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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天师府,取剑(终)
    鬼王与老法王待羽衣相卿离开之后,小坐片刻,便就站起身来,与花孤城说了一句。
    “动身,取剑,离开。”鬼王开口,似乎时间紧迫。
    花孤城放下手上才喝半口的酒,很是郑重的点头。他不想也不敢提问题。既然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取剑,此刻鬼王发话,自然是早些拿了剑,早先跑路为好。如此血海深仇在前,多呆一秒就多承担一丝身首异处的风险。这笔账,花孤城算的门儿清。
    花孤城为了存够力气干活,再咬了一口黄瓜,拍着屁股跑到了天师府门口。老法王与鬼王一同陪在花孤城身边,有两个问鼎境高手做保镖,花孤城这面儿算的上是古往今来头一份。
    桔梗与毒客卿等人也是好奇的跟在花孤城后面,想要看看花孤城将帝释剑拔出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帝释剑插的崖壁并不高,两米多些。花孤城随手搬来几块垫脚的石头,伸手便能摸着那剑柄。花孤城站在垫脚的石头上,跃跃欲试的伸出手,可就要碰上帝释剑剑柄的时候,花孤城很是警惕的缩了手,回头看了老法王与鬼王一眼,等着两位高人给自己一些提点。可没想鬼王与老法王都是默不作声,一副看戏的模样,这让花孤城心里很是没底。
    “两位前辈,我就这么拔剑,不用念几句咒语的么?”花孤城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孤城先是望向老法王,期待着老法王临时能想起些什么来,却没想老法王只是双手合十,长念一声佛号,花孤城颇为失望的转过头,又朝鬼王看去,没想鬼王一脸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花孤城心里更加没底了。此时此刻,花孤城向来丰富之极的想象力又开始不遗余力的渲染着气氛,诸如花孤城一碰到剑柄,手臂就被剑气绞碎之类的场景一股脑儿就涌上了花孤城心头。
    原本胆子就不算大的花孤城之前在轮转寺转动过那神秘转经筒,结果身受受伤之后,心中对此类神器总不免带着一丝敬畏之心。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花孤城这么一迟疑,心中更加不敢去碰那帝释剑,一时之间,居然有了退缩的心思。
    “不如,改天?”花孤城嬉皮笑脸的,用着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却不料,鬼王与老法王俱是摇头。此一来,花孤城顿时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悲伤,径直逆流成河。纵然是文笔如喙,比安妮还宝贝也不足以形容花孤城心头此番悲伤。
    花孤城自知光凭着他心中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小资情绪是拔不了剑的,当下把心一横,把牙一咬,拼了!
    花孤城缓缓出手,琢磨着一个最为合适的角度,最为帅气的姿势,想着自己要是因为拔剑而折在了天师府,怎么也要留一个帅气的遗容。
    帝释剑如暖玉一般温润的剑柄恰一触及花孤城的手掌,花孤城只觉手心一暖,一种久违的记忆感笼上心头。
    都说戏子无义,可看戏的才是最无情,看了,笑了,哭了,爽了,末了走了的时候来一句。“台上那又哭又笑的傻逼是谁?”
    那么花孤城此刻是个看戏的,他的眼前上演了一幕默剧。
    一整片阴霾肃杀的天空变成了一副壮阔波澜的幕布。
    皇宫里内倾的屋檐把雨盘旋着引入一个大池,又通过龙飞凤舞的“流杯槽”流向四方;某座宫殿内倾的屋檐同样把雨水引进一个小一点的池子。水池倒影出这几个锦衣卫被人带着走过,面上惶恐绝望难以掩饰。除此之外,花孤城还看到几个刺客装束的人此刻躲在暗处,手上握着的刀子正是孤城匕。
    面带绝望的锦衣卫如花孤城所料,还未走出宫道,便就死在了手持孤城匕的刺客手上。
    刺杀顺利,刺客们恰要离开,又有一群锦衣卫奔腾如水流一般将几名刺客的退路统统堵死。
    刺客们训练有素,自知难以逃脱,即刻吞毒自尽。但变故突生,一个影子如风雷,如闪电般一把卡主其中一名刺客的喉咙。影子真的是如影子一般,自头顶到脚趾尽是一片墨色,影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且不止一道影子,还有好几道。它们叫做甲、乙、丙、丁……这些影子簇拥着一名身形模糊的男人走出。男人着一声九章衮服,形制威严,花孤城却是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长相,记忆深处却对这个人好生熟悉。
    皇宫外,街道宽阔。宫门开处,几个大内高手穿着老百姓衣服,牵着马走出来,壮阔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原本着一身九章衮服的男人此刻换了一套普通的华服走在最前面。
