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孟拱北上,金人毁约
襄阳城。
时间兜兜转转,这里再度成为了抗金前线,镇守这里的大将乃是宋国大将孟宗政,他矗立在城墙上,眺望北方,思绪一下子拉得很远。
自己年少时,跟随父亲一起抗金,随军徙居随州枣阳
开禧二年(1206年),权相韩侂胄发动开禧北伐,孟宗政被任命为枣阳县令,后任京西路钤辖驻守襄阳。金将完颜董犯襄郢,自己率领部将据险游击,夺其辎重。
而后金军攻襄阳,围枣阳,自己和扈再兴、陈祥等率军连败金军,又援枣阳解围,以功兼权枣阳军节度使。
几年后,金国大举南下,金军元帅完颜赛不率数万人攻枣阳,自己坚守枣阳三个月,金军无奈退兵
自己是守住了,但大宋拥有水师,拥有长江天险却防不住金人,淮南防线崩溃,江南为金人所夺,而后金再攻枣阳,被自己击溃。
只可惜自己兵微将寡,只能堪堪守住枣阳要地,无力夺回江南,大宋迁都之后,自己被升荆湖防御使、左武卫将军,移镇襄阳,至此已有三年。
这三年内,金宋两国相安无事,但孟宗政的心里却从未放松,大宋内部两派争执不休,太子殿下英年早逝,诸多派系为了储君之位你明争暗斗。
可偏偏百官的注意力却甚少放在金人身上,前不久江南西路又发生民乱,朝廷派大军征讨却为流民击溃,叛乱已有渐渐扩大之势。
时局艰难啊!
这时,一个带着士卒巡逻的年轻小将看到孟宗政,连忙过来,“爹,城头上风大,您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孟宗政一手按在城墙上,幽幽叹道,“拱儿,今年的军备辎重还没到?”
年轻人名叫孟拱,是他的四子,是军中的队正,负责运输辎重,他穿着黑甲,面色白净,神色略有些黯然,“没到,上面说物资优先给了南方平叛的大军,我们这一路人马要晚三个月才有。”
“三个月……”孟宗政摘下头盔,鬓角霜白,眼角满是皱纹,一双苍老的眼眸尽是忧愁,“时不我待啊。”
年轻的孟拱还未经过磨炼,不是参与灭金的名将,闻言,却是疑惑道,“爹,只是晚三个月,应该不打紧吧?”
孟宗政扫了一眼旁边的士兵,淡淡道,“你们先退下,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遵命!”
待到士兵退去,孟宗政指着北方金人的方向,“拱儿,依为父猜测,明年金人要打过来了。”
孟拱脸色一僵,神情惊讶,“签订盟约不过两年光景,他们敢这么快撕毁盟约?”
孟宗政灰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扬,令人生出了一丝沧桑之感,“若是放在之前我们有长江天险,金人必不敢如此,只可惜,长江天险已经落入敌人之手,荆湖之地并无重兵,就说这襄阳之内,也不过两万而已,金人占据淮地,再加上江南,两年内足够他们恢复元气。”
“且南方并无北方那样坚固的城墙和关隘,襄阳若非当年岳王爷命人督造,也不会有今日,襄阳为父自信能守住,但荆湖之地要害众多,其他人未必也守得住。”
“一旦金兵南下,荆湖很难保住。为父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荆湖防线,而是朝廷啊。”
孟拱凝视着父亲沧桑的面容,心底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愤然道,“父亲,我们武人自太宗时候起就备受打压,如狄青,岳王爷那等雄才也黯然落幕,倘若金军真的撕破盟约,我等也只能以身报国。”
“不,拱儿,为父曾说过,你是我众多子嗣当中最有领兵天赋之人,这大宋已经是日薄西山,朝野上下无不恐金畏金,只知道收买金人,却忘了金人的贪婪残忍。”
“你不必留在襄阳了,带着你几个弟弟,过一阵子就走吧。”
“父亲,您要我去哪?”孟拱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孟宗政转过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四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去洛阳,去投靠汉侯郭靖,此人是北方霸主,迟早会灭掉金人,唯有在他手上,我们武人才能得到重用,我孟家虽世受皇恩,军人当以死报国,但我孟家却不能绝嗣,你明白吗?”
