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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
    第112章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
    但余切却有不同的创作。
    王濛喜欢柴可夫斯基,而林耀基和他一系的弟子全是走的柴可夫斯基路线的演奏路子。王濛忍不住也参与到这个改编结局的游戏当中来。
    “我们三个一起来写个条子,抽出来一起看,看看我们怎么安排小说原型的想法。”
    “大家说好不好?”
    “好!!”
    央音的林耀基和小提琴手胡坤正在这,他俩饶有兴趣,想知道燕京来的几位作家,如何给他们的艺术人生定调。不仅如此,整个央音的交响乐团也没有散场,许多的教授、学生和音乐家注意到了这边。
    他们都想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安排。
    在中国写西洋乐元素的人是如此之少,而有可能把这些写出名堂的,就更加少见。
    1976年12月,世界级指挥家小泽征尔来到燕京、沪市,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访问,他的到来刮起了属于交响乐团的旋风,许多人回忆“指挥系的学生们,再也不愿意呆板的挥动指挥棒,而情不自禁的模仿起小泽征尔……”
    “很多民乐系的学生,打报告要转系,学习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什么也好,只要是有关于交响乐的。”
    四年后,中国即诞生了第一个获得国际大赛名次的小提琴手,至于钢琴家则更为靠前。中国人正在接触交响乐,并热情洋溢的,把这一门西方的艺术,用东方的风采诠释出来。
    确实,在中国大地上,占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们还未曾听过一场交响乐,他们一辈子不会接触到这一门代价昂贵的艺术,但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欣赏过吗?
    当然不是了。
    每晚七点准时响起的《联播》片头曲,中国老百姓几乎耳熟能详,虽然只有短短16秒,却成就了一个不可复制的经典。
    它正是由国家级交响乐团来演奏的。此后的数十年,一直到未来,几代人将会听到这同一段音乐。它绝对是中国记忆的一部分。
    答案一个个被抛出来:
    刘芯武的想法是,主角应该在小提琴上有自己的磕碰过的缺角,所谓伤痕,他用这把烂琴拉出有瑕疵的音乐,但他坚持要拉。
    王濛的想法是,主角拉琴的时候呢,那几分钟内不断的插叙过去发生的事情,密度十分大,就跟王濛以前写的小说《春之声》一样一一读者通过主角这种“自我回忆”来明白故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余切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所以他的想法是,既然有了孩子、工人、农民和小提琴手,故事又发生在火车站这个环境中,不如再加一个火车头的轰鸣声,新的列车到站,即将要出发了——这个火车头是国内吸取了国外技术,第一台自行设计、自行制造的电力机车。
    东方红一号。
    王濛说:“你为什么要写个火车头东方红一号?”
    余切说:“研究这个火车头,经历了十多年的时间,大量的实验,凝聚无数人的心血……恰似刘小春学琴的历史一样,它起初源于国外,但最终他的琴是拉给工人、农民去听的,而火车头也要载着这些人,去到新的时代去。”
    到新的时代去?
    好,好一个东方红一号!
    央音的林耀基和小提琴手胡坤正在这,他们的胸膛中涌起了一股意想不到的震撼,被这样的奇思妙想所折服了。
    火车头和小提琴还有关系呢!
    “去,去找那个余老师。”林耀基教授推着他的弟子。
    胡坤小跑着到余切面前,伸出手:“余老师,你把这个人写的太高了,太好了……我哪里配得上?”
    胡坤简直要流泪!
    整个央音的大礼堂,众人静静的看着余切,而后忽然鼓起了掌声,这很少见,在台上演奏的乐手们却给听众来鼓掌;但这也不奇怪,因为余切为他们写出了一篇好文章。
    《拉美现实主义》那篇研究稿投的《外国文学研究》,而该杂志的主编是徐驰,徐驰正是写出了《哥德巴赫猜想》的作者,如果没有这个人,陈景润这位数学家绝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欢迎!
    有这篇文章之前,个性孤僻的陈景润连数学圈内也不大知名;有这篇文章之后,十亿人知道了他的名字,无数信件朝陈景润的住处飞来,连孤僻都变成了一种高尚的美德!
    “这难道是一部新的《哥德巴赫猜想》?”虽然小说并不是报告文学,但在场许多人却不得不想到了这篇文章。
    王濛兴奋道:“不愧是你的作品,还是你写出来最有向上的积极性。我们说,作者的故事安排往往反映了这个人本来的思想,‘新现实’是文坛的一种新类别,而你是新来的作家,真是带来了一股新的风气。”
    他问刘芯武:“你怎么认为呢?”
