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不吭声了,顺着村头的小路向下拐,走了将近十分钟,几座孤零零的小坟包出现在我眼中。
看到坟包,老张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走吧!”
王寡妇对着老张的屁股就是一脚,老张脚下一滑,顺着雪坡滚了下去,翻滚间撞在了一棵碗口粗的杨树上。
“啊!”
停下之后,老张好似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踉跄着想要爬上来。
努力了几次,每次爬到一半便滚回去,恰好倒在同一棵杨树下。
连续几次,老张折腾不动了,跪在那棵树前,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着,含糊不清的道着歉。
我看了看王寡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五年前吧,村长家的那个小崽子十岁,把同村一个孕妇弄小产了!”王寡妇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顺着雪坡跳了下去。
雪坡不深,其实就是夏天时候的壕沟,冬天下雪,变成了雪坡,有一米多深。
徐老蔫默不作声的跳下去,跟着王寡妇来到那棵小树前,安静的肃立着。
“孩子才六个多月,眼看着要降生了,谁想到糟了这么大的罪!”王寡妇还在说着,嘴上的笑意也没散,人更是坐了下来。
“有句话叫前世有缘,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见这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特别喜欢!”
王寡妇说着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老张还在磕着头,头碰撞在地上的砰砰声和王寡妇的絮叨声混在一起,随着冷风向着远处传播,在几座小坟间回荡,带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小宝啊,阿姨那会没本事,也帮不上你什么!”
王寡妇从羽绒服兜里摸出两个惟妙惟肖的糖人,插在小树前的雪堆上,轻轻拍了拍那棵碗口粗的小树。
我没做声,在这棵小树上,我没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王寡妇口中的那个小宝恐怕早已经消散了!
“害你的那五位已经死了,帮凶的也在这,可惜,那五位不是阿姨亲手杀的!”王寡妇眉眼间依旧带着笑,可语气中透出的寒意让人心悸。
老张这会已经吓傻了,头抵在地上,身体不住抖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王寡妇虽然没说几句,可我基本上听明白了,村长的那个孙子就是所谓的熊孩子。
可能是贪玩,也可能是出于恶作剧,把一个孕妇弄流产了,结果连钱都没赔几个,事就过去了!
所凭的无非是村长的身份,还有老张从中周旋,而王寡妇之所以知道这些,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婴孩十有八九是变成怨灵的了。
王寡妇是跳大神的,她当初很可能被请来处理这个怨灵,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小宝啊,阿姨今天便帮你报仇!”
王寡妇继续说着,眼神陡然变冷。
没等王寡妇动手,老张突然疯了一般的捧起一堆雪,往嘴里塞,还不断叫嚷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王寡妇冷眼看着,眼中的杀意却越来越盛。
“呵呵!”
“呵呵!”
老张站起来,含糊的笑着,眼神木然,手舞足蹈的跳着,那副样子就好像疯了。
我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看着老张,说实话,以我现在的实力,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疯了!
“别装了!”
冷眼看了半响,王寡妇对着老张的屁股又是一脚,把老张踹倒在地,上前一把薅住老张的脖领子,把他向后拉,他的脖子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发出一阵咯吱的声响。
以这个角度和力度,只要稍稍加力,老张的脖子绝对会折断。
“想活吗?”王寡妇冷声问道。
“呜呜!”
老张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呼噜声,想要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想活!
我暗自摇摇头,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便是如此,在王寡妇面前装疯,那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活的不耐烦了吗?
“想活便好!”
王寡妇松开手,老张躬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道:“你是王翠花?”
“才认出来?”王寡妇冷笑一声。
我听到这,悄悄捅了捅徐老蔫,这是啥情况,老张怎么没认出来?
别的不说,单单就王寡妇的体格,绝对能让人过目不忘。
徐老蔫没说话,悄悄摸出手机,划了两下,从相册中的隐藏文件夹内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了看。
我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咋回事了!
五年前的王寡妇,和现在简直不是一个人,双眼皮,大眼睛,瓜子脸,挺鼻梁,再加上不到一百斤的体重,怎么看,怎么美!
岁月催人老啊!
五年的时间,王寡妇从不到一百斤到现在的将近二百五十斤,正常人根本认不出来!
我这时有些佩服石三强了,王寡妇变成这样,他都能认出来,现在看来,石三强对王寡妇是真爱啊!
不过我有些看不明白徐老蔫,一张照片而已,他藏的这么深干嘛?
见我在看他,徐老蔫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别说话,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王寡妇那大体格子,顿时明白了,徐老蔫这是靠着这张照片回血续命呢!
“我错了,我真错了!”
