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每一天……
“言希!言希!”
车帘忽然被撩开,好像此时街上的喧闹声才传进这个密闭的空间中,让柳言希才感觉到自己还处於这个世间,也只有到这时,柳言希才知道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在街边下了。
“言希,真是的,要不是你家车夫还认得我,恐怕都拦不住你!言希?言希你怎麽了?脸色怎麽这麽不好看?”
听著那人连珠炮似的发问,柳言希好像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吴……含,你怎麽……”
“我?我当然是快到夜晚才出来闲逛啊,这不是正巧看到你家马车吗?叫了你半天都不应声!”吴含还是像以前那样万分熟络地说道,也丝毫不顾两辆马车停在街边,给晚间正要在此招揽生意的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要不是看到吴含的那辆马车一看之下就气派不凡,别人不愿生事外,否则早就找他们理论上了,吴含倒是对这些毫不在意,只是看到柳言希这样,关心地问道:“言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听说你大病刚好,不要紧吧?”
“无事,让你担心了,”看到吴含神色还是颇为怀疑,柳言希只得再次重复道:“真的无事,只是这段时日也不曾出来,今日想透透气罢了。”
“啊……,”吴含听後略有放心,“言希,你这是打算回府?”
柳言希看出吴含的邀请之意,正想回绝,可是吴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言希,你若是无事的话,今夜不妨与我痛饮如何?我倒是知道一家老店,不但酒好,那厨子也是个讲究之人,如果是不对他眼,休想尝到他的拿手绝活儿呢,不过有言希你这样的人在,想必那厨子也挑不出什麽来!”吴含说了这麽多,看到柳言希还有拒绝之意,又连忙说道:“言希,你若是有什麽心事,也不要一个人憋著才好,即使不能对人说,但是有人陪著,心里也会好受不少。”
柳言希见吴含说的诚恳,倒也不好回绝,尤其又是听到有什麽老酒,心里想到不如醉上一醉也是好的,或许明日醒来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心也不会那麽痛了,遂点头应道:“好,那就劳烦带路了。”
吴含一听大喜,干脆直接跳上了柳言希的马车,也不顾自家车夫那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兀自喊道:“知道上次卖酒的那个小店吧,你在前面带路就是。”
先不说在前面领路的车夫有些嘀嘀咕咕,单说吴含在马车内一开始就兴奋不已,可是在注意到柳言希的脸色後又把那股劲头给压了下去,有些担心地问道:“言希,你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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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麽,”柳言希摇头,只是对上了吴含那担心的神色,又说道:“只是有些烦心事而已,正好喝酒解愁。”
吴含一怔,但也聪明地不去多问,只是附和道:“好!那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而吴含的这句豪言壮语终归还是没有实现,小店的酒好,菜好,规矩──自然也就多,在车夫老马识途一般将人都带到小店後,柳言希下了马车也觉得这小店真是太偏僻了,怪不得没有太多人知晓呢,小店中的客人寥寥无几,车夫们在外间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吴含则仗著与店主同时也是厨子的老者混了个脸熟,带著柳言希来到了小店後院的一个房间中,当然,价钱也是加了一倍,也是在吴含要酒点菜的时候,老者看了看二人一言不发地离开,可是在上菜的时候,吴含却只能瞪著那壶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几个铜钱就能在街边买到的茶水发起愣来。
“我们点的是酒,不是茶。”吴含对於这个问题很是认真地与老者说道。
“老朽年岁大了,可耳朵没聋。”一盘盘热菜放到桌上,老者同样硬邦邦地回道。
“可是……”
吴含指著那壶茶水准备向老者理论道。
“老朽的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喝个酩酊大醉的,如果不是品酒的话,以二位公子的财力大可以去买那几十两银子一壶的美酒,霍香阁那边就有,老朽酿酒不易,自然不希望将那美酒给糟蹋了。”老者同样毫不客气地与吴含说道,只是偶尔间将目光看向那在一旁微笑的柳言希。
吴含被老者的最後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干脆闭上了嘴,老者在上完菜後说了一句,“二位慢用”,便再也懒得多说一句退了出去,吴含对此只能苦笑不已。
“看来今日是因为在下之过而连累吴兄了,”柳言希饮了一口粗茶後说道:“其实那位老者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归好意,”吴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就毫不拘礼地夹菜了,“就是脾气太倔,说话太不中听而已,怪不得当了一辈子的厨子还是开著这家小店,就他这样的脾气,不要说不惹事端,能不把客人气跑便已经不错了。”
