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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脸皮微红,谢郢垂眸道:“家父知我心有所属,并未催过,只等我求得了女方的首肯再替我做主。”
    赵宴平快听不下去了。
    柳氏却很是紧张,故作轻松地问:“三爷这般人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得了三爷的青睐?”
    谢郢喉头滚动,正要开口,沈樱带着翠娘,绕过影壁朝这边走来了。
    柳氏暗道女儿回来的不是时候,那边谢郢已经站了起来,拱手朝沈樱行礼道:“好久不见,沈姑娘可还安好?”
    沈樱自然认得举荐兄长的伯乐,笑盈盈道:“原来是三爷来了,我说门口怎么停了一辆马车。”
    谢郢直起身子,目光落到沈樱脸上,只觉得她笑如春花烂漫,艳丽夺目。
    沈樱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轻轻吸了吸鼻子,因为受寒声音都变得微微发哑,遗憾地朝母亲道:“娘,阿娇姐姐去将军府小住了,要等初五才回来,我与翠娘扑了一场空。”
    柳氏哪有心思想阿娇,嗔怪她道:“都受寒了还四处乱跑,你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人家,快回房休息去。”
    沈樱“哦”了声,坐都没坐,朝谢郢点点头,转身走了。
    谢郢顿觉怅然若失。
    柳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等谢郢自己挑明。
    谢郢回神,见心上人的母亲正笑着注视着自己,谢郢突然鼓足勇气,朝柳氏行礼道:“不瞒伯母,晚辈还在武安县时便对沈姑娘动心了,因逢沈老过世,才未曾言明。如今沈姑娘出了孝,晚辈不想再耽搁,业已禀明过家父,家父也是同意的。今日过来便想问问伯母的意思,如果您看得上晚辈,愿意将沈姑娘许配给我,晚辈这便回府请长辈安排媒人去。”
    柳氏按下惊喜,确认道:“咱们两家家世悬殊,侯爷真的同意?”
    谢郢自嘲道:“赵兄得拜卢太公为师,前程不可限量,谢家家世确实显赫,然晚辈只是侯府一庶子,前来求娶沈姑娘,是晚辈高攀才是。”
    柳氏忙道:“三爷万万不可这么说,小樱她不懂规矩,三爷喜欢她是她的荣幸,只是小樱一心重开她的胭脂铺子,容我问问她的意思,年后再给三爷答复,可好?”
    谢郢笑道:“应该的,伯母也不用急着催沈姑娘应许,只要她肯嫁我,我可以等她新铺子开张后再来提亲。”
    这么深情又温柔,柳氏心里已经替女儿说了一百次愿意了。
    赵宴平送谢郢出门。
    绕过影壁,赵宴平顿足,皱眉问谢郢:“你何时看上的小樱?”印象中,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江南,谢郢的确只见过沈樱三次。第一次是七夕游船,沈樱男装出现在他面前。第二次是沈樱一身孝衣去县衙状告亲兄不孝,眼中带泪却神色倔强。第三次是他去沈家沟吊唁沈员外,沈樱仍是一身白色麻衣,跪在沈员外的棺木前,满面悲痛。
    然而就是这三面,便让他对沈樱念念不忘,生了迎娶之心。
    身为庶子,谢郢从不曾太在意什么家世门第,他只想娶一个让他心动的好女子。
    “说不清,反正就是喜欢了,赵兄不会反对吧?”谢郢看着赵宴平问。
    赵宴平知晓谢郢的为人,他担心的是小家碧玉的妹妹,能否适应侯府大宅。
    谢郢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那嫡母很会做面子活儿,我若娶个高门贵女,他兴许会刁难刁难她,咱们两家联姻,你又是寒门清流,她不会费心针对小樱的。”
    赵宴平沉声提醒他:“小樱未必同意,你改口过早了。”
    谢郢失笑,摇摇头告辞了。
    赵宴平站在门口送他,等他折回厅堂,柳氏早去后院找女儿了。
    “谢三爷想娶我?”
