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云轻对程岁晏说?:“岁晏,我们暂时不能住你家了。”
程岁晏一愣:“为?什?么?”
“你没听安平公主?说?吗,国师已经查到我们了, 想必会派人来抓我们。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曾刻意遮掩过?什?么,有心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总能查到的。
你爹在朝为?官,若是我们继续住你家, 恐怕会连累到他。”
程岁晏大大咧咧道:“那有什?么, 你们就先住着,若是有人来抓再走。我爹那边不用担心, 他是个老狐狸, 在官场混了四?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云轻一乐,“也好。”
——
云轻想过?或许会有人来抓她,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丞相府住了不过?三天,刑部就派人来捉拿她这个“杀人嫌犯”了。
毕竟是相府, 刑部的人也不好明闯。彼时程丞相不在家, 宋夫人派了管家和家丁前去阻拦, 给云轻等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云轻原本打算一走了之, 可转念一想,她来京城是为?了找人,若成?了通缉犯, 在京城行走就有诸多不方便了。
她最终放下宋夫人为?她们打点的金银细软,而?是站在了墙头?上。
琉璃瓦上,女子长身玉立,红衣飒飒,一边闲闲地抛着个铜博茕, 一边笑望着墙下众人,说?道:
“回去问问你们的上官,我若是救下公主?,能不能暂时别通缉我?等我办完事再说?。”
“妖女,公主?好好的,何须你救?”
“咦,这么说?国师已经救了她?还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公主?出事了?不如你们先去打听一下,她近来是否时常打冷战、睡不好、晚上做噩梦、且吃药没用?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众人想要爬墙来抓她,江白榆一抛剑鞘将所有人打得人仰马翻,他们只好先行回去禀报。
——
到下午时分,公主?的车驾来到丞相府。
本来,皇帝派了内侍要来宣云轻进宫,但是安平公主?不想错过?这个可以?见岁晏哥哥的机会,因此要求亲自来。
皇帝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自然是顺水推舟。他又怕那些人对他的宝贝女儿不利,于是多多地派了侍卫。
安平公主?近来确实病了,症状一如云轻所说?。
国师说?她冲撞了游神?,让人去她经过?的路口摆了供品祭拜,当晚是有效果的,她确实睡得香甜了,但是第二天又没用了。
眼看自己一天天萎靡,连脂粉都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安平公主?内心是焦急的。
所以?尽管讨厌那两个妖女,她还是愿意一试。
安平公主?站在院中,云轻他们五个人都开了阴阳眼,围着这位公主?看了又看。
公主?背上的老妪,身躯瘦小?,眉眼慈祥,白皙的脸孔上布满皱纹,因为?缺牙,嘴巴瘪了下去,此刻她正笑眯眯地任由打量。
她身上穿着寿衣,说?明是先穿了寿衣才咽气,这应该是寿终正寝的。
一般来说?,逗留人间的魂魄,横死的比较多见,像这种寿终正寝的人,执念很少?能强到约束魂魄的程度。
安平公主?一向是高高在上的,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人如同看猫狗一样观察,更何况院子里还站满了宫女侍卫,大家都看到了她的狼狈。
她捏着裙摆,脸涨得通红,“大、大胆。”
浮雪说?道:“得有六十?岁了吧?”
安平公主?怒道:“你才是老女人!”
程岁晏说?道:“没说?你。别乱动。”
云轻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平公主?一扬下巴:“本宫叫——”
程岁晏不耐烦地打断她:“都说?了没说?你。再乱说?话我给你贴狗叫符了。”
安平公主?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脸色一变,小?声说?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啊?”说?着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这几个人在盯着她的后背看。
她泪眼汪汪道:“我我我我后背有什?么啊,呜呜呜,岁晏哥哥,你别吓我……”
程岁晏转头?对云轻说?:“云轻,要不让她自己看看?”
“也好。”
云轻对安平公主?施了个阴阳咒,随后说?道:“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再回头?。”
安平公主?没在意前面那半句话,直接回了头?。
然后她就突然和一个老太太四?目相对,俩人鼻子几乎快贴到一起。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整个丞相府上空都回荡着女子的惨叫。
周围一直噤声的宫女护卫们也都变了脸色。有些护卫戒备地拔了刀,但是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攻击谁。
安平公主?嗖地一下跑开,狼狈地到处乱窜,几个宫女不放心地跟在后面追。
安平公主?一边跑一边崩溃大叫:“你走开,你走开啊!啊啊啊啊!岁晏哥哥救命,我背后有鬼!”
