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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得雪
    “说吧,这次来洛阳可是有事?”薛景阳坐在穆浅身旁,低头把玩着那把浮生剑。
    浮生剑散着淡淡的清光,如长虹般耀眼。
    “是。”穆浅不遮不掩,温声回道:“师尊让我前来拖住旻紫玥。”
    “旻紫玥?”薛景阳拧眉,“听名字倒像个女子。怎么,难道薛锦铖都学会强抢民女了吗?”
    “阿阳不能如此污蔑师尊。”穆浅责怪道:“师尊让我来拖住她是为了你。”
    “为了我?”薛景阳嘲讽道,“为了让我死的更快些?”
    穆浅眉头聚起:“阿阳……”
    薛景阳哂然一笑,“你继续说。”
    穆浅:“姑苏的尸体,是阿阳做的吧?”
    “如何看出是我?”薛景阳置之一哂,“那尸体又不会说话。”
    “那具尸体,上面有道家的御尸咒,你也知道这咒是道家的独门秘术,再说,那尸体除了这,还有……”穆浅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你。”
    薛景阳刚想开口,门口树丛传来声响,尔后传来一声嗤笑,一道倩影翩然走来,语含讥讽:“我当墨云观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道,没想到门下弟子竟喜欢做如此歹毒之事,真是让本姑娘大开眼界。”
    “你是什么东西?”薛景阳听声,霍然起身挡在了穆浅身前,“这么大的姑娘居然如此不知礼数?你爹娘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做教养吗?”
    “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女子跨进门,大笑,“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是叫你墨云观的弃徒好呢?还是要称你一声薛道长?”
    说话间,她袖衫上的祥云暗纹在阳光下亮如繁星。
    薛景阳闻言冷笑:“哦?本道当是谁呢?原来是神祭的人,看来神祭弟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本事,谱儿倒是挺大。”
    “丧家之犬罢了,看你还能叫嚣多久?”女子一笑,看了一眼穆浅又道,“真是多谢了苏先生让我知道你在这里,也免得我再去别处找你了。”
    苏灵郡?薛景阳神色一肃,原来昨晚说是去医馆,其实是为了找自己人来倒打一耙?
    他扬眉,不禁笑出了声:“如此甚好。”
    “阿阳。”穆浅在他身后轻轻拽了他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女子侧身,艳丽的容颜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在我来的路上先动手的难道不是你吗?是吧,小道长?”
    穆浅拉着薛景阳衣角的手有些用力,他紧紧抿着唇角,低头无言。
    “你到底要做什么?”薛景阳冷冷看着面前的女子,语调上扬,“本道对女子向来不感兴趣,到时伤到了你,可别怪本道没有提醒过你。”
    “一个弃徒而已,莫不是过于自信了?”
    女子话音刚落,便听屋顶似是有人急跑而过的声音,虽然步伐极轻,但薛景阳听的一清二楚。
    “哦?还带了人?”薛景阳眯起眸子,手中浮生剑散出万千绯光,“你倒是有点意思。”
    “有没有意思,待会你便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白光一掠即收,千百片树叶簌簌震落。
    薛景阳迅疾翻身,手中青锋流泻,一连二十七招,剑光在对方的身侧一掠而过,斩断了女子的几缕青丝。
    “呵,剑法真不赖!”回首瞧见女子所用剑法,薛景阳不由赞叹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雪亮的剑锋便抵在了他胸口一寸处,那股巨大的冲力逼的他不得不后退,这一退便是数步,直至后背抵在了树上,才止住身形。
    空气徒然安静,浮生剑沉炙的烈焰缓缓消散。
    女子略带讥诮的看着他,片刻后才道:“薛道长可还觉得有意思?”
    “呵。”薛景阳轻嗤,“花里胡哨。”
    女子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牙尖嘴利。”
    “嘻,”薛景阳的手指抵在胸口,忽地笑道,“你若是眼睛不长在头顶上,就再好好看看你这把剑。”
    女子的目光顺着长剑望去,剑尖的一寸处是两根修长白净的手指,雪亮的剑刃在他的指缝间被紧紧夹住,仿佛生根一般,再进退一寸都难。
    怎么可能?!她大惊,但表面上依旧漠然。
    “你要知道,能同本道斗嘴的,全天下也没几个,你这姑娘长得斯文秀气,怎么说起话来像是换了一副德行?”薛景阳屈指弹在剑身上,“这么烂的剑,要着也没用,本道心慈手软,今日不仅放你一马,还要——”
    女子握剑的手被他这轻轻一弹,竟差点让剑从手中脱落。
    剑身震动,薛景阳笑的凤眼半眯:“还要——替你折了它。”
    “你!”女子顿时想要抽剑而退,但对方却将剑拿捏的死死的,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抽动出半分。
    “松手!”她两颊因生气而沾了些许潮红,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对方手腕一转,向后一抽,她身子一个不稳,登时向前栽倒。
    然而就在她向前栽倒的一瞬间,薛景阳突然松手,那剑在瞬间反弹起来,闪电般的抽中了她的胸口,击的她整个人带着疾风,瞬地跌倒在后。
    “神祭难道没有能打的吗?不然怎么会派你这样涉世未深的丫头出来?”薛景阳嗤笑,“你这一看就是空有一套剑法,连实战都没上过手,本道今日便指点你一二,若是你再来找茬,可别怪本道真折了你的剑。”
    “呵呵。”女子艳丽一笑,“你能打得过我,但你能保证屋里的人能打得过吗?”
