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生笑道:“与其让那种蠢物坏了气氛,还不如请何县令换上裙钗,来一段假凤虚凰,想必妙趣无穷。”
他恶毒戏辱,何玿微登时面红耳赤,忍住气性嘿嘿哂笑。
柳竹秋暗中焦急,茹娘都不行,就再找不到合适的替补了,该如何灌醉恶珰,偷看圣旨?
她瞧着罗东生色眯眯打量何玿微的眼神,心想总不能真让朋友出卖色相,可上哪儿去找一个姿色能跟他匹敌的妓、女呢?
这时瑞福悄悄进来,对她耳语:“妙仙姑娘请您过去。”
柳竹秋愣了愣,生出不好的直觉,低声问:“她有何事?”
瑞福摇头不知,罗东生注意到她这方的情形,问:“温大人有何不便吗?”
柳竹秋忙搪塞:“只是一点小事,请大人许我失陪一会儿。”
她离席去到下榻的客房,这段时间宋妙仙与她同宿,每天都会问候日常公务进展,知道他们今日的计划,正时刻关注着。
柳竹秋见她表情严肃急切,问:“姐姐有何急事?”
宋妙仙忙不迭抓住她的手,命瑞福守住门户,将谈话地点移至床帐内。
“听说罗东生不喜欢你们招来的姐儿?”
“嗯。”
“还有其他人可以顶替吗?”
“没有?”
柳竹秋心跳加快,想马上逃走,宋妙仙抢先开口。
“那让我去吧,我一定行的。”
她没有一丝犹豫顾虑,义不容辞地神态仿佛要去从事一件光荣的任务。
柳竹秋不停猛摇头,惊道:“姐姐何出此念?那恶珰残忍淫邪,怎么能让你去服侍他?”
宋妙仙比她镇定十倍,端然道:“你听我说,我不是为你才做这种决定。此事关乎大同总兵的性命,更牵涉边防安危。关内的百姓已被寇乱折磨得痛苦不堪了,再经不起蒙古人折腾。我不能拿起武器去保家卫国,至少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来挽救危局。”
柳竹秋不怀疑义姐的志向,可做不到亲手将一块白璧往粪坑里扔,抓住她苦劝:“姐姐有这份肝胆就够了,何苦作践自己?”
“你们本就计划派花娘去偷圣旨,我也是花娘,有何不可?”
“姐姐快莫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
宋妙仙甩开她脸现愠色:“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做娼妓很丢脸?”
柳竹秋大急:“怎么会?我从没把你当做娼妓。”
宋妙仙扭过头不看她真挚的表情,惨然而笑:“你的这种想法恰恰就是轻蔑。以前我也鄙视妓、女,觉得她们下流肮脏,败坏人伦。后来沦落风尘,自己也过上那种日子,方知错怪了她们。不是情非得已,谁甘愿沦他人泄欲的玩物呢?可耻的不是娼妓,应该是这逼良为娼的世道,和那些淫、荡下流的男人们。想通这点我再也没为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羞愧过。我的身子是脏了,可心地还是干净的,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得多。”
看尽人世丑恶的人最易成佛成魔,柳竹秋知道宋妙仙属于前者。这次顶着硝烟踏着战火跋山涉水来寻她,自身难保之际还仗义救助孤儿,勇气毅力令她自愧不如。
她含泪再次握紧义姐的手,感慨万千,不知从何表起。
宋妙仙凝眸的刹那已将她心意看透,微笑说道:“季瑶,你想想自己,就该理解我的志气。我遭逢家变,看透世态炎凉,幸而有你才令我坚信人间真有道义,更使我慢慢明白我爹为什么甘愿因此奋不顾身。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倾尽一切守护这两个字,这样才不辜负自己经历的苦难,才对得起我爹的遗志。”
这个柔弱的女子给了柳竹秋全新的力量来完善自我,不止宋妙仙,还有蒋妈、瑞福、白秀英、苏韵……这些环绕身边的看似平凡的亲友们都蕴含着高尚的人格,总在危难关头为她提供支持启迪。
她像在春天登山的幸运儿,尽管道路陡峭险峻,但沿路都有暖风香花作伴,艰辛旅途也充满快乐。
宋妙仙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催促。
柳竹秋满怀敬意地抱了抱她,拉着她的手走出帐幔。
作者有话说:
①这是明朝发生的真实事件,吃人脑的太监叫高寀,原是万历皇帝的娈童,“十俊”之一,小时候陪万历帝以及嫔妃玩群、、P,非常得宠。后被派往福建监税,干了很多丧心病狂的坏事,其中就包括吃小孩儿脑髓。开始是骗买穷人家的孩子,后来消息传开百姓都不敢卖孩子给他了,他就派人去抢。杀死的小孩都埋在他的衙门里。他在福建肆虐十六年,被当地官员弹劾无数次,福建巡抚亲自告状说他吃人,万历帝都没对他进行任何惩罚,只把他调回京城完事。万历皇帝真是明朝最昏庸狠毒贪财的皇帝了,明朝灭亡的原因有一大半在他身上,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相关历史。
第一百三十三章
罗东生对温霄寒保持戒备,见柳竹秋回到席上故作随意地问:“温大人何事去了这么久啊?”
柳竹秋来时看到他的手下们在衙内各处侦伺,知这奸贼警惕心强,稍有异常就会惊动他,笑道:“我见这蔚县城内没有大人中意的女子,临时回房烧了道符咒,请一位仙女下凡来招待您。”
她吊起罗东生的胃口后拍了拍手掌,艳妆修饰的宋妙仙怀抱琵琶姗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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