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们并不回答,静悄悄地离开了。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扛上了肩头,对方的肩膀骨骼突出,没有几两肉,硌在他胃袋那儿,随着步伐一下一下硌得他痛不欲生。只是现下宗锦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也管不了会被人扛到哪里去就是直接丢进油锅里炸了他也没辙儿,只能认命。
不过这赫连无香力气还真大
还是他太轻了?也对宗锦那小身板,能有多重赫连恒怕是一只手能拎两个他
再后来的事,宗锦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迷迷糊糊知道有人灌了什么苦涩的汤药给他,但那时他还缠绵梦中睁不开眼。
梦里有不萧山上那个夜晚,有少时在久隆见到的风景,有那把乌金匕首,有和赫连恒第一次交手时的酣畅淋漓。
梦的最后一幕,是他远远眺望天都城,见到城内高耸入云的摘星塔。
唔嗯
宗锦皱着眉,哼唧了半晌眼皮才掀开条缝。他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不在痛,双腿尤其过分,稍稍动弹就酸痛得令他直抽气。他只能睁着眼,仰面朝天,注视着赫连府的横梁,任由思绪在这一连串纷乱的事里乱窜。
即便他脱胎换骨,如今变成了贱籍小倌,这些梦依然再提醒他,他是尉迟家的家主,是纵马杀得天下的那个尉迟岚。只是玩这些攻心计他着实不擅长,才会被洛辰欢暗杀成功;他只擅长排兵布阵,以武取胜。
是他冒失了,拿着把切水果的小刀就想要了赫连恒的命。
应该再好好筹划筹划的可恶,以前这些权谋之术,都是洛辰欢在替他出谋划策。
主要是他那个烂脾气一上来,想忍也忍不住。
不不不,主要是赫连恒此人,说话做事一颦一笑,哪哪儿都在气人。
现在是如何,受了罚之后呢,赫连恒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要使?
既然要伺机刺杀,那这个伺机是重点;他不能再像之前这么容易上头了,至少得摸清楚赫连恒身边的护卫有几人、什么水平。不过如今再想这些为时已晚,赫连恒知晓他心怀不轨,自然时时刻刻都会布好防范。
唉
宗锦长长叹了口气,自省了片刻后只觉得更糟心了。他倏地握紧了拳,在榻上狠狠一砸:可恶!反省个屁!反正都这样了,管他打算怎么做,见招拆招还不简单吗!
话虽如此,但宗锦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孱弱的小身板。
他眉头拧成八字,沉沉思索:宗锦几岁?何年生人?还能长高么?
尚未等他想出结果,房门咯吱一声推开来,无香端着托盘进来了。她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漠,见宗锦睁着眼也无半分惊讶,轻巧将托盘往桌上一放,端起玉色的碗走到榻边:醒了正好,到喝药的时候了。
苦味飘过来,宗锦眉头拧巴得更厉害:这什么,要毒死我?
一点补药,无香道,见你体弱,主上赏的。
他有这么好心?他说,接下来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尽管使出来,别这么假惺惺的,老子最讨厌伪君子!说吧,赫连恒打算怎么处置我?
无香垂眼看他,说得轻巧:主上只说,你不得离开赫连府半步,其余事并无命令,都随你。
看吧,我就知宗锦下意识地回嘴,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就这样?没什么别的处罚了?也不杀我?
就这样。所以这药,是我喂你,还是你起来自己喝?若是怕有毒无香说着,拿起汤匙往自己嘴里倒了一些,再道,放心。
两日后。
赫连家几位主事都坐在书房,最新递来的消息,尉迟岚的丧礼就定在七日后,与尉迟家封地毗邻的两家,皇甫和司马都已启程前去观礼观礼不过是个委婉些的说辞,实则是饿狼等着分食。
现下气氛凝重,众人的视线都紧紧跟随着赫连恒。
他站在窗前,赏景似的垂眸正看院外的风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下决断,他却依然不慌不忙,神情自若。
赫连恒便是这么个性子,任凭事态是好是坏,他都不喜形于色。
良久后,赫连恒才沉声开了口:北堂列,江意,你二人随我,明日启程,其余人整装待发;无论此次去久隆是何情况,待我归来,便着手解决枞坂。
是!众人齐刷刷回应,先后退离了书房。
赫连家势强,天都城南下四城连成大片全是赫连家的地盘。整个呈延国,赫连占三成,皇甫占两成,尉迟占两成;余下三成林林总总十几家,在他们三家眼里都不成气候。枞坂便是赫连家四城之下,呈延国最南的小城,一直孤立在赫连家的封地之中,怪膈应人的。
收下枞坂,赫连家也算解决了一个长期的隐患。
他原是觉着和尉迟、和皇甫迟早会有一番混战,贸然南下出兵只会让这两家有机可趁;如今情况却不同了尉迟家出事,只剩下皇甫,他才不会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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