柳言希知道吴含虽然说的刻薄,但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怪罪那位老者而已,心下不禁对吴含如此维护那位老者而感到好奇,桌上的都是家常小菜,但确实口口生香,让人吃的欲罢不能。
“怎麽样?不错吧?每次来这里我都是吃不够呢,只可惜那位老爷子非要吃完这些才能上新菜,规矩太多,怪不得生意不好。”吴含边吃边向柳言希解释,不过那幅炫耀的表情仿佛自己才是做出这些佳肴的人。
“确实不错,”柳言希赞同道,这时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被吴含一人全部扫光,可这人似乎还嫌略有不够,又一次地上菜。
这一次老者倒是速度快了许多,看来对於吴含的点菜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老者带来了一壶美酒,还不等吴含发问,老者便说道:“这酒细饮不会伤身,但是也要少饮才是。”
待老者再度退出後,吴含瞪大了眼睛,“这、这也……,我每次来都是恶声恶气的,怎麽到你这里态度就这样了?这也、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柳言希不去理会吴含那似真似假的抱怨,径自为二人都斟满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果然好酒。”
“他可真是舍得啊,我可是还麽有喝过这种酒呢。”吴含立马品出这种酒和他以往在这里喝过的不一样,口气也有些酸了起来。
虽是慢饮,但两杯下去之後,柳言希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吴含有片刻呆怔,但马上低头饮酒,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今日真是多谢你了。”柳言希突然如此说道。
吴含笑笑,也没有打算深究下去,“我可是什麽都没有做,只是带你来这里吃菜喝酒而已,你呢,若是想对我说,我今日喝完这些酒便会忘个一干二净,若是不想说,那就把一切都抛开了,痛痛快快地吃菜喝酒,我也陪著你,怎麽样?”
柳言希举杯,“敬你。”
吴含也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找我不光是为了喝酒吃菜吧?”柳言希直言问道。
“呵,”吴含摇头,“对著言希你我还是开门见山吧,本来日前听说你大病便想前去探望,怎料那时柳府拒不见客,今日看到你尚好便已放心许多。”
“多谢你挂心了。”
“言希,有话我也就直言了,三王爷,是不是找过你了?”吴含说到这里难得神态认真地说道。
“是……,”柳言希回答的有些迟疑,“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你也知道了,三王爷那晚是在无意中碰到的。”
“这京城街面上的事儿能瞒的了多久?言希,也许我问的鲁莽,三王爷,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你吧?”看到柳言希别有深意的眼神,吴含又连忙说道:“那个,你可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打探什麽,三王爷这人……,我是怕你吃亏。”
“我明白,多谢。”柳言希的话语中也带了一些暖意,同时说道:“那日三王爷找我不过是有意於买下原来家母名下的温泉庄子,但是後来被我婉拒了。”
“哦,原来如此。”吴含露出放心的神色,可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三王爷那里……言希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明白吴含那话中隐藏的意思,柳言希点点头,“这我自然会注意。”
吴含接下来似乎也没有什麽好说的了,而这时柳言希反而问道:“你问起这些恐怕不仅仅是担心我这麽简单吧。”
“嗯,的确不是那麽简单,”吴含倒也是爽快地承认道:“毕竟你现在无论和谁走的近了一些都会让人不放心啊,更何况还是和三王爷,二王爷那里也很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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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希慢慢地举起酒杯向吴含敬道:“你能说到这里,言希已经感激不尽了。”
“不敢,”吴含也回敬道:“不敢,言希你太过客气了。”
柳言希正要放下酒杯时,手腕突然被吴含探身起来伸出的一只手给握住,柳言希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吴含的动作,而吴含却丝毫不觉自己做了什麽让人惊讶诧异之事。
“言希,你……今日是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柳言希依旧是笑容温和。
“别瞒我,你这个样子,我从没有见过,你现在笑的都让我有些心惊了。”
“让你看到我的失态,真是对不住了。”柳言希放下酒杯,将吴含的手一点一点力道不重地掰开,这是今日第二次有人对他如此接近了,同时看著吴含那错愕的眼神,面上的讥讽之意一闪而过,“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想要借酒消愁而已,你呢?你今日碰到我也并非偶然。”
吴含长出一口气,明白自己可能是说到了柳言希的隐痛之处,当下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眉宇间也有了淡淡的愁苦,“既然三王爷都已经光明正大地找上你了,二王爷那里又怎麽会置之不理?”
