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与师清商前后脚, 神乐族其他人也纷纷拔剑。
云轻几人见状,也拔了剑,众人一拥而上。
丁黎生似乎有些?不耐烦, 自言自语道:“不自量力?。”
他一边向后跳开,一边一振衣袖, 袖中落出一把小伞,被他接在手中。
这小伞约莫也就?巴掌长, 从伞骨到伞面, 好似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一样鲜红。他将小伞往空中一抛,嘴唇微动, 那伞迎风暴涨, 涨到正常伞的大小后停止。
一把通体鲜红的伞停在半空,迎着阳光,怎么看怎么妖异。
随后,它飞快地支开伞面。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云轻暗道一声不好, 本能地横剑挡在胸前, 与此同时往旁边挪了一下身体挡住浮雪。
伞面眨眼间?完全撑圆, 伞骨尖端立时向外释放出无?数风刃!
这风刃快到不可思议, 已经快得看不出轨迹,像是瞬移一般,云轻只听“叮”的一声响, 胸前挡着的百年愁剧烈震动,霎时断成两截。
一把威名赫赫的神兵,竟然如此轻易地被风刃击断!
更可怕的是,这风刃击断百年愁后还有余劲,竟直接插入她的肩膀, 噗的一声,云轻只觉肩头衣料上一阵湿热。
她流血了。
能伤她身体,说明这件法宝是一件仙器。
来不及震惊,更多的风刃袭来,云轻向后退了一步贴得浮雪更近一些?,手掌向后按住师妹的手臂防止她乱动。
而离她们不远的江白榆本来已经祭出了赤霞动魄鼓,见云轻受伤,他脸色登时一变,想也不想,脚步一转变换方向。
云轻只觉眼前一暗,便落入一个怀抱。
江白榆正面抱着她,用自己的后背接住了袭向她的风刃。
风刃刺入他的身体,引得他身体一下下地颤动,他咬着牙吞下疼痛的闷哼,鼻息却无?法控制地变重了。
他只是不会死?,但不是不疼。
云轻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因为刀枪不入的体质,打架一向是冲在最前的,也总是义?无?反顾地保护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义?无?反顾地保护她。
她心里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又暖又涨,还有些?柔软,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想必是疼得狠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他额头还没?来得及流汗。
而他的目光又是那样温柔,温柔到让人鼻子发酸。
可惜但她却不能留恋这种温柔,毕竟战场瞬息万变。她移开视线,看到在他的身后,半空中,那把血红色的伞又合上了,依旧竖着停在半空。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没?什么人能躲过去。许多人被风刃打伤,现?场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血色。
程岁晏方才被辞鲤及时踢了一脚,躲开了第一波风刃,但没?能躲开第二波,身上染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辞鲤变成小猫,因身材小巧躲过一劫,这会儿见风刃暂停,它又化作?人形,解下腰间?软剑,袭向丁黎生。
师清商冲得最前,伤得也最狠,他浑身是血,哆嗦着扶剑站起身,瞪着一双染了血的眼睛,剑尖指向丁黎生。
师飞葭的剑也断了,她算是在场受伤较轻的,此刻她面沉似水,扔掉剑,吹起了铁笛。
笛声清冷、肃杀,在空中形成一道肉眼可分辨的气流波动,飞速袭向丁黎生。
铁笛的气流与辞鲤的剑光同时而至,丁黎生一边躲,一边蹙眉说道:“蝼蚁虽无?威胁,却又实在烦人得紧。”
空中的血伞梅开二度。云轻见状连忙推开江白榆,掏出羲皇无?字书。
随着她心念一动,羲皇无?字书瞬间?暴涨,飞向伞下。
众人只觉头顶上好像乌云蔽日一般,眨眼间?便暗了许多,羲皇无?字书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平铺在伞下,风刃落在这块幕布上,引得它剧烈抖动,背面繁复的花纹好似活了一般的颤动。
江白榆收了赤霞动魄鼓。对方修为不算低,鼓声要起到效果需要时间?累积,显然,那把伞不会给他时间?。
他抓住云轻制造的这个珍贵的机会,手指飞快地画了数道符文打向丁黎生。
辞鲤和师飞葭也是这样想的,三人夹击,而其他神乐族人也抓住机会爬起来,有人持剑冲向丁黎生,有人奏响乐器。
丁黎生一时间?躲得十分狼狈。
比他更狼狈的是云轻。她咬牙苦苦支撑,却也只撑了不过片刻,片刻之后气海翻腾,胸口剧痛,憋闷得几乎窒息。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后一倒。
浮雪正在摇铃铛,见状哭着扑向她:“师姐!!!”
