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贾母有些惊慌,元春赶紧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老太太,您且宽心坐着。
夫君不会有事的,毕竟是在商议国事嘛,言辞激烈一点也是常有的事,您不用为此担忧。”
王夫人也低声道:“瑜哥儿再怎么说也是一名侯爷,那些文官就算再闹腾也伤不了他的根基,您就放心好了。”
坐在后面的黛玉则是蹙起秀眉,绚丽如霞的脸蛋,白纸如曦,将莹润如水的目光,悄然投向殿外,似要穿越重重空间寻找到自己的夫君。
也难怪黛玉会担心,她固然相信贾瑜的能耐,但正所谓关心则乱。
骤听内阁首辅居然扬言要“诛杀国贼”,而这位国贼竟是自家夫君时,她的心自是难免要揪了起来。
坐在白皇后旁边的长平公主李雪燕看着周围那些衣着华丽,满头翠珠的诰命们一个个正小心议论着事情,不少人脸上还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的心就浮现出一丝鄙夷。
这些愚妇连谁是自己人都搞不清楚,就急着替那些文官摇旗呐喊,殊不知倘若没了定远侯,他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别的不说,光是卖羊毛的生意,就不知养活了多少人,许多勋贵原本窘迫的情况也得到了缓解,可这些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幸灾乐祸,难怪古人都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然了,长平公主也清楚自己本身就是女人,可她依旧看不起这些鼠目寸光的蠢货,在她们的眼里,自己生活的那个深宅大院便是全世界了。
郡主李雪雅不解的问她:“姐姐,那定远侯好好的怎的跟文官们吵起来了,今儿个可是中秋节啊,父皇也不说他们的吗?”
李雪燕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解释,天资聪慧的她只是将刚才的信息转了一圈,就意识到贾瑜突然遭到所有文官的围攻,极有可能是他上的奏折触犯到了文官集团的利益,否则怎么可能会遭到那些人的围攻?
只是这些事情她又不好意思跟自己妹妹细说,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白皇后压下心头的惊疑,珠圆玉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周总管,你亲自去皇极殿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
除夕佳节,前殿为着政务争执得不可开交,后宫自也不能轻歌曼舞,不闻不问。
这可不是后宫干政,而是身为皇后应有的态度。
“喏!”
周太监应了一声,正要前往皇极殿,就看到一名小宦官匆匆走来,禀报道。
“启禀皇后娘娘,都察院左都御史符同玄大人弹劾贾大人妖言惑众,嚷着要陛下诛杀贾大人呢?”
说起来,这名小宦官离开皇极殿的时候,正是符同玄和清流们弹劾贾瑜之时,彼时皇极殿里人声鼎沸,看起来气势汹汹声势浩大,仿佛下一刻贾瑜就要被拖出午门斩首一般。
他一个小宦官哪里知道朝堂的斗争,看到这样后便赶紧回来禀报了。
此言一出,诰命们的目光又变了,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这位近年来名声鹊起的定远侯要倒大霉了么?
不少和贾家不对付的命妇们再次看向贾母等一众贾家中人时,眼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也有不少人则是看向了坐在贾母身后的元春、探春和黛玉等三名穿着诰命服饰的三女。
听说这位定远侯是个好色的,来神京不过两年就将贾家两名女孩纳入了府中,前些日子更是吵着闹着要兼挑。
现在好了吧,自己把小命搭进去不算,还让三名女子当了寡妇。
但有一说一,那厮虽然好色,但挑女人的眼光还真不错,无论是年纪最大的元春还是其妹妹探春,以及这位刚娶的兼祧之妻,一个个全都是人间绝色。
“安家姐姐,坐在贾家姐姐身后的那三名女子便是那贾三思的妻妾吧?看着一个个倒是颇有几分姿色的模样。”
坐在西宁郡王妃旁的一名头发花白,锦服华裳的老妇人,好奇问一旁的她,此人便是理国公府的太夫人,也就是柳芳之母——柳杨氏。
“正是。”
西宁郡王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前面左边和后面那两个分别是工部主事贾政的嫡长女贾元春和庶女贾探春,右边那位则是最近刚入京的前探花林如海之女林黛玉。
这三女按理说都是出身名门,只可惜所托非人,可惜了(念liao,第三声)。”
自从回京后闹的那么一出后,西宁郡王府和定远侯府就算是杠上了。
作为安再师的正室,西宁郡王妃自然也要帮丈夫打探政敌的消息,对于他的妻妾自然是要打听清楚的。
柳杨氏的儿媳,也就是柳芳之妻柳马氏也轻声道:“老话说了,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那定远侯的三位妻妾一看便是这般妖娆、艳丽,哪里是娶妻娶贤的意思?”
想来也是那位定远侯年纪太小,少年慕艾,为女色而迷也是在所难免的。
西宁郡王妃轻轻一笑,她贵为王妃,有些话稍微提点一下就够了,说多了落入有心人眼中自然会有损身份。
事实上,正在暗中对着元春、探春和黛玉三女以及贾母指指点点的,并不仅仅是西宁郡王妃几人,还有其他诰命女眷,都在打量着那三位容姿妍美、愁眉不展的女子。
八卦、嫉妒原就是人类的天性。
元春、探春、黛玉这般姝丽绝色来到凤藻宫后,立刻引起不少诰命的侧目,在一些年纪不大的诰命夫人眼中,心中自然不可避免的引起她们的嫉妒。
毕竟古龙大师也说了,不吃饭的女人也许有几个,但不吃醋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扫了眼心思各异的众诰命,端坐在銮床上的白皇后心里也暗自着急。
这个贾三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过节的怎么就跟文官们杠上了,他就不会稍微忍耐一下么?这个混小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凤藻宫里,包括白皇后在内的各位嫔妃以及数百名诰命全都心思各异的等待着周太监的消息。
而周太监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不到二十分钟便匆匆返回,就见他躬身对白皇后行了一礼:“娘娘!”
