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从梳妆台下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盒子里共有六张银票。
大女儿出嫁时,她额外给一千两银票做嫁妆,给小女儿才攒了六百两,她取出一张,塞给了陆莹,你明日去如意坊逛逛,老太太说得对,总得有几件像样首饰。
陆莹不肯要,她又不是没首饰,她多少有些堵得慌,今日不过戴了件桃木簪,老太太就开始借题发挥。
每次祖母让母亲难堪时,陆莹都很难受,首饰不过是身外之物,有就戴,没有就不戴,穷人难道都不活了吗?
她不好埋怨祖母,只闷闷道:娘,我不想嫁人,也不要买首饰。
章氏只当她脸皮薄,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早晚要嫁人,你拿着,一会儿就去首饰铺子瞧瞧,别让人瞧轻了去。
之前每次议亲,陆莹都有些排斥,也曾跟章氏说过不想嫁人的话,章氏只当女儿脸皮薄,自然不会听她的。
这次因梦到了那些不堪的画面,陆莹对嫁人愈发有些排斥。她忍不住恳求道:娘,我真的不想嫁人,先别为女儿议亲好不好?
说什么胡话,你已及笄,再拖下去,哪还有什么好姻缘?章氏心中咯噔了一下,三番两次推辞,你坦白交代,难不成已心有所属?
陆莹心脏重重一跳。
第2章 抓痕
室内燃着熏香,徐徐升起的烟雾,萦绕在室内,香味不算浓,还带着点花香,端得是沁人心脾。
陆莹却屏住了呼吸,她惦记太子的事,哪敢让母亲得知,她羞红了脸,娘乱猜什么?女儿能对谁心有所属?我只是不想离开母亲罢了。
陆莹几乎足不出户,根本没见过几个外男,思及此,章氏松口气,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别犯糊涂。
章氏这般担心,实则事出有因。
二小姐陆婧是庶女,她受了生母柳姨娘的影响,一向厌恶秦氏,也怕秦氏不会给她认真相看,竟是猪油蒙了心,想算计定国公世子爷,她这等身份,就算算计成功,也只能当妾。
好在章氏提前发现了不对,及时拦住了她,才没酿下大错,否则整个武安伯府都要受她所累。
陆莹认真颔首,女儿明白。
她自幼乖巧懂事,章氏对她还算放心,也没多叮嘱,只道:你回去歇息一下吧,明日去如意坊买几件首饰,我去瞧瞧你父亲。
我也去看看父亲。
陆父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左腿,已养了一个多月,仍不能下床,伤筋动骨一百日,他少说也得再养一个多月。
他乃工部郎中,隶属于都水司,好不容易才爬到郎中的职位,原本领了河渠航道修建的差事,这差事虽风吹日晒,干好了很容易出政绩,谁料,他前脚领了这差事,后脚就摔断了腿。
这段时间只能赋闲在家,因心情不好,颇有些抑郁不得志,脾气也大了不少,前几日,他刚乱发了一通脾气,章氏心疼归心疼,却不惯着他的臭毛病,没立刻去瞧他,也有故意晾着他的意思。
刚刚陆盛之还派小厮去了一趟章氏院中,这会儿见她来了,他松口气,面对陆莹时脸上的神情都缓和了些,坐吧。
他一身苍青色窄袖直裰,五官硬朗,气质内敛,平日话不多,因为公务繁忙,陪伴女儿的时间也少得可怜,陆莹对他,也不像对母亲一样什么话都说,问完安,只说了几句让父亲好生休养的话。
陆盛之轻轻颔首。
章氏看了看女儿,再次赶人,道:成了,人也瞧过了,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出府。
陆盛之这才主动问了一句,出府作甚?
章氏之前都不会说婆母的不是,这会儿更不可能拿着一些小事烦他,笑道:莹儿年龄也大了,我让她去选两件新首饰,等赵夫人登门时戴。
赵大人是他的上峰,父慈子孝,家风甚好,赵浩那孩子,陆盛之也见过,很是一表人才,他自然希望这桩亲事能成,想到自家夫人手头余钱不多,他又让小厮取了一百两银票,塞给了陆莹,我这儿还剩一百两银子,你一并拿去吧。
这笔银子是他拿着应酬的,因摔断了腿,无法出府,钱捏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他便给了女儿。
父亲自己留着吧,过段时间您的腿就好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陆盛之却板起了脸。
章氏也道:拿着吧,你是大姑娘了,手头也该有些银子。
陆莹推辞不过,只得接住了银票,她带着木槿往梅苑走时,只觉得手中的银票沉甸甸的。
绕过长廊和花园,再往前走,就是梅苑,她才刚靠近就听见院中传来了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稍显明快,俨然是五妹妹陆琳的声音,她道:太子真有隐疾不成?
另一个声音漫不经心,是四妹妹陆琼,他如今已及冠,身边四个司寝宫女却一个没碰,听说隐疾之事传出来时,皇上还特意赏给他一个美人,为的就是打破流言,他同样没碰。若非身有隐疾,又岂会拖到现在?
陆莹秀眉微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精致的小脸,不自觉板了起来,轻斥道:连太子也敢议论?谁给你们的胆子?若传出去,毁掉名声是小,也不怕连累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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