    “你什么意思?!”薛景阳一惊,心道不好,迅速朝屋中掠去。
    “晚了!”女子轻叱,再次提剑踏来,剑光徒然暴涨,灵力一涌而出,竟与方才完全不同。
    薛景阳手腕一翻,浮生剑化为光影,迅如疾风,刹那间已直抵女子咽喉。
    女子身形快如鬼魅,剑锋擦身而过,她右腕一转,星芒乍现。
    薛景阳这才发现这个女子的功底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通过交手来看,应当也是身经百战。
    该死!上当了!他心神一散,手中绯剑划出,急忙调转的方向,只听空中传来叮叮声响,浮生剑竟被女子撞的差点脱手而出。
    女子如影随形,连同一掌,迅疾拍来。
    避无可避之下,薛景阳左袖一拂,流光一闪,阴阳簪从袖中划出,这才堪堪挡住长剑。
    剑尖离咽喉不过半分。
    阳阴阳簪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刷地飞出,顿时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
    女子被震的五指一麻,旋即撤剑,但由于浮生剑力道太大,金戈声未散,她的长剑便脱手而出。
    薛景阳无心再斗,收簪,探出手指,瞬地夹住那把长剑,指缝处一紧,一片金戈碎裂的之声。
    碎片连同剑柄唰唰掉落在地。
    “嘻——纵使屋里那位再怎么厉害,一个瞎子又怎么能敌得过风雨阁那么多人?”女子临危不乱,一手撑地,施施然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满是土灰的手,努努嘴,笑道:“轻敌,可是大忌。道长记住我的话,还有,我有名字,我叫旻紫玥。”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连风都忽地凌厉起来,薛景阳惊觉,蓦地回身,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觉得后脑一震,晕了过去。
    “诶!那把剑别动,你们碰不得的!拿着他的手,让他去抓,然后一并带走。”旻紫玥插手站在树下,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爹说的真不错,本姑娘不去当戏子太可惜了。就是委屈了这把剑,陪了我这么久,说给折没了就没了。”
    “臭道士,下手可真狠!”旻紫玥拿起地上碎成块的剑,皱了皱眉,“罢了,改明儿再让爹给换把好的。”
    “阿紫姑娘,那个瞎子如何处置?”
    旻紫玥丢下手中的碎片,抬头:“当然是一并带走啊,让他去给傅兴辰道了歉再说。”
    “是。”
    ***
    寒气笼罩在沉雪殿中。
    苏灵郡咳嗽着,从顾云泽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在下已经好很多了,多谢公子。”
    顾云泽把袍子给他披好,径直来到了空无一物的殿中央,忽然俯身敲了敲地砖。
    “笃笃笃”地砖下传来了空洞的响声,像是下面被人凿空的声音。
    苏灵郡跟过去,道:“这似乎是有隔层。”
    顾云泽皱了皱眉:“应该。”
    苏灵郡:“难怪这么大的殿中什么都没有,想必是放到了这个更隐蔽的地方。不过是些尸体罢了,为何要设计的如此复杂?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顾云泽:“不知道。”
    苏灵郡:“公子,借过一下。”
    顾云泽往旁边退了几步。
    苏灵郡单手轻扬,一掌拍在了地砖上,仿佛重锤击下,深嵌在地上的石砖竟然被破开了三尺有余。
    顾云泽:“……”
    洞下吹来了阴冷的凉风,苏灵郡指尖凭空一画,聚起了一簇火光。
    火苗照在裂开的地洞下,苏灵郡不由一惊。
    但见漆黑的洞下,宽阔无比,展现在眼前的是几口棺材,那些棺材由岩石打造而成,圆拱形的棺材面上刻画着复杂的经文,密密麻麻的刻了一圈。
    “怎么会放在这?”他有些难以理解的看了看顾云泽,忽然纵身而下。
    顾云泽紧随其后。
    空阔森然的地洞中,两人面面相觑,洞中的摆设一目了然,没有机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几座孤零零的牌位和数具石棺。
    照明用的火把挂在石壁上,苏灵郡随手取下一把点燃。
    “怎么牌位只有几块,棺材却这么多?”他的目光从石棺上一扫而过,声音回荡在石洞中,让整个石洞更显诡秘阴森。
    “开棺吧。”顾云泽冷声道。
    “什么?”苏灵郡蓦地回头,疑虑道,“这,不妥吧。”
    “开棺。”顾云泽冷然重申了一遍。
    苏灵郡有所疑虑地看了看他,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顾云泽莫名其妙的回看着他,然后不以为然的走到了一具石棺,伸手拍了拍。
    石棺厚重,非普通人能够轻易推开。
    苏灵郡走到了另一具石棺前,细细观察了片刻,忽然说道:“这经文是符咒,用来压制怨气的,你别……”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顾云泽已经动用了灵力推出一掌。
    这一掌内功深厚,石棺发出了轰隆的声音,被缓缓打开。
    像是看见了什么,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奇异起来。
    苏灵郡看见有裂痕从石棺上散开。
    顾云泽蹙眉,怔怔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苏灵郡不明觉厉,立马跑了过来。
    石棺的下面没有想象中的尸体,也没有怨气升腾而出,里面只有累积着的大堆财物,以至于根本不需要火把,他们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出都是些什么东西。
    顾云泽恢复了冷霜般的脸色,什么也没说。
    “原来,是这样的……”苏灵郡忽然朝洞深处一跃,轻飘飘的踩在了另一具石棺上,然后飞身朝里掠去。
    “你做什么?!”顾云泽厉声,“小心点!”
