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扶清指尖措不及防地覆上她手背,及时固定住了伞柄,皮肤的温度很低,如凉入骨髓的冰块,一点一点地透出来,传入她体内。
冰人啊。
谢宁被冻了一下,不禁轻轻地扭动手腕。
因距离缩近,谢宁能闻到萦绕在许扶清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即使被雨淋过,也还是没散尽,似幽魂地紧随着他。
带着夏日难得凉意的风从伞侧吹进来。
她默了几秒,他有可能刚完成掌教的任务回来,叫自己给撞上了。
对,小夫子,你的院子在哪?我先送你,自己再回去。谢宁忽视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笑着道。
许扶清弯唇笑了笑,没直接说在哪,而是迈开腿。
谢宁明白他这是同意了,忙小跑着追上去,一大半的伞还是遮着他。
天越来越黑,雨也越下越大,她不禁皱了皱眉,不知应如婉好点儿没,还有,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饭吃。
是的,她饿了。
很饿。
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出现了一间竹屋。
竹屋建在山林中央,距离揽天书院的寝舍很远,用竹杆围成篱笆圈着一片空地做院子,里面虽然养了不少花花草草,但不知为何看着就是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反而死气沉沉的,透着阴冷。
许扶清左手拿着剑,抬起右手推开竹院的门进去,谢宁在他旁边,抱着衣物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
如果要进去,得踏过竹阶梯。
沾上水后有些滑,一不留神儿可能会摔一跤。
送佛得送到西,她总不能只送许扶清到院子,让他淋着雨走进竹屋里吧,于是谨慎地踩过竹阶梯,坚持到竹屋檐下。
竹屋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屋檐下方拴着几根细绳,挂着不少铜铃铛、红带子。
风雨打过来,红带子缠绕在一起又分开,铜铃铛相互发生碰撞,阵阵作响,宛若敲打乐器一样。
但发出的声音很奇怪,似哀曲。
谢宁听着听着越发觉得像电视剧里敲的那种招魂曲或索魂曲,鸡皮疙瘩莫名地爬上皮肤,觉得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小夫子,那我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正要打开伞,许扶清的手突然搭上还淌着水的伞面,轻轻一压,拦住了。
雨水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砸向竹板,谢宁心下怪异,抬头。
许扶清笑眼微弯,暗色映衬着他容颜,看起来很干净,却又透着抹不掉的苍白,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
你很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初到书院七
东边卷来阵阵浓烈的黑色,不是夜却胜似夜。
山路曲折,没灯笼怕是难行,谢宁看着天色心在直打鼓,先前也没想到许扶清住的地方会离揽天书院的寝舍那么远。
她原以为他也住在夫子的寝舍呢。
不待她回答,许扶清收回手,转而推开竹门,外面暗沉,房子里头亦是如此。
他抚开门帘子,踱步进去。
但他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还站在屋檐下的谢宁,唇角微扬,语调很是温柔:走了那么久,可要喝杯茶再走?
谢宁看进去。
由于太暗,她只能看得见许扶清的模糊人形轮廓,屋内有什么都看不清,却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不劳烦小夫子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办。她马上摇头,命要紧,还喝什么茶。
许扶清也没勉强,笑着唔了声,也罢。
得到回应,谢宁不敢久留,立刻撑开伞,冲进大雨里,匆忙中走得极快,似生怕晚走一步,会被黑白无常逮住拖走。
不多时,那把淡蓝色的油纸伞消失在山林中。
许扶清迟缓地收回目光,关上了门,也没点灯,而是把在狱也就是佩剑放到木桌上,再熟稔地走到竹屋南窗,撩开衣摆,微微蹲下来。
他眉眼带笑地轻昂着下颌看一动不动的黑影。
老嬷,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肉饼回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用防水荷叶和纸双层包着的肉饼,白得没血色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摊开,然后捻起其中一块递过去,喂到黑影的面前。
时间缓缓地过去,肉饼仍然完好无缺,许扶清站了起来,将那块肉饼伸到鼻腔闻了闻。
肉饼有血的味道。
难怪老嬷不喜欢。
因为腥臭。
虽然他喜欢。许扶清张开唇,咬下一口,细细地咀嚼几下,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肉饼口感软和,肉鲜细嫩,就是有点咸。
一口一口地将这一块肉饼吃完。
他抬手用指腹擦了擦唇角不小心沾到的肉饼屑,用一种貌似带着歉意的语气说话,老嬷,我应该在完成任务之后再去买肉饼的。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许扶清习以为常,面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浅笑。
雨声很大,雷鸣闪电不断,一道白光在天边绽开须臾,透过敞开的南窗照射进来,有一瞬间照亮了里面。
竹屋里除了有穿着一袭红衣的少年,还有一个用木头做成的假人。
假人身上也套着衣裳,没有任何忌讳地摆放在屋内,还是正对着竹屋门口方向,大致看得出是照着老妇人体型身高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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