    再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为清楚,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漫漫旅程。
    出宫之前,这个男人与皇帝曾在御书房议事。
    皇帝也会有烦恼,特别是当这个皇帝的皇位是从自己侄子手里夺来的时候。玉玺被皇帝的侄子带走,而皇帝的玉玺是新刻的。宫殿是他侄子住过的,文武大臣也是他侄子留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烦恼。
    而帮助皇帝解决烦恼的只能是,他。
    而为皇帝解决烦恼的办法只有一个,最简单,最有效。
    这个男人将在皇帝发迹的北京建造世界最大的皇宫“紫禁城”,在帝国的北方修建世界最大的防御工事“长城”,把首都从南京迁到北方的北京。而关于那些依旧对皇帝侄子效忠的文武大臣,那便只能有一个字,杀。
    关于帝释剑上的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这些杀戮,从庙堂到江湖,牵扯甚广,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势力被这个男人的铁蹄踏成齑粉,一个又一个成名高手死在了他的帝释剑上。
    马踏江湖,纵横庙堂的数年之间,这个男人也曾一度九死一生,可却偏偏被他夺了那独一份的气运,几次要死,可偏偏就是没有死。
    茹毛饮血的男人仇家遍布天下,但同时也获得了无上的权利与尊敬。
    匍匐于他脚下的有手执虎符,伤痕与战功一样累累不计其数的武将,有把死谏当做家常便饭,满口清高气节掷地有声的文相。然而,独独是一个太监胆敢抬头挺胸,站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没有证据(阳-具)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身形模糊的男人斜卧在榻上,冷静的喝着酒,把玩着那枚货真价实的玉玺,如同一名忘忧的天仙。
    手握帝释剑的男人心中明白,到底是谁给了这个太监站在自己面前的勇气。
    于皇帝而言,时至今日,看不见的敌人都已死在了帝释剑下。可惜,功高盖主,如今这个世上对皇权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位帝释剑的主人。
    一个时代,手握最强大权力的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
    皇宫,以及外面的城市,披上铺天盖地的苍茫。停了许久的雨,又一次倾盆而下,宫里的积水池,流杯槽充满了流水。
    另一场血腥的斗争又要开始,手握帝释剑的男人的面庞第一次在花孤城眼中清晰起来。他似乎真切看到了花孤城一般,笑着朝花孤城打了一个招呼。笑的如此凄然,花孤城一愣,又是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帝释剑的记忆,也是花孤城自己的记忆。
    历史并不真的流传于世,因为总有人怀着一颗绝望的心,毁灭了最后的人证物证。而花孤城此时此刻突然记起,似乎在很遥远的那一年,自己便是那个心怀绝望的可怜人。
    花孤城睁开双眼时,入目可见的尽是一片血红,帝释剑在花孤城不知不觉之间被抽出一半,浓郁的杀气充斥于剑身血红,似有无尽鲜血流出一般。后知后觉的花孤城手心一疼,这才发现帝释剑身那片血红,竟都是他自己手心汩汩流出的鲜血。
    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花孤城并没有心生恐慌,血脉相连竟是如此一种神奇的事情。花孤城的记忆,帝释剑的记忆只在此一刻融会贯通,相存相依。
    “来!我带你去看看,我所知道的世界。”花孤城似乎在与一名老友倾诉一般,帝释剑再出一寸。花孤城还没说完,继续将帝释剑向外拔着。“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有了大多不同,有数百米的高楼大厦,有可以在天上盘桓的飞机……”
    花孤城如同哄骗小孩子一般,缓缓将帝释剑往外抽出。
    一寸一寸,又出三寸。
    帝释剑每出一寸,剑身都会一阵颤动,似在诉说着什么,询问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这世上,唯有花孤城一个人听得懂。
    帝释剑长三尺七寸,此刻只余三寸依旧留在崖壁之内,花孤城只需再一用力便就可彻底将帝释剑拔出,获得一番天大的造化。可恰在这时,帝释剑剑身又是一颤,花孤城感受到这一声颤动,突地眉间闪过一丝惆怅。
    花孤城望着剑身殷红的帝释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没变的还是那些,大家都很贪婪,都梦想权利,杀戮不止,争斗不休……”
    花孤城说完,想了许久,帝释剑的剑身不再向外延伸,花孤城突地手上用力,一下又将帝释剑插回了崖壁。
    此一番天师府取剑。似乎是,功亏一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