    苏灵郡没有回答,眼睛里却有雪亮的光芒,他停在了一具最外边的石棺旁,拍出一掌。
    石棺轰然打开,里面依旧是堆积如山的财物,只不过这次他看见了几张锦帛。
    几乎每一具石棺中的财物都多如山堆,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才确定了这些石棺中都放了些什么。
    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无论是石棺还是牌位亦或者纂刻上去的经文,皆是障眼法。
    两人一并退到进来的地方,与石棺相反的是如蛇般蜿蜒的路,那段路很长,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顾云泽再一回头,只见苏灵郡正弯腰跃到了一处低窄的石壁边,凝着眉思考,连自己走到他身旁也没察觉到。
    “在做什么?”顾云泽走近问道。
    “我大概知道怎么出去了。”苏灵顺手拉过他,“你跟我来。”
    顾云泽还未开口,便被他一把拉走。
    洞中的空气潮湿而阴郁,一条长长的通道仿佛看不见尽头。
    两人走在不见五指的通道上,心里已经各自有了数。
    “自风雨阁成立以来,江湖上是不是有很多未破的案子?”苏灵郡清脆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安静。
    “风雨阁成立已经很多年了。”顾云泽知道他在想什么,断然道,“应当不会拿不义之财。”
    “可我方才看见了十年前蒋家失踪的药方。”苏灵郡道,“那场大火烧光了蒋府上的所有东西,唯独他们家那张看的比命还紧的药方不见了。”
    顾云泽:“或许是随着大火一并被淹没了,你又如何知晓是风雨阁所为?”
    苏灵郡:“我还见到了很多失踪的秘籍,和那些传言消失的宝物都在这里。”
    顾云泽回头,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数具石棺,当即不再接话。
    苏灵郡自顾自的说着:“此事定当另有隐情,我们还需要去高稷的屋里查找一些线索,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快点出去。”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顾云泽忽然停住步伐,从袖中拿出一个锦袋,只手递给了他,“你想帮薛景阳。”
    苏灵郡微有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他接过锦袋,里面是两张信笺。
    纸上的笔记清晰,苏灵郡低头快速扫视了一遍,脸色愈来愈沉,纸张被他颤抖的手捏的有些皱,他竭力平定着自己的心情,直至看见了最后的落笔,才蓦然抬头,眼神里有难以抑制的怒火。
    “他跟这件案子是脱不了干系的。”顾云泽声音柔了很多,试图安慰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他。”
    苏灵郡许久没有说话,信纸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了轻微的裂帛声,不多时便散为了齑粉,从他掌心洒落。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他面色苍白的咬着牙,怎样也无法压住心头的激愤。
    “高稷的屋中。你不应该随意相信别人,尤其是他,”顾云泽看着化为齑粉的信纸,“你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算计中。”
    气氛沉滞间,苏灵郡咬着牙,终是把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口气吐出,冷漠道:“我不应该相信他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对我好,只不过后来知道了他另有所图,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连图的东西都在骗我!”
    顾云泽将手搭在他肩上:“你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出去再说罢。”
    苏灵郡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调整情绪,他停顿了片刻才移步继续走。
    这条通道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两人一路上什么也没说,顾云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听。”徒然间,苏灵郡站立,“风声越来越清晰了。”
    顾云泽屏息,果不其然,耳边有簌簌风声吹过,轻的如同掠起水中涟漪,若不是苏灵郡说出来,他倒是真的没有发现。
    “快到了。”苏灵郡眼睛徒然亮起,在黑暗中愈显光泽,“我们快些应该是能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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