说?说?。”
    付校书未及回答,先是扭头看?了一眼,见院门关着,便悄悄松了口气?,放低声音说?道:“我?的夫人,其实?是被气?死的!”
    “什么?!”
    付校书恨恨地看?了眼两个儿子,两人都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不敢言语。
    “唉,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为?了让夫人走得安心,我?是没脸说?的。”
    接着便道明了肖氏的死因。
    肖氏这两个儿子,老大踏实?稳重吃苦耐劳,老二聪明伶俐点子多。但?是人无完人,两个儿子也各有缺点,老大虽然为?人诚实?可?靠,却少变通,老二虽聪明,却又有些眼高?手低。
    人虽然难免望子成龙,夫妻两人也知道孩子成不了大器,日子普普通通地过着倒也舒心。再加上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儿,三个孩子都很孝顺,亲戚朋友谁不羡慕她的子孙福?
    月前,付大郎因朋友介绍,给贵人们凿冰,冰天雪地里他干活最用心,运气?好被贵人赏识了,得了两个十两的大银锭。
    因这付大郎的小舅子是个破皮无赖,时常来付大郎家搜刮,所以付大郎不敢把钱放在家中,便将这二十两银子交给母亲肖氏保管。
    恰好付二郎结交了一个做大买卖的朋友,这朋友把南方的香料和药材运到京城来卖,付二郎亲眼所见,他们家在京城的仓库里堆满了名贵香料。
    付二郎便动了心思,几番恳求,那朋友总算答应带他做生意。跑一次商山高?路远,路上还可?能遇到土匪,付二郎是少爷心性,哪里经得起这些磨难,便只以银钱入股。
    他又哪里有钱!
    说?不得,只好来求爹娘了。
    付校书薪俸微薄,京城居大不易,再说了他虽然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毕竟算是在官场上,一样要人情来往,哪件事不要花钱!
    所以二郎来问他要钱,他直接一摊手:“我没钱。”
    肖氏经不得付二郎软磨硬泡,便把付大郎存放在自己这里的两锭银元宝暂时借给了他。
    付二郎将两锭银元宝拿给那个朋友“入股”,第?二天,这位朋友就不见了。他满京城打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自?然,那个堆满香料的仓库也根本不是这人的。
    到这时付二郎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
    付大郎得知此事后,当?着母亲的面,把付二郎打了一顿。
    肖氏一着急便犯了心疾,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这一晕就再也没醒来。
    ……
    付校书讲完时,付家两个儿子又已经哭得跪倒在地,一边捶着自?己,一边大呼“儿子不孝”。
    云轻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事情起因就好办了。公?主,麻烦你?让人去银庄兑两个十两一锭的银元宝来,快去快回。”
    安平公?主便招来个腿脚快的侍卫,如此吩咐一番。
    过不多久,侍卫捏着个布袋子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打开袋子,里头露出两锭白得晃眼的雪花银。
    云轻让付二郎将雪花银捧到肖氏面前,大声告诉她,银钱追回来了。
    “多说?几遍,她总有听到的那一次。”
    付二郎泪流满面地照做。
    肖氏呆呆地看?着那银钱,忽然说?道:“这不是我?那两锭银钱。这两锭成色太好了。”
    浮雪急得一捂额头,“这老太太,怎么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该糊涂的时候又不糊涂!”
    肖氏:“哎呀,我?想和你?们解释的,可?是一着急就睡过去了。”
    “大郎啊,我?给二郎的,不是你?那两锭。你?的银子,我?好好地收着呢,就在我?床头那个黑漆柜子下面的小暗格里。”
    付大郎愣住。
    “我?给二郎的,是我?攒着买棺材的钱啊。阿娘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总想着走的时候能体面一些。这些钱,是我?这几十年来一点一点省下来的。
    本来都是些散碎钱,但?是我?看?你?那两锭元宝真真好看?,就把我?的散碎钱拿去银楼融了,打了元宝。你?说?巧不巧,刚刚好也是两锭十两大银!只是成色不好。”
    “大郎啊,我?知道你?在意的不是这些银钱,你?只是觉得阿娘偏心二郎,找个由头出一出心中那口怨气?。
    可?是大郎,二郎他不稳重不踏实?,阿娘只是怕他日子过不好,并不是不疼你?。
    手心手背都是肉,有的时候,阿娘不做落埋怨,做了也落埋怨,我?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你?们,唉。”
    付大郎已经泣不成声,“阿娘,我?错了,我?错了啊!”
    付二郎哭着摇头:“是我?错了,阿娘,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哥,我?对不起所有人!”
    肖氏挣扎了一下,从安平公?主背上滑落下来,走到两个儿子面前。
    浮雪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对云轻说?:“师姐,好像有用?”
    肖氏伸手去握付二郎捧银子的手,手却穿过银子握了个空,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努力了几次,将付二郎的手向?下拉。
    付二郎便顺着阿娘的方向?放下手。
    之后肖氏又去拉付大郎的手,终于,两个儿子的手握在一起,她满意地笑了:“你?们以后不要吵架,家和万事兴嘛。”
    付大郎说?道:“阿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二郎的。”说?着,伸手揽了一下弟弟的肩膀。
    肖氏点了点头,“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啦。”她扭头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安平公?主大大松了口气?,“快走吧,好走不送!”
    这魂魄新丧,倒无需引路。云轻剑指一竖,念了句送魂的法诀:“生死有道,阴阳有序,魂游诸天,请君归位。”
    肖氏脚步挪动,飘了一下,然后重新爬回到安平公?主的背上,安安稳稳地趴好。
    所有人:“………………”
    浮雪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安如磐石的肖氏,“师姐,她是什么意思?”
    云轻捏了捏额角,“意思就是,她的执念不是这个。”
    “哈?那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云轻摇了下头,看?向?付家父子,说?道:“你?们再好想想,她生前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想不开的,过不去的。
    若实?在没有,她最近遇到过什么古怪的人和事吗?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所有可?疑的问题都可?以说?说?。”
    付校书苦思冥想,摇头道:“我?妻子性格很好的,不争不抢,从不与人结怨,她一生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能有什么放不下的?”
    事情就这么陷入僵局。云轻看?着茫然无措的父子三人,说?道:“我?想见一见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