白皇后一双美眸望了过去:“皇上那里究竟如何了?”
周太监赶紧道:“娘娘……汪首辅确实弹劾了贾大人,但贾大人也反过来对汪首辅进行了弹劾,说汪首辅其人心胸狭隘,只擅长争权夺利排除异己打压同僚,只会结党营私,请求陛下罢免其首辅之位。
随后左都御史符同玄大人以及礼部侍郎庞大人等人都站出来为汪首辅发声,却被贾大人一一驳倒,汪首辅貌似被贾大人问得哑口无言。”
比起那些小宦官,在皇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周太监无疑能干了许多,三言两语便将皇极殿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且条理分明,让人一听便明白。
整个凤藻宫里陷入一片宁静,或者说是疑惑、惊讶和不解。
以那些诰命女眷的政治智慧,多数人是不大明白这一番对峙,意味着什么的,她们唯一能理解的便是,在皇极殿的那番争吵里,那位定远侯似乎没吃什么亏。
跟那些高明不同,白皇后好看的凤眸却是亮了起来,“而后呢?”
“而后嘛……”
周太监迟疑了一下,似乎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语言,过一会才说道:“随后,镇国公府的牛继宗伯爷、北静王爷、西宁郡王爷也站了出来弹劾汪首辅。
那些文官们似乎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陛下又下令进行了庭推,林如海大人、景三和大人以及袁英德大人也同时顺利入阁成功。
陛下很是愉悦,下令开始设宴,如今陛下正在和百官一同饮酒呢。”
“什么……牛继宗、北静王和西宁郡王居然集体向文官发难?”
许多命妇诰命们听到这里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等着看贾府笑话的她们居然吃瓜到了自己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
勋贵们居然联合起来向文官集团发难,难道他们不知道此举事后必然会招致文官集团的反扑么?
尤其是西宁郡王妃和理国公府的太夫人以及儿媳更是一脸的错愕,就在刚刚不久前她们还在嘲笑贾瑜年少好色,一下子娶了三个女人。
现在好了,自己的府里当家的居然跟贾瑜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这个反转着实让她们有些措不及防啊。
白皇后毕竟久居深宫,在政治嗅觉上自然要比那些诰命们高得多,听了周太监的话后,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心情转而明媚起来,柔声道:“今日可是中秋节,大伙原本就该阖家团圆,大伙也不用为一点小事闹得不开心。
如今时间也不早了,周总管,你吩咐御膳房传膳罢。”
你看看,不愧是统领六宫的国母,一句话便将皇极殿的事情称为小事。
只是在场的诰命虽然对政治不甚敏感,但并不代表她们的智商不高。
白皇后虽然将事情定性为小事,但她们却明白,刚才皇极殿发生的事情看似过去,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这边,元春三女听到贾瑜也开始弹劾汪知节,请求昌平帝将其罢免后,三人相视一笑,这确实是她们夫君的性格,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
元春抓住了贾母的手:“老太太……夫君他没事了。”
贾母长吁了口气:“没事就好,瑜哥儿可不能有事啊。”
但一直没说话的王夫人却皱眉道:“瑜哥儿也真是的,虽然被汪首辅他们给弹劾了,但他也不应该向陛下弹劾汪首辅,请求罢免他的首辅之位啊,倘若那些文官们报复起来该如何是好?
大丫头,你也不知道劝劝瑜哥儿,让他别那么暴戾,不是连圣人也说了要以德报怨么?”
面对母亲的指责,元春只能无奈的笑笑。
可有一人却不答应了,只见一旁的黛玉淡淡说了句:“圣人云,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而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你……”
王夫人差点没被这句话给气死,面色变得铁青起来。
她在刚嫁入贾家的时候,便被黛玉的母亲贾敏捉弄了好几次,故而对贾敏一直有些记恨。
恨屋及乌之下,她对黛玉自然也喜欢不起来,这点从前些年黛玉一直寄宿在贾府时,王夫人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彼时由于黛玉寄人篱下,王夫人即便对她再不好也只能忍着,为此黛玉不知背地里哭了多少回。
但现在却不同了,此时的黛玉虽然名义上是贾瑜替早夭的哥哥娶的兼祧之妻,但实际上可是正儿八经的京营节度使夫人,父亲如今更是刚入了内阁。
可以说,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黛玉背后的靠山都是硬的不能再硬,自然不需要再委屈自己。
现在听到王夫人仗着岳母的身份劝自己夫君要以德报怨,立刻便开始怼了回去,一时间气得王夫人说不出话来。
元春和探春见状后只能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家“大嫂”和母亲发生了争执,她们能怎么办?
贾母见状,忍不住一伸手在黛玉胳膊上拍了一下笑骂道:“林丫头,你再这般无礼调皮,看老婆子不替你老子和死去的娘教训你。”
在场的人也只有身为外婆的贾母有资格这般教训黛玉了。
被贾母这般教训,黛玉吐了吐舌头,搂住了贾母的胳膊撒娇道:“老太太,玉儿只是有些忍不住嘛,凭什么要让夫君忍气吞声?”
“伱啊!”最吃这一套的贾母忍不住在黛玉的琼鼻上刮了一下,“你这臭脾气,我看也只有瑜哥儿才能容得下你了。
宝玉他娘,你也别生气,玉儿这丫头就是这个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她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王夫人听着贾母这般“劝慰”之言,面色微白,只觉得心口一时有些发闷。
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此时太监宫女们已经开始邀请女眷们入座了,只能无奈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