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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公案 (4K,含猪头的520和氏璧4+)
    贬斥萧士及的旨意传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安子常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就算不让萧士及做大将,也会让他做个先锋官,甚至马前卒都行,但是永昌帝这一旨意,是明明白白要把他圈在长安,不可能马上又派他去秦州。
    萧士及不去秦州,那边的突厥之围怎么办?难道还真眼睁睁看着突厥人从西北方向打过来?
    安子常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皱着眉头想了很久。
    到吃午食的时候,安子常回到后院正房,看见诸素素坐在桌旁等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顺手抚了抚她隆起的肚子,问道:“今儿没有闹你?”
    “还好。也就头三个月闹腾,后来就好多了,是个乖娃儿。”诸素素眉开眼笑,脸上神采奕奕,充满“母性的光辉”。
    安子常看着这样精神的诸素素,微微一笑,下了决心。
    吃完午食之后,诸素素去午睡。
    安子常拿着本书坐在她身边念了一会儿,见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走出来,离开安国公府,骑了马,来到京兆尹许家。
    许绍今儿休沐在家,一个人在书房对着一本字帖习字。
    听说安子常来了,许绍微微点头,命人打了一铜盆的水来洗了洗手,把字帖收回去,坐在书案背后等着安子常。
    安子常进来后,两人寒暄几句,安子常就说起正事,“舅舅,我想向陛下请缨,带兵去秦州打突厥人。”
    许绍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忍不住了?手痒了?”
    自从大齐立国之后,许绍就嘱咐安子常,要韬光养晦,不要太过锋芒毕露。昭穆九姓本来就是中原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从前朝大周的时候,皇帝就有心要铲除昭穆九姓,只是大周的皇帝想做的事情太多,还来得及腾出手来收拾昭穆九姓,就被安子常先动手,把大周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皇帝德祯帝给咔嚓了。
    后来安子常又投靠齐国公齐伯世,也就是现在的永昌帝,跟着他打天下,甚至亲手打败前朝大周的名将阴世章,才有了赫赫战功,在大齐初立的时候,就被封爵国公。
    比起萧士及,安子常的所有功劳都得到了承认,也得到合适的封赏。而萧士及虽然在大齐初立的时候也立过很大的功劳,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封赏,就连被二皇子齐义之临时委任的京兆尹一职,很快也被永昌帝夺走,封给当时的洛阳大司马许绍了。
    不过后来萧士及运气好,大齐初立之后,马上跟着二皇子征战漠北,一战成名,永昌帝才像突然发现他一样,给他高官厚禄的封赏。
    当然,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的萧士及,还不如当初大齐初年时候的官职,直接从二品大将,落入到不入品的城门看护的位置。
    这一切,都看在安子常眼里,因此他也对一直提点他的舅舅许绍更加信服。
    听许绍问他是不是手痒了,安子常笑了笑,道:“手痒说不上,只是觉得陛下最近未免有些老背晦了。秦州战事这样危急,他却跟太子纠缠萧士及并嫡纳妾一事。宁愿把大将关入天牢诸般羞辱,也不肯让他去领兵出征,实在是……”说着,他懒洋洋地摇摇头,“这些做了皇帝的,都一个样儿,我可不想再拿刀砍第二个皇帝。”
    许绍笑着摇摇头,从书案底下抽出一个棋盘,在上面码了几颗棋子,对安子常道:“你如果认为陛下是老背晦了,出这种昏招,我劝你还是继续韬光养晦吧,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安子常听见许绍话里有话的样子,精神一振,拱了拱手笑道:“愿听舅舅高见。”他就是有些不确定,才想着来找许绍拿个主意。永昌帝虽然打仗的本事不及很多人,但是论起玩心眼儿,还是不比别人差的。
    许绍就指着棋盘跟安子常看,道:“你看看这里,这是秦州,这是长安。你想想,秦州是谁的地盘?”