江白榆及时扶住云轻。
羲皇无?字书变小,飞回?到云轻手中,云轻无?奈叹息。这法宝是顶好的,在仙力?的攻击下也不曾损毁分毫。
是她不够好啊。
说起来,丁黎生这把伞着实霸道,仙器法宝她也不是没?见过,倾城子那个魂体也算一个仙器法宝了,与这把伞相比,威力?远远不及。
而且这把伞并?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就?可以造成巨大的杀伤力?,想必法宝本身就?蕴含着庞大的仙力?。
就?算是倾城子,她都需要借助阵法才有一战之力?,现?在毫无?准备就?要面对这么强大的仙器,她……
没?办法想太多,因为现?实情况不允许。
羲皇无?字书只抵挡了一部分风刃,余下的的风刃四散飞袭。丁黎生见江白榆又要给云轻挡风刃,冷笑一声说道:
“本仙最看不得情比金坚,别以为你有金霜玉露莲我就?杀不了你!”说着,心念一动,许多风刃集中朝着他们的方向袭
来。
云轻不用看也能猜到这丁黎生要干什么,她一把推开江白榆和浮雪,自己往另一个方向滚了几滚。
虽然反应已经够快了,却还是吃了两下风刃,小腿被割开,鲜血喷涌。
生死?关?头,太阳穴突突直跳,耳畔几乎能听到呼啸而过的血流声,这种时刻她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第二波风刃总算落完,鲜红的伞面重新合上。
丁黎生满意地看着挣扎的人们,说道:“我这把伞唤作?血浪三叠。如果你们能抗住第三叠,本仙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说着,伞又张开。
这次张开的速度很慢很慢。
而随着它的缓慢张开,这次的威压暴涨,远胜之前,滔滔如江决,浩浩如天崩。云轻竟然被压得喘不过气,这是生平第一次。
她看了眼浮雪的方向,风刃未至,师妹先已经被威压逼得口吐鲜血,程岁晏躺在地上也在吐血,也不知?道他还清醒不清醒,不过至少没?死?,算是个好消息。
血伞即将完全张开,云轻感觉整个灵魂都在发抖。那种弱者面对强者时本能的恐惧和臣服完全支配了她,她浑身战栗,膝盖发软,恨不得就?此匍匐在地,恳求对方的恩赐。
恩赐什么呢?赐她生吗?
或许吧。
也或许,就?算赐她死?,她也要感恩戴德。
这就?是仙凡之别吗?
她禁不住泪流满面,心里满是绝望。她看着那血红的伞面,伞面弯起优美的弧度,红色的丝绸反射着上午金色的阳光,呈现?出一种如梦如幻的色彩。
她心想,真美啊。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还有师妹,白榆,岁晏,辞鲤,穆羽妹妹……所有人,都要死?了吗?
不,不甘心。
就?算是一只蚂蚁,在被人踩死?时,也会不甘心的吧。
她心里涌动着强烈的不甘,那是对生的渴求,是超越一切的本能。
这种渴求战胜了恐惧,战胜了绝望,压制了所有其他的本能,这是娲皇造人起就?写在人灵魂里的东西,永不改变,永不褪色,永不磨灭。
她不甘心地在冰凉的地面上摸索,摸到石缝,摸到野草,然后,摸到一把剑。
一把,插在石中的剑。
她颤抖着爬起来,握住剑柄,几乎是调动了毕生所有的力?量,用力?一拔。
大地好像在震动,是幻觉吗?
无?所谓了。
拔剑。
这剑柄真适合她啊,不粗也不细,不长也不短,好似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好似,在这里等了她许多年。
她握着冰凉的剑柄,铆住劲,一口气拔出。
一声古老的、悠远的,好似龙吟一般的声音,从剑刃上发出。
大地剧烈震动,天空也变了颜色,几乎是一瞬间?,浓云汇聚,遮蔽了太阳。
云中隐隐有雷鸣之声。
从拔出这把剑的那一刻起,云轻只觉得一股奇特的力?量遍布全身,那是一种原始的、亘古的,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力?量。
来不及多想,她凌空跃起,举剑朝着那把妖伞砍去。
红伞已经完全张开,伞骨震动,正在酝酿一场灭绝一切的风暴。
地上横七竖八的,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血泪横流,他们战战兢兢,他们瑟瑟发抖,他们惶惶无?措,迎接生命终结的时刻。
而就?在第一道风刃即将脱离伞骨飞出去时,剑刃泛着幽沉的光,挟着龙吟之声,猛地劈到红伞之上!
一剑,从伞面中央劈过。
好似切豆腐一般。
风暴戛然而止,威压瞬间?消弭,红伞在空中停了片刻后分作?两半,摇晃着下坠。
云轻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浑身的力?量好似被抽空一般,头脑昏沉,四肢绵软,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
她再也忍不住,从空中向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