“原来……如此,”柳言希轻声道,看到吴含丝毫不畏的表情,“我不怪你。”
吴含此时的神情不知是轻松,还是惆怅,仍是强笑道:“多谢,言希,我真的不希望有朝一日与你为敌。”
“你也应当多加小心才是,二王爷那里如今看来风光,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暗中给他一击。”柳言希别有深意地说道。
“尤其还是与三王爷那里,现在说是与虎谋皮也不为过。”吴含苦笑道。
“你明白就好,今日多谢了,告辞。”柳言希起身离去。
“言希!”吴含叫道,但却并未起身,“言希,我……”
柳言希停留了片刻,但是看到吴含却没有接著说下去,叹息一声,终是离开。
吴含看著对面那已经空空的酒杯,将剩下的美酒慢慢地全部饮下,而这时那名老者也悄然进入,看到吴含此举,神色中略有不满,但却没有多言将一封信笺呈上,吴含沈默地接过已经启封的信笺,粗略几眼看完之後,复又交还给老者。
“你已经看过了?”
老者无言,吴含对此不以为意,“你觉得应当如何?”
“您又以为如何?”老者反问道。
“视而不见。”吴含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盯住老者。
老者似乎也被这凌厉的目光暂时震慑住,但马上又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吴含加重了语气,眼神中闪过一阵杀机,,当然,这一切也并没有逃脱老者的眼睛,老者最终重重地点头,语气森然地说道:“你,会後悔的。”
“若是关於这个的话,我早就知道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也应该早作准备才是。”看到老者倔强不屑的神色,吴含则也不再多言,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去。
“公子,请上车。”一直在外间的车夫不知已经等候了多久,看到吴含从里间出来後,立刻把他送上了马车,离开了这家已经没有一个客人的小店,车夫对於京城地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马车在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
“公子,後面应该没有人在跟著了,您要去霍香阁吗?”
这一回车夫一反常态地说了这麽多,但车内却没有丝毫回应,而车夫仍还接著说道:“公子,那位老爷子的脾气太差,您也犯不著和他闹僵,毕竟他是‘老人’了,这对以後您的行事恐怕不利。”
良久後车内才传出了吴那又玩世不恭地声音,“知道了,罗唆,去霍香阁!本少爷今日可是在那里和几位姑娘约好了呢。”
而在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的柳言希在回府之後想要去见见父亲,但是在走到父亲的院门前却又停了下来,在院门处的仆役看到柳言希在这里徘徊也不敢上前惊扰,而柳言希最终还是决定了什麽,来到仆役面前,和声说道:“如果父亲还未歇息的话,去里面禀告一声,说我有事相商。”
仆役连忙离开,不多时柳言希被请进院中,来到书房後看到父亲披衣等候自己,柳言希的嗓子有些发干,但仍是先规规矩矩地向父亲行了一礼。
柳大将军神色冷淡地向儿子看了一眼,只是问道:“你有何事?”
柳言希虽是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柳大将军的言语态度所伤,面上却也不会显露,“父亲这麽晚实在是打扰您歇息了,其实是有关妹妹的事情。”
“贞儿?”事关女儿,倒是让柳大将军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贞儿怎麽了?”
柳言希抬起头来回道:“父亲之前不是想知道妹妹的心仪之人是谁吗?”
“哦?你现在怎麽又准备说了?”柳大将军的语气中充满了疑问。
“之前只是觉得妹妹也是一时迷惑而已,可是到了如今才发现妹妹认真的,终身大事不能儿戏,所以才会来此告知父亲,而且,若想要妹妹心愿达成,也必须要父亲首肯才可。”柳言希言词间谨慎地说道,唯恐引起父亲一丁点的不快。
“恐怕……那最後一句才是你来找为父的原因吧。”柳大将军对这个儿子知之甚深也不想和他打哑谜,直接点明了柳言希的用意。
柳言希的无言也就等於了默认。
“贞儿……,那人是谁?”柳大将军终究还是一个父亲,纵然对这个女儿不是从小亲近,但是在认清这个事实後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柳言希似乎想从父亲的表情中发觉出什麽,但是终无所获,只得低声说道:“那人父亲也是知道的,是七王爷明世云。”
“七王爷明世云?”柳大将军轻声吐出这个名字,但随即那目光又像刀锋一样射向柳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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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希感受到了那份目光,但同时也觉得心下酸楚,只是表面上仍旧平静地回道:“言希明白父亲此刻心中所想,但是无论言希再怎麽样在父亲眼中不堪入目,但是还没有卑鄙到拿著妹妹的终身大事最为筹码的地步!”