    柳氏一开口,沈樱只觉得难以置信,她做什么了谢郢就想娶她?这简直比听说阿娇突然来向兄长提亲还让沈樱震惊。
    柳氏笑道:“喜欢不喜欢,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的事,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吧,人家三爷可说了,他不反对你开铺子,甚至愿意等你开完铺子再来提亲呢。”
    沈樱咬了咬唇。
    她嘴上说着不嫁人也没什么,但兄长已经扬言找不到姐姐就不娶了,她再不嫁,只会让母亲发愁。既然早晚都要嫁,谢郢仪表堂堂,人品端正,家世也够好,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母女俩正商量着,赵宴平来了,提醒妹妹别光考虑谢郢,还要了解过侯府诸人后再做决断。
    沈樱便笑道:“大哥说的对,那我就一边筹备铺子一边打探侯府的消息,想清楚了再答复他。”
    第100章
    阿娇带着小孟昭在将军府里过的年。
    从腊月底到正月初四, 薛敖、孟氏出去应酬过,但将军府清清静静的,阿娇就像在自己的小宅子里一样自在。阿娇也知道, 这是姑父姑母特意为她安排的, 为了让她多住几日,姑父姑母将自家的宴请定在了正月初六, 官员放假的最后一天。
    初四用过午饭,阿娇就准备带孟昭回去了。
    孟氏没跟侄女多客气,只约好正月十四再去接阿娇娘俩,来将军府过元宵节。
    阿娇笑着应下。
    回了家, 阿娇才得知沈樱、翠娘来找过她, 并且托丫鬟留了口信儿,说初八那日再来。
    一别两年, 阿娇还挺想她们的。
    姑母要准备宴请, 阿娇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带着丫鬟们将铺面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年前收起来的绢花、绣活儿也重新摆了出来, 初七上午重新开张做生意。
    初八这日, 沈樱、翠娘果然来了, 从后门那边进来的。
    秋竹来传话, 阿娇笑着去了后院。
    故人重见, 沈樱还算稳重, 翠娘直接红着眼睛扑到了阿娇怀里, 哭得泪汪汪的:“小……阿娇姐姐,我好想你啊!”
    沈樱与阿娇有一起合作生意的交情, 也有小嫂与小姑的情谊,但整个赵家翠娘才是与阿娇相处时间最长的那个, 阿娇又对她好,阿娇离开的时候,翠娘也是哭得最凶、最想念阿娇的那个。
    阿娇抱着翠娘的头,笑着让丫鬟们带小孟昭去院子里玩。
    等丫鬟们走了,阿娇看看沈樱,再看看翠娘,一个变成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虽经历了家中惨变父亲离世却不改其自信乐观,一个虽然也十六岁了,但仍然单纯率真像个小丫头,熟悉与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大家从未分开过。
    “小樱快坐,翠娘你也别哭了,再哭昭哥儿还以为我欺负了你。”阿娇扶正翠娘,笑着道。
    翠娘一边瞅着阿娇,一边拿帕子抹眼泪。
    她哭的时候,沈樱早已仔细打量过阿娇一遍,此时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沈樱由衷地赞叹道:“两年不见,姐姐美貌不变,气度却更加雍容,我都快不敢认了。”
    阿娇笑道:“我一个小铺子东家,有什么雍容的,你快别乱夸。”
    翠娘突然连连点头道:“姑娘夸得没错,姐姐就是雍容了,瞧着就像官家娘子!”
    “合着你们是商量好了一起过来夸我的吗?”阿娇指着右边的椅子,让翠娘也坐。
    翠娘可没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如果不是官爷与姑娘再三警告她不许用旧称,翠娘都不会叫阿娇姐姐这么亲昵的称呼。
    阿娇与沈樱面对面坐着,翠娘就站在沈樱一侧,一边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娇看,像个小呆子。
    阿娇问了问沈樱进京路上可否顺利,都是家常闲话。
    孟昭突然从院子里跑过来,要娘亲陪他玩。
    沈樱盯着孟昭看,见这孩子脸蛋白净,眉眼漂亮,怎么看都不像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在街上捡回来的孤儿,沈樱心中一动,有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能是真的。
    等孟昭又被带到院子里,沈樱摸摸头发,笑着问阿娇:“姐姐,我头发乱了,能否借你的梳子一用?”
    阿娇领会了她的眼神,单独带沈樱去了内室。
    一进来,沈樱就激动地拉住了阿娇:“姐姐你跟我说实话,昭哥儿是不是你自己生的,其实是你与我大哥的骨肉?”
    阿娇口中若是有茶,肯定会笑得喷出来,嗔沈樱道:“说你老成稳重,你又来犯傻,别说我怀不上孩子,就算我怀上了,我离开时肚子平平,哪能生出昭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来?昭哥儿可都满两岁了,你大哥也见过他,真是他的,他能不认?”