    安子常若有所思地道:“秦州是柴家的地盘。”柴家这一代的嫡长子柴嗣昌,娶了永昌帝的平乐公主为妻,才刚刚带回秦州。
    “而柴家又是什么来头?”许绍的胳膊撑在书案上,定定地看着安子常问道。
    安子常边想边道:“柴家以前倒是威名赫赫。在前朝大周之前,这个天下本来是柴家的。”
    许绍的手指敲了敲棋盘,笑着点头道:“正是。在前朝大周之前,这个天下本是柴家的。柴家的天下,称为北周。北周皇室本来多娶欧阳家的嫡女为皇后,但是柴家的最后一个皇帝,也就是北周宣帝却打破了这个惯例,执意要娶自己臣下骠骑大将军原翔风的嫡女原婵娟为皇后。——这个骠骑大将军原翔风,就是大周的开国皇帝德坚帝。”
    安子常恍然道:“那岂不是德坚帝抢了自己外孙的天下?”
    “原婵娟本是北周的皇后,若是她有儿子,这个天下当然是她儿子的,说原翔风抢了他外孙的天下也不为过。不过,原婵娟并没有生儿子,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柴娥英。北周宣帝只有一个儿子,是妃嫔所出,并不是原婵娟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庶子。所以在北周宣帝死后,皇后原婵娟的父亲原翔风一点也不犹豫地发动叛乱,夺了北周的天下,自己做了皇帝,也就是大周的开国皇帝德坚帝。——他一做皇帝,北周的皇后原婵娟就成了大周的大公主,跟着她母后夏侯氏住在深宫,再也没有露过面。”许绍有些感慨地道,想起了当年的一桩公案,默然不语。
    安子常点头笑道:“这我也知道一些。当初德坚帝能顺利登基,其实也是柴家自己不争气。那时候柴家内部也是你杀我,我杀你,闹得如同一盘散沙,因此也没人真的去跟德坚帝争天下,而是退回了秦州,主动俯首称臣。而他们柴家的媳妇原婵娟,也趁机给夫家说情,德坚帝又最疼这个大女儿,因此对柴家甚是礼遇,除了把北周宣帝唯一的庶子处死之外,并没有牵连柴家别的人。”
    许绍笑了笑,想起了原婵娟的女儿柴娥英,那才是正经北周皇室最后一个嫡女,而柴娥英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位小字“小孩”的郡主李静训。只是可惜的是,这母女俩,也算是红颜薄命,都……没得早……
    “舅舅,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安子常见许绍久久沉吟,也不说话,忙催促道。
    许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安子常一眼,“你还不明白?——秦州是柴家的天下……”
    安子常愣了一下,道:“那又怎样?”
    许绍笑着将一颗棋子又摆在了秦州的方向,“北周存在的时间,比前朝大周要长多了。柴家作为皇室的底蕴,也比前朝的原家,和现在的齐家要强多了。你以为,陛下真的那么蠢,非要在突厥人入侵的时候,计较一个大将是不是并嫡纳妾?并且还跟朝臣赌气,把这大将关入天牢?”
    安子常有些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一拳砸在书案上,“陛下这是要借突厥人的手,削光柴家的兵力!”
    “这还差不多。”许绍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现在柴嗣昌也受了重伤,陛下只要一直拖着不派援兵,柴家就不得不出动自己的精锐部队,跟突厥人硬扛。你放心,突厥人只派了三千金狼铁骑东征,柴家人精锐尽出,还是能够抵抗得住的,只是把突厥人打跑了,柴家自己的兵力肯定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再向陛下请缨,去秦州收编柴家剩下的老弱残兵就可以了。我估摸着,这一仗之后,陛下会让柴家搬到长安居住,不会让他们继续留在秦州。”
    许绍说得虽然平平淡淡,安子常却听得惊心动魄,过了半晌,他爽朗地笑道:“还是不了。这等趁火打劫的事儿,还是让喜欢捡便宜的南宁亲王齐孝恭去做吧,我就不去了,继续韬光养晦,继续继续,啊哈哈哈哈……”
    许绍无所谓地点点头,“随你,你想明白就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有人保举你,你也要以夫人生孩子为由,守在长安。”
    安子常哈哈大笑,“那是自然,这是现成的由头啊!”
