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沉吟半晌,反问乔玮,“所以你觉得,许贡密信事有蹊跷?”
其实非要说蹊跷,也未必有太多,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们,大多都抱有一种“报效汉室”的忠心,即便汉室衰微,早已残破不堪,但他们这些人绝不能生出、也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来,毕竟此事儿也还关乎名分正统、文人风骨。
从前许贡和孙家交好,无非是觉得孙坚和孙策心怀大义,匡扶汉室而舍生忘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孙策的野心已然藏不住了,他根本不会去考虑汉室倾覆之事,只是打着汉室忠臣的名义想要占地为王。
所以即便曹操的野心已是人尽皆知,但他善待汉帝,处处打着“汉室”的名号,还是藏在了大多数人能接受的道德高点上。
至少,比孙策站得高吧。
所以许贡此举与其说是背刺孙家,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许贡就没有真的跟随过孙家,他跟随的是能为汉室效力的“孙将军”。
但乔玮此时并不能如此解释这件事情,她需要为许贡求得生机,至少要拖过四月之后,只要熬过了四月,孙策或许就不会死了。
孙权也确实在仔细思考乔玮所言,但他并不觉得许贡有乔玮说地这般大义凛然。
“许贡此人可并非与我孙家交好,当年我孙家举家归吴,他甚至在由拳派兵抵抗过。若非君理护着我只身入军,说服许贡,只怕早已成死仇。”孙权淡淡道。
“这些年他一直蛰伏于吴郡,与我孙家交好,连兄长也都十分信重他,以君理为都尉相佐守吴地。如今看来只怕也是心思有异。”
孙权眼中的杀意更甚。
等等,这个剧情走向怎么好像跟她在书上看到的不太一样埃
孙权不提她还没能想起来,许贡此人不应该早死了吗?史书上记载,许贡曾于由拳抵抗孙策,而后被孙策和朱治合围,为孙权所破。
许贡逃往南方严白虎之处,而后又投奔许昭,而后上书给汉廷,要求朝廷收剿孙策,然后被孙策所杀。
按照建安二年,朝廷任命了陈禹为吴郡太守的时间线来看,许贡被杀,时间应该会在建安二年之前。
可是……乔玮发现一个惊奇的事实,为什么这一世的许贡不但没死,没有投奔严白虎,甚至还活到了建安五年才写了这封信。
难道……这一世,许贡也是……?
这情况就跟你本来玩的是个单机游戏,结果发现,游戏服务商忽然抽风改成变联机一般。
要是个队友,那还可以联手搞事业,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要只是个路人,也能各搞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要是对手,那事情的发展可就精彩了,可就是智商、情商、记忆和判断力的全方位pk赛。
关键是如果许贡是那个联机玩家,那他会不会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下死手一定要搞死孙策啊,那这情况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乔玮还在风中凌乱,草率了草率了,这历史走向从兴平二年起可能就已经发生了一定的偏转,那么无论是她对于历史了解还是前世大乔的记忆,都失去了一定的效用。
要金手指,金手指也没给。要系统,系统也没有。
就剩有点前世的记忆和现代的历史基础,这一下子也难说到底能有多少用处了。
穿越大神,要狗还是你狗。
此时的孙权并不知道乔玮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到乔玮的心情指数似乎不太妙,以为是自己说话太直了一些,于是开口认可了乔玮的部分建议。
“不过,书信之真伪还需要再加考察此话还是有理,我明日找君理来叙话便是。
他为都尉,又心思缜密,与许贡同城而处,若许贡生出异心,君理必然能有所察觉。”
乔玮也想从朱治那里侧边打听一下,许贡会不会有可能是和她一样被穿越大神送来这个时代的幸(倒)运(霉)儿(蛋)。
翌日,孙权忙着招待朱治,吴老夫人派了包媪来请她到正屋听训。
乔玮迫于“孝道”压力,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吴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好似不太情愿来。”
谁会情愿给自己找点事情挨骂。
但面上还是挤出了微笑来,“老夫人说笑了。”
吴老夫人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我原是不情愿你这样的女子入我孙家门庭的。奈何仲谋喜欢,我这个做阿母的,也不好叫他为难。”
乔玮:我什么样的女子?你不愿他为难也为难多回了,搞得好似昨日那鲜明的五指印不是您老人家打的似的。
“不若你自请为妾吧1
好家伙,真是好大的脸。做妾,做妾,做妾,怎么老有人张口闭口就老想着让她给做妾。
她爸妈生养她一场,可不是为了让她去给人家做妾的。
“怎么?难道给我孙家做妾还委屈你了不成?”吴老夫人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搁,发出重重的响声,“你家世门庭式微,也不贤淑安分,如何配得上仲谋。”
怎么,想弄点动静出来先发制人,吓唬人呢!
乔玮不紧不慢地反问吴老夫人,“此事老夫人问过夫君的意思了吗?他同意了吗?”
吴老夫人的脸色一滞。
乔玮顿时便明白了,或许是问了,但孙权肯定是没同意。
好的,只要有孙权的态度,那她也就有底气了。这婆媳之间的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夹在中间这个男人的问题。
所以吴老夫人单独叫她出来训话,这是准备从她身上下手,逼着她自己“退位让贤”,给自己看好的谢氏铺路呢!
感情这是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埃
“老夫人言说乔家门庭式微,这是不假,但乔家也是书香门第,读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之圣人言,学过商鞅立木以明不欺之则。
去岁,吴侯为夫君聘娶儿妇,三书六礼虽简却也无所遗漏,更有周太尉以为媒妁之使,取信于乔家父母。
孙家如今门庭是显贵了些,但老夫人这般轻诺寡信,儿妇倒是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