    沈樱又没生过孩子,她也看不出孟昭有多大,一激动就想错了。
    猜测失误,沈樱面露失望。
    阿娇垂眸安慰她:“别急,等你大哥找到香云姑娘,就会娶妻生子,给你添个小侄儿了。”
    沈樱见她说这话时都不敢看自己,不由问道:“姐姐真的不介意我大哥成亲再娶?”
    阿娇看傻孩子似的看着她,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与你大哥的事都过去了……”
    沈樱打断她道:“姐姐忘得快,我大哥可没忘,知道我们今日要过来,昨晚、今早他又分别嘱咐了我们一遍,让我们谨言慎行,不许给你招惹麻烦。他是闷葫芦,你的事什么也没与我说,今天看到昭哥儿我才知道姐姐竟然存了不再嫁人的念头,既然姐姐不想再嫁,那我就想什么说什么了,若姐姐不喜欢听,我再闭嘴。”
    阿娇没有不喜欢听,她只是觉得,沈樱可能误会了。
    “你大哥从来都是外冷心热,他那么嘱咐你与翠娘,只是单纯地关照我,没有别的意思。”阿娇澄清道。
    沈樱苦笑:“我能不了解他?再喜欢你都不肯说出来,姑太太要接你进京过好日子,他一心为你着想,痛痛快快地写了放妾书,翠娘还说他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跟你说,好像根本不在意你走,可你们的马车还没出城呢,他就给自己憋吐血了,昏倒在地上,差点没吓死我们。”
    阿娇怔怔的:“他,他吐血了?因为我走?”
    沈樱点头。
    阿娇呆呆地坐到椅子上,思绪又被沈樱的一番话带回了江南那座小宅子。
    赵宴平吐血了,说明他舍不得她走,那他为何承诺老太太……
    “我以前承诺过你的,从始至终都作数。”
    “老太太病得严重,我会尽量哄她,言语上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你别往心里去。”
    他进京后说的话,与以前说的同时响起在耳边,再想到那两包被他当成幌子的碧螺春,想到他消瘦的脸庞,阿娇心里一疼,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怪他了,他赵宴平,根本不是那种会在娶妻前将旧人无情赶走的男人。
    “姐姐,你心里也还有我大哥,是不是?”沈樱坐在阿娇对面,怅然地道。
    阿娇看着沈樱,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孟昭清脆的笑声,无忧无虑的。
    阿娇也笑了笑。
    有也好,没也好,终究都是分开了,阿娇只愧疚自己误会了他,却并不后悔搬到京城开始新的生活。这种不用担心会被人抛弃,不用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安稳生活,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会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却踏实自在,远比那人在身边,却又不会完全属于她的滋味儿好多了。
    “罢了,不提了,你大哥官升得这么快,以后会娶到更好的姑娘,我是真不想琢磨嫁人那些事了。”阿娇目光平和地道,转而问起沈樱还会不会继续开胭脂铺子的事。
    沈樱见她刻意回避,便也不再追问,就算阿娇还喜欢兄长又如何,关键还要看兄长怎么想,是等找到姐姐后就来提亲,还是顾虑子嗣只想纳阿娇做妾却又无颜开口,反正沈樱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么一对比,沈樱突然发现,兄长是个好哥哥,对心上人却不够体贴,谢郢那样干干脆脆地来提亲,反而讨人喜欢。
    叙过旧,阿娇带沈樱去前面看看她的铺子。
    沈樱名字里有樱,从小就喜欢樱花,相中两款樱花绢花,笑着要买下来。
    夏竹在旁边见了,疑惑道:“年前赵爷过来,不是选了这支粉色的送姑娘吗?”
    沈樱一愣,她都进京十来天了,兄长除了警告她别在阿娇这里说错话,除了给她分析永平侯府那一大家子的亲戚关系,除了大年初一的时候给了她一点压岁钱,再没有提过旁的事,更不曾送她什么绢花。
    之前兄长说朱昶托他给阿娇送碧螺春,沈樱就不记得朱昶来找过兄长,怀疑兄长拿碧螺春当幌子来见阿娇,现在又有了绢花,沈樱立即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当着夏竹、江娘子的面,沈樱笑道:“这花好看,我再买一朵。”
    阿娇哪里会收她的钱,坚持送她。
    沈樱就道:“也行,等我的胭脂铺子开起来,我再送姐姐几盒胭脂。”
    阿娇笑道:“那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