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却自然不同,高宗从听说使官某时某刻将进城开始,就早就装束妥当。
所以崔晔出宫后发现阿弦不在,立刻前去寻找,虽然,这其中自也有些借公济私的意味。
阿弦跟狄仁杰进殿后,见高宗跟武后皆都列座,狄仁杰将所写好的奏疏呈上,又把在雍州的种种皆都说了一遍,包括沛王李贤如何夤夜出城,阻止了一场百姓械斗等等,只是未曾提起那惑心之鬼的事而已。
高宗本是想来见阿弦的,但听得事qíng如此凶险,却也不免咋舌。
李治就对武后道:之前御史弹劾,说贤儿私放死囚,导致律法如同私qíng儿戏,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全对。
武后笑了笑:贤儿xingqíng柔善,做出此事本也是意料之中,但他后续处置的非常之好,这点倒是让人觉得意外,很值得嘉许。
李治又看向阿弦道:你的手怎么了,莫非是受了伤?可要紧么?
阿弦道:只是一点小伤,陛下不必担心。
快些过来让我看看。李治忍不住催促。
武后笑看他一眼:陛下,狄少丞也劳苦功高的很,怎么独对女官如此关切呢?
高宗不由皱眉:她毕竟是女孩子。
狄仁杰则笑道:回陛下,娘娘,说来女官才是真正劳累之人,那夜是女官陪着沛王殿下连夜出城阻止械斗的,当时她的手已经伤了,本该好生休养,她却不顾伤痛坚持要去,实在是令人钦佩。
武后缓缓敛了笑容,也看向阿弦。
高宗闻听此言,心头沙沙而疼,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宦官的扶持之下走下丹墀。
阿弦吃了一惊,忙走前几步:陛下。
高宗已扶住她的手,先看一眼那伤处,又望着阿弦道:你也忒傻了些,这些凶险的事,何必你一个女孩子亲身上阵?就让沛王自己去就行了!
阿弦生怕他责怪李贤,忙道:原本沛王殿下自己也能处理妥当,是我觉着此事毕竟是田地之争,正是我户部属官的职责所在,所以才坚持要去的。狄大人跟沛王殿下原本都劝阻过。
高宗叹息,握着阿弦的手不肯放开:要不要让御医再看一看?
不必了,多谢陛下。阿弦略觉尴尬,同时有有点难以遏止的感动。
武后看到这里,就也起身走到跟前儿,将阿弦的手牵了去,领她到了狄仁杰身旁。
笑看一眼两人,武后道:大理寺跟户部这一次的差事做的极好,陛下跟我都甚是欣慰,两位爱卿都是朝廷的能吏,陛下,你说是不是要嘉奖封赏他们?
高宗一愣,继而笑道:这是当然了。不知要赏些什么好呢?
武后道:狄卿自打调到大理寺,处事果决,断案入神,民间多有良誉,如今大理寺人才济济,让狄卿在那里,倒是有些不如调升为侍御史,可以称得上才有所用。
高宗点头:不错。
狄仁杰忙道:谢陛下、娘娘隆恩。
高宗笑道:那阿弦呢?
武后道:她早就该升官了,只是被种种事qíng耽搁了而已,如今正好做了这件事,不如就升为户部郎中,陛下以为如何?
这次,高宗却默不做声,仿佛是沉吟状。
武后打量他的脸色,便又笑着继续说道:另外,臣妾见女官聪明敏锐,心里也很是嘉许的,正臣妾身边缺个能gān可用的女官,臣妾心想,不如就能者多劳,再赐她为殿内掌事,可以在御前行走的,陛下觉着呢?
高宗方才笑道:好,这个不错,准了!
阿弦听到殿内掌事,又有什么御前行走字样,虽然这对百官而言是极大而特殊的荣宠了,可在她听来却自不一样。
如此说来,这皇宫就是许她自由出入,她知道高宗是想她如此的。
心内叹息,阿弦只得说道:谢陛下跟娘娘天恩。
高宗听封了阿弦殿内掌事,才有心满意足之意,到底又传御医来给阿弦看了看手。
还好这几日将养的好,御医也说了没什么大碍,高宗越发放心。
高宗忽地又问道:对了,不知你们可见过太平么?
狄仁杰道:先前女官见过,后来去沛王府辞行的时候,公主陪在沛王殿下身旁。
高宗道:她可还好?可有没有惹事?
狄仁杰笑道:陛下说笑了。
高宗又简略问了几句,武后道:陛下,来日方长,他们毕竟长途跋涉地回来,又才卸下了担子,不如放他们出去,自在地歇息歇息,改日再详细长谈如何?
高宗这才道:也好。
又特别叮嘱阿弦:以后你若有什么事qíng,就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宫来了,可要记得。
阿弦啼笑皆非:是,臣记得了。
武后又特许了他们两人休班两日,以休养生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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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同阿弦两人退出了殿内,一路往外而行。
穿宫而行,狄仁杰道:这一次着实的皇恩浩dàng。
阿弦道:要恭喜狄大人高升了,以后就称呼狄御史了。
狄仁杰笑道:那我以后就叫十八弟为掌事女官?
阿弦也自一笑。
两人出宫之后,在宫门口各自作别,阿弦自回怀贞坊。
进门之后,稍微整理,便爬到chuáng上补眠,昏天黑地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后窗纸上微微发暗,只当是天黑了,心里高兴。
这一觉没有鬼魂的骚扰,也没有噩梦侵袭,简直正常到不同寻常。
双脚落地的瞬间,就觉着肚子饿得在叫,阿弦摸了摸肚皮,披衣穿靴,走出去开门。
正门外两个管事娘子立在廊下,窃窃私语,见阿弦露面,忙才转身行礼。
阿弦伸了个懒腰道:我睡了半天,怎么也没有人叫我。
管事娘子笑道:您大概是太劳累了,哪里是半天,已经是半天加一整夜了。
阿弦大惊:整夜?
可不是么?现在正好是卯时过半,岂不是一整夜零半天?
阿弦听到卯时,这才明白现在这时候并非huáng昏,而是清晨,她举手拍拍额头:怪不得怪不得觉着jīng神这样饱满。
但是不可能啊,她从来没有过饱睡一整夜而没有什么外物来侵扰的。
正在一头雾水,另一人说:何况天官特意吩咐不许人吵嚷的,哪里敢叫您呢。
阿弦僵住:什么话,天官来过?
两名管事娘子相视而笑,一个道:何止来过。说了这句,又觉着像是不该多嘴似的,戛然止住。
原来昨夜,崔晔来到,因见阿弦睡着,知道她在雍州曾数夜劳累不眠,又加上连日车马颠簸,虽仗着年少,但此时睡得无知无觉,脸上却透出些淡淡倦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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