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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90节
    “你的什么身份?”林将军故作惊讶道,“你不就是一个翘家的孩子,为免被仆人追回,才隐姓埋名躲在林家的吗?”
    “……您说得没错。”他忍俊不禁,与林将军相视而笑。
    之后几日,他若无其事地与时缨和林家兄妹往来,只恨不能令时间停驻。
    比起林思归和林山月,时缨同他年纪相仿,自然也更熟悉些,除了夜晚睡觉,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原本要回林家大宅,见他这副模样,便在庄子里多住了几天。
    临行前一日,碧空澄澈、流云翻卷,两人坐在屋顶,眺望远处青翠的山林和明镜般的湖泊。
    她揶揄道:“你都来杭州快一个月了,为何还这么怕生?你是打算粘我一辈子吗?”
    他有些难为情,却也没有辩解。
    她又道:“但我就快离开杭州了,阿爹传信,要阿娘携我和阿妹去长安,舅父他们也要奉命赶赴荆州征讨叛军,你只能自己待在这儿了。”
    “你还会再回来吗?”他问道,虽然她去了长安,两人终究还能重逢,然而打心底里,他还是更喜欢此处,自己不必做劳什子岐王,她也可以无拘无束地生活。
    “或许会回来省亲吧,”她叹息,“其实我有点害怕,我已经六年没见过阿爹了,对他的印象所剩无多,我听说他纳了几房妾室,添了不少庶子庶女,我担心自己不能讨他喜欢。”
    她难得露出郁郁寡欢的一面,他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你……你是我见过最招人喜欢的小娘子,令尊看到你,定会后悔将你丢在杭州这么多年。”
    “他若后悔,当年就不……”她说到一半,蓦然打住,面露歉意道,“我不该对你抱怨这些。”
    他才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她许是怕揭他伤疤。
    “无碍。”他语气轻松道,“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弃武从文,去考取功名。将来你若在京城见到我,可千万不要感到惊讶。”
    她扑哧一笑:“那我就等你高中状元,参加曲江池的杏园宴了。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兴许会被点为探花,到时候,要当心高门大户的老爷们榜下捉婿,直接将你抓去和女儿拜堂。”
    说着,她乐不可支,眼底愁云一扫而空。
    他在她的调侃中面红耳赤,却想着,如果能让她开心起来,被说几句又何妨?
    只意外道:“你还知道‘榜下捉婿’?”
    “之前听长辈们聊天,他们提起过。”她止住笑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如果新科状元郎们个个都像你一样养眼,我就请阿爹出面,给我也捉一个如意郎君回来。”
    他哑口无言。
    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千金闺秀的矜持。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很想问问她,为何不省点事,干脆将他捉回去?
    正斟酌言辞,林思归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阿鸢,你在房顶上做什么?”
    时缨忙不迭施展轻功纵身落地,直奔他而去:“表兄!”
    徒留他沉默地坐在原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她诸多玩伴中的一个,对她而言无足轻重,迟早会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谁知林思归觉出他的反常,待时缨走后,他飞身而上,若有所思道:“怎么,瞧上我表妹了?不是我说,你小子懂‘瞧上’的意思吗?”
    “林兄莫拿我打趣。”他对此人可不及对时缨宽容,当即反驳,“我和阿鸢仅是朋友,你作为她的表兄,怎能拿她的闺誉开玩笑?”
    “你还知道什么是‘闺誉’?”林思归哑然失笑,却愈发来了兴致,“你不喜欢她,为何天天跟着她?你见过哪家小郎君整日追在小娘子后面的?”
    “我只是想和她玩。”
    “将来你娶了她,每天都能跟她玩。”
    “……”他忍无可忍,反问道,“既然林兄认为娶妻如此有趣,你为何还是孤家寡人?”
    “这个嘛……”林思归有理有据,“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怎能这么早就娶妻?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你难道没有听过冠军侯的名言吗?”