柳大将军看著儿子坦荡的眼神,明白了儿子此刻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别开了眼神,问道:“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言希似乎没有注意到柳大将军的态度,在那里束手回道:“具体的事情孩儿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在之前妹妹曾在白昭寺中与七王爷偶遇,似乎一切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白昭寺?”柳大将军沈吟道,忽然将目光转向柳言希,“既然你早已知晓,那麽为何今日才来告知为父?”
柳言希闻言一窒,但仍旧是强撑著回道:“孩儿本以为那不过是妹妹一时兴起而已,所以并未认真,可是没有想到妹妹对由於此事是极为认真的,而且七王爷那里恐怕刘家也存了联姻的意思,如果再拖下去的话……,父亲您无论如何对於孩儿有何不满,但是对於妹妹来说,您和孩儿都是希望她幸福的,不是吗?”
柳大将军平静地听完儿子的话语,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转身在书房中坐下,柳言希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父亲的决定,书房几乎安静到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七王爷……,你认为这样对於贞儿好吗?”柳大将军终於开口道,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那语气中夹杂了些许无奈与疲惫。
“若依孩儿之见自是不希望妹妹喜欢上的人与皇室有这麽深的牵扯,所以一开始孩儿也犹豫不决,,怎奈妹妹却已情根深种了,七王爷明世云无论从哪处来看都比他人不知强了不知多少,可是孩儿明白父亲的心思,孩儿是也同样的想法,若是在这之前的七王爷……,尽管有些担心,但也可以将妹妹托付於他,让他们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可是如今,您与孩儿都明白七王爷将来是要图那大宝之位,纵然就是胜了,那妹妹以後又要和那麽多女子共守一个丈夫,而柳府在深宫之中又能帮助她多少呢,妹妹将来幸福与否,谁也无法保证,可是若真是有朝一日七王爷荣登大宝,再加上与柳府的联姻,那对於柳府来说却是存著莫大的好处,而事关妹妹,孩儿迟迟不能作出决断,妹妹性子率真,若是将来事成,妹妹难免不会收到伤害,所以,一切最好还是请父亲定夺。”柳言希一口气说完这麽多,似乎也感到有些疲惫,神情之中也有几分忧郁。
“贞儿她……非那位七王爷不可吗?”柳大将军良久才出言道,似乎也并不期待著谁能给他回答,看到在一旁侍立的儿子,心中又有了那麽一些烦躁,挥挥手说道:“这件事容为父再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
“是,父亲。”柳言希看到父亲沈思的表情本想再说些什麽,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直到他走到院门口,似乎还能看见书房中的烛火仍然在亮著。
“欺人太甚!”
随著一些东西掉地的声音,让房外的侍女们不知应不应该进去,在互望的眼神中都看出惊恐之色,最後只得离房间最近的一位侍女准备战战兢兢地进去,手刚刚触及房门,就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阻止了她的动作,而身後也明显地感受到了那只属於男性的气息。
“好了,既然都害怕成这样,那干吗还要进去啊,等王爷在里面把东西都砸完了再进去也不迟。”
轻佻而且其中还夹杂著有些恶趣味的声音让门前的侍女不禁羞红了脸,手从那男性的手掌中慢慢抽出,转过身去红著脸对身後之人行礼道:“吴公子。”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生客,不用那麽拘礼,我有事与王爷相谈,你们都先退下吧。”吴含笑容满面地对侍女说道。
“是。”侍女们都纷纷退下,就连他面前的侍女也羞红了脸慌乱地小跑开去。
吴含摇摇头,随即推开房门,小心著脚步迈过那些原本还价值不菲,只是如今已成了无用废品的碎片,一点也不以二王爷明世玄那难看的脸色为意,自己找了一个尚能坐下的地方随意一坐。
他这样做可并不表示明世玄会放过他,语气很冲地说道:“难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调戏府中的侍女吗?”