程岁晏摇头?道:“我救不了你,你还不快点求求云仙姑。”
安平公主只好跑到云轻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角,“云仙姑,求你救救我,把这个东西收了吧!”因极度恐惧,泪流满面,声音打着颤。
云轻抱
着胳膊,食指一下下地敲着上臂,“你先和我说?说?,你认不认识她。”
安平公主?疯狂地摇头?,这次也顾不得仪态了,头?上步摇甩的乱飞,“我不认识她!见都没见过?!”
“那你先不要说?话。”
“好……”她点点头?,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抓着云轻衣角的手始终不敢放松,两道眉毛都撇成?了八字,脸上表情?既恐惧又卑微,初见时的高傲荡然无存。
云轻给安平公主?解了阴阳咒,又给她施了一层安神?咒。
做完这些后,她重?新问那老妪:“你叫什?么名字?”这次声音抬高了些。
老妪身形动了动,向着云轻探了探身体,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嘴巴。她说?:“好个俊俏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因为?掉牙,吐字不是很清晰,不过?能听懂。
云轻答道:“我叫云轻,你呢?”
“什?么惊啊?你要打井吗?”
云轻放开嗓子:“我说?,你、叫、什?、么!”
“马?我会骑马,我学一次就会啦!”
五个人,齐刷刷一扶额头?。
浮雪:“怎么办,还遇上个耳背的鬼。”
程岁晏说?道:“不知道这鬼认不认字,试试。”
他找来纸笔,在纸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你是谁”,拿给老妪看。
老妪笑眯眯地说?:“画的是什?么符?怪好看的。”
好吧,此路不通。
江白榆说?道:“她是新死的,还穿着寿衣,说?明有亲人送终。我们找人把她的样子画下来张贴出去,或许能找到她的亲人。”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商量一下就散开了,安平公主?依旧攥着云轻的衣角,把衣角都攥得变形了,她小?声说?道:“那我怎么办?”
云轻说?道:“你回家吧,这个鬼不是恶鬼,对你没有加害之意。你身上的症状只是因为?与鬼魂接近导致阴阳失衡,等我们破了她的执念,她会自行离去。”
“我不回宫,我要住在丞相府!”
云轻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程岁晏,“随便你。”
——
事关公主?,官府不敢不配合。画像很快张贴出去了,不过?一日,便有了眉目。
这老妪姓肖,今年六十?二岁,出身于京城的一个普通人家,同样地嫁在京城。她的郎君是一个姓付的小?官,如今做着从九品校书?郎,人都唤他付校书?。
肖氏的翁婆已经亡故,她与付校书?育有两子一女,三个孩子均已成?家。孙辈中年龄最大的是个十?六岁的孙女,最小?的是个外孙子,还不满周岁。
付校书?薪俸微薄,又要拉拔两个儿子,所以?付家虽也算官宦人家,日子过?得却比较俭朴。
肖氏平素颇有贤名,从不与人结怨。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街坊四?邻,没人道她个不字。
她死于七天前,死因是心疾,在她弥留之际,长子为?她换上寿衣,她于申正闭眼,寿终正寝。
付家住在永安街东巷第一家,紧邻着大街和巷口。
云轻问安平公主?,七天前可有去过?这个地方。
安平公主?想了一下说?道:“七日前是王将军二女儿的生辰,我与她是好友,前去与她做寿,我们在她家城郊的冰湖别苑玩了半天。
从冰湖别苑到皇宫,永安街是必经之路。我下午回宫,确实在申时左右经过?了东巷。”
“那你路过?付家时,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安平公主?一瞪眼睛,“你怀疑我对死者不敬吗?怎么可能,我认都不认识她,更不知道他们家中有人死去!”
浮雪觉得这人说?话语气真讨厌,警告道:“喂,你对我师姐说?话客气点,要不然让你天天都做噩梦。”
安平公主?委屈地看向程岁晏:“岁晏哥哥,你看她。”
程岁晏一乐:“人家愿意救你全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让我看谁?收收你那公主?脾气吧,这里没人在意你是什?么身份。”
云轻摩挲着下巴说?道:“这也太奇怪了。”
一般来说?,魂魄在执念很强淹留人间时,要么留在死亡时的地点,要么在与执念有关联的地方徘徊,就算是附身到人的身上,这个人也该是与她的执念有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