    他想起林兄的壮志豪情,静默片刻,忽然道:“林兄,我要走了,后会有期。其实我并非孤儿,而是一时想不开逃家,现在他们通过林将军找到我,要把我带回去。”
    林思归一怔:“你去何处?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闪烁其词道:“我打算去长安,待你做了大将军,我会在朝中护着你,不让那些奸佞宵小挡你的路。”
    “哟,看不出,你还有颗封侯拜相的心。”林思归只当他要做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倒觉得,以你的资质,该跟我上阵杀敌,我们并肩作战,将北狄人打回老家吃草,至于朝堂……”
    话音一顿,他神色复杂道:“说句大逆不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指不定哪天皇帝老儿就两腿一蹬,换个当世明君即位。依我看,岐王殿下就很不错,他是梁王亲自教养,将来必成大器,到时候你我为他效力,建功立业,一起当大将军!”
    这是林兄第二次对他说这些话,但他答应林将军的事不会食言,况且他自己也想了许久,打定主意回宫,日后在朝堂上为武将们谋得一席之地。
    他避重就轻道:“你不要告诉阿鸢,我……想给她个惊喜。”
    待时缨回到长安,在宫中与他不期而遇,定会非常开心。
    “噗……”林思归差点没喷出来,对上他恼怒的目光,连忙忍住,“好好好,我绝不多嘴。”
    他没好气地收回目光。
    有什么可笑的?
    五月十七,他依依不舍地离开杭州。
    时缨最初听闻他要走,着实大吃一惊,但转瞬又松了口气,替他感到高兴。
    因他父母尚在,并非无家可归。
    她语重心长道:“以后你跟家人闹别扭,千万别再一时冲动跑出来了,这次遇到我和表兄表姐算你幸运,万一真被人牙子抓去,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应下,却不禁想,御座上的那位可比人牙子恶毒不知多少倍。
    人牙子只会把他卖掉,皇帝却恨不得他去死。
    郑将军从林将军那里得知他不愿暴露身份,便派了几名将士扮做家仆,将他这位翘家的“叛逆少爷”请上马车。
    车中,一身老管家打扮的郑将军幽怨地望着他,每根胡须都写满心力交瘁。
    道路尽头,时缨的身影逐渐缩小,直到再也看不清。
    他压下心中落寞,诚恳地向郑将军道歉。
    郑将军似是积攒了许多话要对他说,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臣原以为,殿下出走是因赌气,可现在看来,殿下在林家过得甚好,倒是臣做了次恶人,非要请您回宫。”郑将军的神色无奈却欣慰,“您比来时开心多了,之前,臣只怕您……没什么,见您平安无事,臣就放心了。”
    他知道对方的未尽之言。
    郑将军唯恐他想不开寻短见。
    彼时,他了无生趣,虽然不会故意自戕,但也确实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所幸他遇见了时缨和林将军一家,而今他思及日后,竟难得体会到一种名为憧憬的情绪。
    期盼与他们重逢,一起实现共同许下的心愿。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云霞灿烂,天光消融,马车辚辚飞驰,驶入江南如画的暮色。
    ……
    室内灯火氤氲,屋外雨声渐止。
    “回到京城,任我千般求情,郑将军还是吃了挂落,彼时我外祖父刚从灵州归来,陛下指望他南下平叛,怎么也要装出很重视我的样子给他瞧。他表面上大发雷霆,谴责郑将军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实则肯定在埋怨他为何没把我丢在外面自生自灭。但郑将军也算因祸得福,他本该随我外祖父一道前往荆州,若非此番闭门思过,便要一去不复返。”
    “苏家出事后,郑将军急流勇退,主动告老还乡,前些年已经过世,也算喜丧。”
    “至于你,虽然我后来食言了,没能等到你,便被发配至灵州,但……”慕濯轻叹,“阿鸢,我的亲人、朋友、师长接二连三离我而去,整整十年,我是想着你,才在漫长的无望中看到一线生机。虽然在你眼中,我和其他孩子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还是有的。”时缨认真道,“你比他们都长得好看。”