吴含毫不在乎地摇摇头,回道:“王爷这话可就言重了,王府中的侍女怎麽说都是您的人,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在老虎嘴上拔牙啊,您说是不是?”
明世玄看到吴含还是那种无赖样子,再加上言谈之间的话语的确有趣,那脸也绷不住地笑出声来,但是随即意识到不妥,又马上咳嗽了几声,想把那笑意给憋回去,但是从效果上来看,似乎不怎麽好,倒是吴含这次体谅了一回,看了看著周围的环境,“王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这里……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世玄环顾了一圈周遭的情景,不禁也对刚刚自己的举止行为失笑起来,当先向外走去。
花园中已是在王府花匠精心照顾下王府中景致最好的地方了,令漫步在其中的人也心旷神怡,只是这般景色对於两人来说确实不放在心上。
“你今日来此不会是专门来瞧本王的笑话吧?有什麽事情就直说吧。”明世玄的情绪似乎已经平稳下来,来到外间也将心中的那股怒气消去不少,看到吴含仍是那幅凡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问道。
“像我这周无所事事的人还能有什麽大事?不过今日是听到王爷的一些事情所以才过来看看,现在看来……,”吴含用那种让明世玄感到很不舒服的神情说道:“王爷这里果然是‘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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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竟然马上就知道了。”明世玄口气不好地说道,当先向花园中在湖边的亭中走去,在坐下後神色不愉地说道。
吴含也跟在其後进来,靠在亭中的柱子上故意拿著纸扇来回扇动,笑道:“这事本来也就不是什麽隐秘之事,恐怕王爷前脚刚出宫,後脚就流言满天飞,,在下不过是知道最真实的一种罢了。”
明世玄听到吴含这样说,倒真是没有了往日的那份潇洒,神色间也多了几分烦躁,“明世华那里还没有开始如何动作,倒是我们这里先自乱阵脚,真是……”
“王爷,这後宫之事与宫外不同,也许其中的内情并不像我们所以为的那样简单。”吴含在这时也挺直了身子向明世玄正色说道。
“但愿如此,”明世玄长长叹气,“可是母妃那里却不这样想。”
吴含听後也是默然,後宫之中自然也是以皇後为尊,後宫事务也理应由皇後把持,可是也许是皇帝出於防备的心思,而这次皇後借口要照顾圣上龙体为由将後宫中的权利下交不少,按理应该是二王爷明世玄的母妃容贵妃接管其中的大部分,可是谁成想李贵妃从中插手分去不少,而刘贵妃整日吃斋念佛早已不参与其中,李贵妃如此作为难保不会让人产生其他想法。
“王爷,您要知道後宫之中的倾轧历来如此,毕竟两位贵妃多年以来已然如此,其实让在下佩服不已的倒是为皇後献出此计之人,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让我们这里产生了罅隙,这才是不可不防,至於李贵妃那里……只要您向三王爷说明此事,在此种紧要关头应该无事才对,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再起什麽波澜。”吴含在此时也只得如此说道。
“你说的这些本王当然明白,本王已经规劝过母妃了,至於母妃那里的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下来的,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而三王爷那里倒是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封书信,也不知他是真的放得下,还是瞧不起本王,所以今日难免发了一通火儿。”明世玄说完这些也越发头痛。
吴含倒是对此没有放在心上,坐了下来,“您和三王爷之间本来就是维持著大面上的关系,只要不涉及到紧要之处您还是暂且忍忍为好,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怕是本王有心忍让,而他却以为本王软弱,反而会更加……”
听著明世玄那担忧的口气,吴含同时也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您就先忍一时之气吧,至於以後大局一定,您才可以放手而为,成大事者谁不是如此呢?”说到此处吴含故意压低声音道:“就连当初的皇上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吗?最起码皇上已经忍下了几十年,将来若是您登上那个位置要忍的无异於更多,而这件事倒时看来也就不值一提了。”
明世玄好像被吴含的话所开解,神色间也缓和了不少,“你说的对,只是事情若如此了结,就怕会人心不足啊。”
“嗯,这是自然。”吴含马上接言道:“总要让三王爷明白才好,其实这事细想起来也不难,既然李贵妃那里接手了後宫的事情,刚开始总会难免出些‘乱子’的,到最後总会去求助容妃娘娘,只要您在那时提点几句便罢,这样如何呢?”