“父亲,您……”年轻的孟拱愣住了,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先别急,听为父说完。”孟宗政知道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接着道,“我孟家祖上是跟着岳王爷起兵的大将,可岳王爷被冤杀,我等诸将也被贬官,若非金人南下,为父还得不到重用。”
“本来,为父以为金人南下会把大宋打醒,让朝堂衮衮诸公重建武备,收复山河,但是……”说到这,他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昏君庸臣,竟甘与金人媾和,全无骨气与血性,这样的朝廷不值得咱们全家为他卖命。你看着好了,等金人南下,荆湖之地投金的宋军绝对不会少。”
“上行下效,朝堂尚且如此,又怎么能只希望我们武人为他们流血?”说此话时,孟宗政眼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大宋能有今天,全然不是因为禁军,这是从骨子里诞生出来的毛病,根本没得改。
此刻,孟拱内心十分沉重,艰难的点点头,“父亲,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过几日,为父会安排你北上,届时一切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为父会坚守着襄阳,直到死,但我孟家却不会亡,我汉家更不会就此衰败!”
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孟拱一下子长大了,肩上承担的责任推着他慢慢向前。
这样的场景不仅仅出现在襄阳,整个南方都是,从江南再到南昌府,但凡有识之士都知道金人的图谋,可朝堂衮衮诸公硬是缩起头当鸵鸟,自欺欺人,赵官家只知道修仙论道,不理政务,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大抵就是现在这种情形。
自从金宋盟约重新签订以来,南人北上已经形成了潮流,官府的关卡拦得住底层的百姓,却拦不住那些官员士大夫,人才的流失,精英的离散,造成的影响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
……
襄阳城内的一家酒肆里,江南七怪重新聚首,但七人却发生了争执。
韩宝驹抓耳挠腮,声音很是火爆,“大哥,咱们还留在这干什么,你看看朝廷,那做的什么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性格依旧是那样急躁。
柯镇恶坐在椅子上,脸色灰暗,头发也变得斑白,冷哼道,“哼,咱们来帮忙又不是给朝廷帮忙,江南七怪岂能坐视金狗肆虐而不理?”韩宝驹接着道,“朝廷连军中辎重都克扣,眼见着就要过冬了,士兵们连冬服都没到位,这让他们怎么熬下去?他们可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我们就算救又能救几个人,还不是要靠官府的兵马守城,但你看看,他们干的什么事?我不是贪生怕死,但这样的朝廷,我实在忍不了,妈的,换成十几年前,我早就反了。”
朱聪穿着文衫,蓄着三寸长须,难得的赞同了韩宝驹的话,“大哥,三弟的话虽然糙了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七妹的孩子才这么大就跟着咱们东奔西跑,要是金人再打过来,万一有什么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韩小莹一下子红了眼,“三哥,我……”几年过去,韩小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复当年的侠女风范。
朱聪冲她摇摇头,解释道,“七妹,我不是嫌弃你们,而是现在不比以往,金人打过来,咱们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路逃亡,死了多少人?可朝廷还是这幅样子,谁都知道金人是喂不饱的饿狼,可他们偏偏装傻。”
“留在大宋,只会继续遭灾!”
这时,一向少言的南希仁也劝道,“大哥,咱们的力量太薄弱了,想要救人,只能想别的办法。”
闻言,柯镇恶也沉默了,他是顽固,但也不是听不得劝,“你们有何办法?”