    两人商议完毕,安子常便放心地离开了京兆尹许家,顺道拐到天牢,去接萧士及出来。
    安子常去的时候,萧士及居然还在天牢没有出来。
    安子常问了一圈的人,才知道天牢里面的牢头在给萧士及践行,跟他一起吃饭。
    安子常:“=_=”。
    只好背着手在天牢大门前候着。
    萧士及最后走出天牢的时候,已经有些不适应外面明亮的天光。他忙用手背挡在眼前,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外面的世界。
    虽然只在天牢里待了半个月,他已经觉得恍同隔世。
    “士及,出来了。”安子常笑着走过来,“我送你回去。”又道:“我本来打算请你吃饭,可是看你的样子,刚刚才吃过……”
    萧士及眯着眼睛,看清是安子常,拱手道:“多谢安国公了,我身上脏兮兮的,要回去赶紧洗洗,霜儿该等急了……”说完才想起来,原来杜恒霜已经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了,顿时心如刀绞,喉咙里一股腥甜涌上来,哇地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
    安子常暗暗摇头,忙道:“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去我家,让素素给你好好诊一诊,别落下病根儿。”
    萧士及用袖子抹了一下嘴,道:“不了,我还是回家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他们都还好。我和素素,还有许家老大、瞿大当家亲自看着你们萧家人从柱国侯府搬出来,回到萧家大宅的。你回去也不急在一时。”安子常苦劝道。
    萧士及还是摇头。他现在是最落魄的时候,谁都不想见,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舔舐自己的伤口,就跟一头受伤的狼一样……
    安子常知道萧士及在想什么,但是他又担心萧士及头脑一热,做出些不该做的事,就正色道:“你先跟我去我家,除了让素素给你诊诊脉,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萧士及一怔,“真的?”
    “我骗你干嘛?你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骗的?”安子常鄙夷地道,转身就走。
    萧士及忙跟了上来,上了安子常给他准备的马,一起回到安国公府。
    回到这个他住了好几年的崇康坊,萧士及百感交集,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诸素素听说安子常把萧士及带回来了,忙赶到外院,问道:“萧大哥在哪里?”
    安子常扶着诸素素坐下来,道:“他去沐浴了,你等下帮他诊诊脉。”
    诸素素点点头,“那是自然。”
    很快萧士及洗好了出来,连脸上的胡子茬儿都刮得干干净净。
    诸素素觑眼看了看他的气色,虽然有些颓丧,但是面色还好,没有生病的样子。
    萧士及跟诸素素打招呼,“有劳安国公夫人了。”比以前客气许多。
    诸素素默默地给萧士及诊脉,发现萧士及除了有些血不归经以外,别的都正常,就道:“可能是天牢里有些郁结,出来松散松散就好了。”
    安子常出去跟管事说话,将书房留给诸素素和萧士及。
    诸素素和萧士及也算是少年相识,除了杜恒霜以外,是跟萧士及最熟悉的女人了。
    杜恒霜一走,诸素素有满肚子的话,也只好找萧士及问个明白。
    “你老实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霜儿怎么就这样走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决绝到这个地步?”安子常一走,诸素素就急匆匆地问道。
    她知道杜恒霜跟萧士及吵过架,也知道杜恒霜发过狠,但是夫妻间谁不吵架呢?不吵架的不是过不长,就是不过了……
    也不至于一吵就要离婚吧?
    萧士及窒了窒,抿紧了唇,一句话都不说。
    诸素素用尽手段,也从萧士及嘴里撬不出一句话来,倒把自己累得够呛,最后只好放弃,一个人先回内院去了。
    安子常马上进来,跟萧士及说了一番长安和秦州的形势。
    萧士及这才恍然,自己又被人拿来做了“替罪羊”了……
    而此时定州城的一所大宅子前面,杜恒霜欣喜地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着这一栋白墙黑瓦,重檐飞顶的宅院,对平哥儿和安姐儿道:“咱们到了,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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