明世玄听到此处总算露出些笑意来,“如此甚好。”
吴含见明世玄放下一桩心事不由又说道:“王爷,柳家那里三王爷的确是接触过,不过终归无功而返罢了,其实只要柳家一直维持如此态度,王爷就不必太过担心,若是真的让柳家站出来,只怕……皇上那里以後便会有什麽态度了。”
“这件事你说过不止一次,本王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明世玄给予了承诺。
“好了,既然如此,那麽在下就先告辞了,也请王爷放宽心才好。”吴含告辞道。
“吴含,”明世玄却突然开口道,神情难得带了几分探究与认真,“你为何会选择相助本王呢?本王相信这其中不仅仅是你父亲的意思。”
吴含此时也收敛了笑意,重新坐了下来,“为什麽?这也很简单,就我的这种疲惫性子也就是王爷能够忍受而已,若是换了其他人,纵然是看在我父亲的薄面上,也不会如王爷这般对我推心置腹吧,我这个人随意惯了,最是受不得拘束,也只有在王爷这里说话做事还能舒心一些,而且王爷与其他人相比自然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明世玄听到这里自嘲道:“本王有没有过人之处倒是不清楚,不过本王却是清楚最大的弱点在哪里,这说的好听些是谦和宽厚,说的难听些便是优柔寡断。”
“那又如何?”吴含反问道:“若是您像那两位一样,我反倒不敢近您身边了呢。”
“你……”
“皇後那边有王家在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大皇子那人刚愎自用,像我这样中途插入的,恐怕是无法得到他的信任的,而三王爷那里……总之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好,恐怕他也受不了我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而其余几位尚未成气候,像您这样既可以做事又不违背本性,与李家相比,家父与我这里能给予您的助力又是不同的,也会得到您的另眼相看,对我来说这可是难求的很呐,所以还是赖在这里比较好些。”吴含不顾明世玄那越来越“好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
“那……可真是多谢了。”明世玄笑得有些难看地说道。
“哈哈哈,”吴含看到明世玄如此表情,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肩膀抖个不停,最後还擦了擦眼角,忍住笑意说道:“就看现在,如果我刚才这些话对别人说的话,恐怕早就被轰出去了,也就您吧,还忍著我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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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知道你是这种人,恐怕本王也早早地就把你轰出去了,还忍你到现在?”明世玄说到这里也失笑道。
“唉,好了,现在不要王爷您轰,我也要走了。”吴含假意叹气起身,在快要离开凉亭时,却突然背对著明世玄问道:“王爷,您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吗?”
“想要?不想要?”明世玄此刻也露出了怅然之色,“其实这些何尝是由得本王选择的?只不过是一步步走到这个份上罢了。”
“原来如此。”吴含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在梳妆台前摆满各式各样精致的首饰,还有各色的胭脂,而在一旁宫女手中的托盘上还摆放著各式发簪,皇後坐在铜镜前等候著宫女们分别为她束发描眉,看著铜镜中的人渐渐颜色鲜亮起来,皇後慢慢伸出一只手,立刻就有宫女上前来将那本来就毫无瑕疵的指甲又仔细小心地进行修理,偌大的地方,这麽多人在动作,却仍就安静地出奇,只是稍後这份安静却被一个稍显尖细的声音打破。
“皇後娘娘,皇上吩咐您今日不必去寝宫那里了,这几日您多有劳累,请您好好休息便是。”
当宫女为皇後插上最後一支发簪时,皇後摆摆手让宫女全数退下,在铜镜中看到那个不知何时悄声进来禀报的内侍也要退下时,却听皇後突然出声道:“你留下来吧。”
皇後从铜镜前起身,来到了一直躬身低头的内侍面前,内侍几乎都可以嗅到皇後身上那淡雅的香粉味。
“出去走走吧。”
皇後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内侍连忙小步来到皇後身侧,小意地扶著皇後,半弓著身子向外走去。
皇後似乎是在享受著这难得温暖的阳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愉悦,身旁仅有那名内侍,其余宫人们都远远地缀在後面,今日这御花园中竟然出奇地安静,也许是心情难得的放松,皇後语气中也难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