“大哥,你难道忘了靖儿?他打金人那么厉害,只要他帮忙,大宋之危肯定能化解。”
哼,这次解了大宋之危又能怎么样?下次,下下次呢?大宋不能自强,能靠他一辈子?”柯镇恶难得的动怒了,“你们别忘了,蒙古人比起金人可也不遑多让,万一哪天蒙古与大宋对上,你让靖儿如何自处?”
张阿生憨憨的点头,“大哥说得对,我们虽是靖儿的师傅,可他毕竟是蒙古的驸马,要听成吉思汗的命令,咱们不能逼他。”
朱聪想了想,沉声道,“唉,依我看,咱们带着村里的乡亲去北方吧,南边是待不了了,这次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尽我们所能吧。”
“我看行,留在襄阳太危险了。”
“我也同意。”
……
于是,几人达成了共识,韩小莹带着张阿生去劝说当年居住村落里的百姓。几年前金人打过江的时候,江南七怪带着乡亲们逃到襄阳,在这里定居。
如今,战事眼看着就要来了,他们不得不另谋活路,留在这,这些百姓定然会被战火波及。过了几日,韩小莹几人带着两百多个乡民离开襄阳,跋山涉水去北地。
这样的场景,不仅仅只出现在襄阳。
……
“夫君,你看这两个月以来增长的户口。”
侯府内,黄蓉把一份奏报交到郭靖面前,美眸之中带着喜悦。
郭靖翻了翻奏报,难以置信,“八千户,这么多?”说完,他又皱起了眉头,“不对啊,下面的人是不是弄虚作假?编户齐民也没有这么快!”
黄蓉笑而不语,指着奏报后面道,“你再看看后面。”
“襄阳,临安,湖州……全是南方的州郡,怪不得……”看到这些百姓的籍贯,郭靖恍然大悟。
郭靖放下奏报,慢饮一口茶,“金人沉寂三年,终于要动兵了,我们在北边都能得到消息,没道理大宋不知道,战事一起,百姓死伤无数,逃亡再正常不过。”
“与其让这些百姓死在战争里,不如为我所用,蓉儿,我打算派人收买南边的官员,让他们放开关卡,荆湖之地离关中距离不远,若真能引来百姓安居,也是好事。”
黄蓉微微一笑,一脸崇拜的望着郭靖,“夫君想做什么便做吧,百姓生存不易,能多救一些是一些。”
“只是,金人要用兵了,我们要动吗?”
郭靖沉思片刻,一脸肃然,“不,不动,金人磨剑三年,初战士气正旺,贸然进攻,损失不会小,而且他们在淮北囤聚重兵,不是那么容易打的,先让大宋跟他们耗吧。”
“希望这次,宋国君臣能长长记性,不要被金狗打的丢盔弃甲,他们能南逃第二次,再逃第三次可就难了。”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
黄蓉瞪大美眸,杏口微张,“夫君,你意思是,大宋会输?”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或许会输,或许会赢。”说完,他自嘲的笑了笑,“走吧,过几日就是冬选了,南边来了不少士人,希望能发掘几个有用的大才。”
……
1222年春,金国公然撕毁与大宋的盟约,指责大宋商人在金国刺探军纪要务,悍然发动战争,此役,仍旧是金国皇帝完颜洪烈御驾亲征,太子完颜康留守建康,监国理政。
消息传出,大宋朝堂立马乱成了一锅粥,虽然之前有种种迹象表明金国在调动物资粮草准备用兵,可大宋朝臣们却以为他们要跟蒙古打,想要夺回开封,哪成想,金国竟然撕毁盟约,发动大军十万,攻打荆湖等地。
可他们也不想想,郭靖坐镇洛阳,对金人的战争里未尝一败,木华黎宝刀未老,十年前的野狐岭一战大破几十万金军,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都不好对付,柿子当然要找软的捏。
战争的消息传回大宋朝堂,朝臣们一面备战,调动粮草辎重,以免派遣使者出使金国妄图平息战争,但金国的举动粉碎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未等使者离开南昌城,金人就发动重兵,围攻两湖州郡,连克数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