    刘芯武却傻掉了,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所撰写的结局,是主角个人的升华,而余切所写的,却是把“刘小春”这个小提琴手,当成了许多人的影子——他们学习西方的技术,然后把这些东西带给乡土大地,回馈给了自己的同胞和父母。
    是改革文学吗?
    刘小春是古老大地形象的“具体化”?这个人正在朝未来飞奔而去。还是意识流文学?
    因为余切同样夹杂了许多回忆方面的插叙。
    或者,是伤痕文?
    不,这真的不是了。在刘小春的学琴路上,固然有时代留下的“伤痕”,他见识到了巨大的差异,对他人性的折磨,但许多人给了他帮助,刘小春没有被打倒,他选择了要为什么人演奏音乐。
    这不是任何一种文学,这是余切写的文学。
    此时,刘芯武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并不是《和你在一起》的结局安排不好,而是太好,显得他自己写的太不好,这么直观的对比下,他简直压力大到想要呕吐。
    文章的好坏,还有什么比得上读者的回馈来的直接?
    林耀基教授高声道:“今天来了几位作家同志,我原先以为是很普通的一天,因为我们每一次演奏,都要碰到各界的优秀同志来观看,王濛就是我们的老朋友,经常看到他在底下……但是写到我们心坎里面的,讲了我们心里话的很少有。”
    王濛摸着后脑勺吐槽:“我也写过音乐方面的好小说……”
    “——我个人提议,为他们三个人鼓掌。他们用他们的艺术,超越和诠释了我们的艺术。今天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文字之美,和它其中的精妙安排……不亚于我们的交响乐,但却是一个人来演奏和指挥的。”
    胡坤呢?他激动的拿下自己的小提琴,想要专门给余切演奏一曲,他刚刚把小提琴夹在自己前胸上,其他乐手也回到台上,演奏起了这个《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这曲子虽然被称之为“不可能演奏的曲子”,但那是对于一般的乐手,而对于这些最精英的一批乐手而言,他们已经熟记在心,能娴熟的配合,根本不需要指挥者。
    《和你在一起》引发的支持,还没有结束。
    在台上的指挥者忽然从台上跳下来,把指挥棒拿给了余切,“你来!”。所有人都哄堂大笑,乐手们一边压抑着情绪,一边根据经验来演奏曲子。
    激昂的音乐响起,气势磅礴。
    他们根本不需要指挥者,但还是习惯性的看着拿指挥棒的余切,全望着他。余切当然也笑了,不过是写一个文章,大惊小怪干什么呢?
    余切耸了耸肩,想要让大家别那么激动,然而交响乐团却故意更加大动作的演奏。他们太激动,太想表达自己的喜欢,哪怕是作者本人也不能阻拦。
    王濛痴痴的看着余切:真是意气风发少年时。
    恐怕曹禺二十二岁写出《雷雨》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吧,那时候他一部戏剧发在《文学季刊》,如一声惊雷,震撼了戏剧界,封建、阶级、爱情……这么多复杂的元素,被一个水木大学大四学生写出来。
    怪不得巴老要用《雷雨》来说余切,在那篇《大公报》上的对话上,难道他也只想到了这一个人?
    然后,王濛开始后悔起自己带上刘芯武。
    这是真正的心如刀割,每一次拉弦都像是在切割心脏,让人痛苦不以,光是想想就令人难以忍受,何况是性格十分敏感的人。
    余切看到刘芯武失了魂一样,瘪着嘴,他居然快要哭了。这样的压力,确实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
    哭什么呢?
    “我道歉!”
    刘芯武望着余切:“我向你道歉!你太厉害,确实是我见识短浅,我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出来——如果以前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崇拜他,现在我既无法崇拜,我也没办法释怀,因为我也是个写小说的。”
    王濛以为,余切会原谅他,风度翩翩是件雅事。
    但并没有,余切说:“我不会写文章骂你,但也不可能接受道歉。”
    “为啥不骂我?”
    “原先骂了没处发,现在不值得我骂。”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你那个时候是作为编辑来打压我的,只要你在《人民文学》,我肯定不会投稿到《人民文学》。”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王濛还在这呢,年轻人实在是太气盛,他刚想要说两句话缓和一下……“余切,没必要搞成这样”的话。
    但刘芯武之所以是刘芯武能写出《班主任》,之所以后来能急流勇退,因为他知道审时度势。
    他在王濛震撼的目光中,说:“我可以调岗,转去其他杂志,以我的目光没能看出来你是个有才能的作家……这确实是我一辈子的污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