    “多谢。”慕濯一笑,她的手指已落到他的眉梢,沿轮廓细细描摹。
    “只论样貌,你除了长开些之外,其实并没有变化太多,”记忆中的孩童渐渐复苏,她不由慨叹,“但气质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你又闷又倔强,却一眼就知是好人,现在么……”
    她戏谑道:“浴佛节那天,你撞翻我的灯,导致我先入为主,认定你绝非善类,更不可能把你和以前的玩伴联系在一起。当年你会因为旁人言语冒犯我,为了我跟他们打架,他们十来个,全都比你年长,你一点都不惧,居然还打赢了。”
    “我倒是不介意再为你打一场,可惜对手不堪一击。”慕濯顿了顿,似是有些遗憾,“太子殿下不禁打,我怕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时缨忍不住笑出声,将脑袋埋进他怀中,尽情呼吸他衣服上皂角的香气。
    “你已经为我‘打’过了。”她轻声,“而且同样是以一敌多,与陛下、安国公和太子相抗。”
    他说她是他的光,但他又何尝不是她绝境中的救赎。
    “阿鸢,我只庆幸梦里的事情没有发生。”慕濯收拢手臂,“这一次,我没有选择错误的路,为自己的执念而毁掉你的人生。”
    不再是贪恋儿时的温情,枉顾她所想,二话不说将她禁锢在身边。
    他想与她共赴余生,只因心悦她,倘若她永远不会为他动情,相守带给她的唯有痛苦,他纵然不舍,也会予她自由,任她天辽地阔随心而去。
    时缨抬起头,灯火在眼底跳动,映照出熠熠光华。
    她明知故问道:“那如今,你如何看待我?又是出于什么念头想要我留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钟情于你,此生别无所求。”他说罢,如愿看到她莹亮的眼眸,以及绯色渐染的面颊与耳尖,轻轻笑了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87章 “就……就在这?”……
    随后几日, 灵州刺史府经历了一番改头换面的整顿。
    虽然这些年,此处被皇帝和孟家的眼线盘踞,里里外外几乎渗透成了筛子, 但也不乏勤勉做事、一心为民的官员,慕濯代行灵州大都督之职,令其掌管庶务, 直到新刺史走马上任。
    他并未急于向朝廷传信、要求调派新刺史,反而有模有样地安抚遇难者家眷,仿佛婚礼当天走水的确是一场意外。
    将士们也颇配合,不少人装作在事故中受伤, 甚至“诈死”,以免露出端倪。
    百姓议论纷纷,他们虽未到场,无缘目睹真相, 但横看竖看, 都像是灵州刺史等人在婚礼上闹事, 企图暗算岐王和王妃,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将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一时间,对那群平日里庸庸碌碌、只会给军队使绊子的官员更加鄙夷。
    时缨却乐得清闲, 因留在阁楼内的细作悉数葬身火海,将士们又刻意含糊其辞, 导致整桩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她作为当事人,迟迟没有露面,细作们的家眷以为她被岐王强取豪夺,反抗失败, 落得心灰意冷,才拒不现身,百姓们则以为她也受了伤,休养期间不得不闭门谢客。
    只有王府的家仆们知道,她整天逍遥自在,与岐王的感情也更胜从前,有时候仅仅一个对视,都能瞧出如胶似漆的意味。
    也是,毕竟经历了一场正经八百的婚礼,还携手逃出阁楼,怎么说都算是生死与共了。
    九月初,那些家眷陆陆续续搬离灵州,至于是老老实实回乡还是进京告御状,便不得而知。
    但灵州终于成为慕濯的地盘,念及林思归在北夏的行动,他决计去各大营巡视一圈,让将士们早做准备,以便随时启程,与林思归里应外合、攻入王庭。
    林思归的身份仍是秘密,但北夏太子突然暴毙的消息已经传开,军中将领皆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北夏皇帝子嗣众多,储君一死,其余皇子必将争得头破血流,倘若北夏陷入内乱,大梁赶在此时出手,定能使之元气大伤,保边疆十余年太平。
    有人担心北夏国师尚在,他一出马,想必会迅速稳住局面,但慕濯胸有成竹,只让他们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