老张眼中闪过一阵复杂之色,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相比于之前的装疯卖傻,这一次,老张真诚了很多。
王寡妇蹲下来,薅着老张的头发,把他的头拎起来,冷冷的问道:“想活命吗?”
“想!”老张急切的吐出一个字。
“那行,把你和村长那一家子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说出来,一件也不许落下!”王寡妇沉声道。
老张迟疑了一下,立即应下。
老张说出的第一件事便是放赌局,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过老张说的更详细一些。
赌往往和高利贷联系在一起,有些输红了眼,想要翻本的赌徒,脑袋一热,多少钱都敢借。
村长放钱,讲究的是九出十三归,借十块钱,只给你九块,还的时候要十三块。
一般情况下,放出去的钱,都是七天短期,七天到期一旦还不上,那么妥了,你家的房子,地,甚至是媳妇,都可以成为还款的抵押物。
按照老张的说法,东平村七十八户,得有五十户都在给村长家打长工。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就是典型的村霸,不过看老张的样子,我便知道,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这些年,张哥倒卖过十三个人,孩子也卖过三个!”
当老张说出这些时,我发现王寡妇的脸色没变,看她的样子,早就知道这些。
“这一年多,世道变了,张哥和我商量了一下,说想要倒卖法器!”老张继续说着,只不过这一次,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王寡妇。
“继续!”王寡妇脸上的表情没变,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张哥和我商量了,说正常的法器不好弄,无论是材料,还是时间,缺一不可,一年也弄不成几个,便想要走捷径!”
老张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最好弄的法器便是人骨法器,需要的东西也相对简单一些,就是人骨!”
“现在虽然流行火化,可农村土葬的依旧很多,张哥家里放赌局,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哪个村死人了是土葬的,他最清楚!”
“每次得到信息,我们就去挖尸体,张哥负责挖,我负责放哨,搞了半年多,终于搞出了一些门道!”
老张又偷偷瞄了一眼王寡妇,见王寡妇没叫停,只能继续说道:“前两天张哥说他联系上了一个大主顾,还说以后如果能攀上关系,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谁想到一夜之间,他们一家五口全死了!”
“等会!”
听到这,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打断了老张,问道:“村长那一家,不靠别的,单单是抽水子和放高利贷就不少赚吧,他没事挖死人干嘛?”
“他也不想挖!”
老张咽了咽喉咙,说道:“张哥家供奉着一个鬼堂,放赌还高利贷赚的钱大部分都孝敬给那些鬼了!我们挖死人,一是人骨法器确实赚钱,二是想要摆脱鬼堂里的那些鬼!”
“村长家我看了,可没看到你说的鬼堂!”我盯着老张的眼睛说道。
村长家我又不是没去,可里面一丝堂口的痕迹都没有,这明显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就一夜的功夫,人死了,鬼堂也没了!”老张失魂落魄的说道。
我皱着眉头,这事不简单啊!
“鬼堂的事我知道,如果不是顾忌里面那几只老鬼,我早就杀过来了!”王寡妇补充了一句,证明了老张没撒谎。
“知道村长联系的是谁吗?”我问道。
“不知道!”老张摇摇头道:“这种事,张哥从来不和我说,每次只是把分成的钱给我!”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老张抬头看看王寡妇,又看看我,带着一丝哀求说道。
“别废话,先回村!”王寡妇又给了他一脚,让他在前面带路。
老张踉跄着爬上去,走两步一回头,明显不太想回村里。
“姐,咱们这会回村干嘛?”
我悄悄拉了一下王寡妇,低声问道。
“算账!”
王寡妇磨磨牙,阴阴的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老张。
可能是感觉到了王寡妇的眼神,老张哆嗦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找谁?”我低声问道。
“小宝的仇,我得报!”王寡妇抬头看了一眼天,眼角又滑出一滴泪珠。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姐,还找谁?”
害死孩子的,是村长一家还有老张,现在村长一家五口被人扒皮,老张也被攥在手心,想要弄死他很容易,还找谁算账?
“小宝的亲爹!”
王寡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神更加阴冷了!
有的人表里不一,明面上可能很疼媳妇,也很顾家,但本质上就是一个渣男。
小宝的亲爹就是如此,媳妇被弄小产了,孩子没了,他不但不为媳妇讨回公道,反而和村长一家达成了协议,拿了一点赔偿表示不追究。
如果只是如此,多少还可以谅解。
村长是村里一霸,会干出什么,没人知道,小宝的亲爹选择妥协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
可转过头,当小宝的亲爹发现媳妇因为小产,以后都无法怀孕了,他不但没去安慰,反而变脸,把媳妇给卖了,用换来的钱,娶了一个新媳妇!
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无法释怀!
听王寡妇说完,我感觉心突突的跳,把自己的媳妇卖了,用这笔钱娶新媳妇,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干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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