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水天一色。
纵使经历了毁灭性的灵爆,百梦园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好。
石苇的心情却糟到了极点,两条大腿被齐根截断,左手不翼而飞,诺湖的边缘也是千疮百孔,湖岸的轮廓早已面目全非。但他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忍着剧痛驾起遁光,向湖边的沙地上飞去。
在灵爆的催化下,青灰与赤红的火焰纠缠在一起,呈现出明艳的桃红色,最终固而成灰,隆起高高的一座小丘。灰烬质地松软,依稀可见下面有东西在剧烈蠕动,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仍在扭打纠缠。
什么事“前生孽”,什么是“今世缘”,纵观轮回前后,不正是在说眼前的这两个女人吗?至于相思百转,柔肠寸断,却不知说得是谁。“佳人春想”,“公子无情”,皇眷城,宫门口,言楚的眼泪已足够诠释,那么天魅是不是也...石苇终于想不下去了,待回过神儿来,却发现自己已在这个坟包似的灰烬堆前伫立了良久,其色桃红,静对无言,半首《桃红阙》严丝合缝,挑不出丁点儿废话。(原词在第九百五十四章)
“我再也不找兽语者卜卦了!”
石苇郑重发誓,随即心念一动,赑风从观星之泉中探出头来,化作一股黑风吹散灰烬,卷起二女直奔百梦园的东北方。
不老之泉可白骨生肉,起死回生,自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至宝,但骨肉再生如万刃攒身,比死还要难受。熟料言楚和天魅竟无一声呼痛,倒是泉池中水花四溅,依旧打得不亦乐乎。
“女人呐...女人...”
石苇警惕地竖起耳朵,直到她们双双昏厥过去,才运足灵气补齐了残肢,躲到诺湖中调息去了。
又过了许久,石苇恢复了些气力,料想言楚和天魅快要醒了,于是离湖上岛,向不老之泉走去。
池中的泉水仅剩下薄薄的一层,足见二女受伤之重,也正因如此,她们的大半身体露在外面,未着寸缕...“吹个灰而已,你干嘛把人家的衣服都弄没了?”石苇转身去骂赑风,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偷瞄不该看的地方。
赑风撇撇嘴,大摇大摆地走了。
石苇一阵头大,随即回到橙岳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取回两件干净衣服。说来有些尴尬,这两件衣服都是石苇的,橙岳中数十万桐皮傀儡,竟然没有一个女的,但更尴尬的事还在后头,衣服是有了,如何穿上还是个问题。
到外界去找鸑鷟?做梦!让桐皮傀儡帮忙?女子名节大如天,绝对不行!思来想去,石苇突然被猪油蒙了心,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浑忘了自己也是个公的,抄起衣服闭着眼睛摸上去。修仙者惯以神识洞彻万物,哪有不看得通透的道理,闭上眼睛只为求个心安罢了。
“君子坐怀不乱...坐怀不乱...”
石苇倒真的没起什么邪念,家里七个已经够乱了,再加上让人心神不宁的《桃红阙》,此时规矩些才算明智。
由于紧张,衣服穿得一塌糊涂,袍子、束带,该松的地方紧,该紧的地方松,扯来扯去都不够服帖。石苇弄得满手发香,心神不由得一荡,但他不敢多想,于是以水流卷起二女,急匆匆出了百梦园。
“还好还好,今日做了一回君子!”
石苇一脸得意的来到众人身边,却顷刻被吃人的眼神包围。
“禽兽啊!禽兽!师门不幸...”
李无常捂着眼睛转过身去,且自灌酒。
巨海一脸嫌恶,颂蝶满眼轻蔑,鸑鷟怒目而视,李天掩面偷笑,白祖和白跃尴尬不已,龙骦则呆若木鸡。
“畜生,你做的好事!”
天虺一把将姐姐抢过来,伸手去抓石苇的脑袋。
石苇连忙闪身躲过,却正落在孔爱手中,被老夫子揪住衣领,连抽了四个大嘴巴。
“我什么都没做!”石苇大声喊冤。
“鬼才相信!”
李天火上浇油,旋即闪身躲在巨海身后。
“我...我要禀明天子,将你削爵抄家,流配万里!”孔爱气得胡子根根直立,但儒生秉国不尚严刑酷法,这已是他所能想到最重的惩罚。
一时间,口诛笔伐不绝于耳,石苇很快就鼻青脸肿,被数落得连个人都不是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划个道儿吧!”石苇无从解释,索性耍起了光棍。
“毁人名节就得担着,反正天子早有赐婚之意,还能怎么办?”李天说道。
“说得轻巧,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七只母老虎,不怕她们将来受罪你们就...”说到这里,石苇心头一颤,他竟莫名其妙地为言楚和天魅担心了。
“也对,白诺诺,棠溪春雨,胡姼,韩素儿...没一个省油的灯。”李无常点点头,深以为然。
“胡...胡姼!”
听到老熟人的名字,孔爱不由得大惊,看向石苇的眼神瞬间变了。
“你不是公卿勋贵吗,停妻再娶也不犯王法。”颂蝶一把将龙骦扯到身后,不阴不阳地说道。
“说得轻巧,我那几个媳妇儿何曾有犯‘七出’?”石苇仍旧据理力争,却已觉得心力交瘁,这简直是比心魔还要可怕的噩梦,快些醒了吧!
“说起来,你到现在也没个孩子...”
李天今日算是和石苇卯上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算来也有两三千年了,你该不会是个...”鸑鷟小嘴扯成一个圆圈,惊讶地指着石苇。
“你丫找死是不是!”
石苇暴怒,附身捡起一块大石头,带着风声丢过去。
“算了算了,男婚女嫁,总要讲个你情我愿,他刚刚渡劫,还懵着,从长计议便是了。”李无常觉得有些过了,出来打圆场。
“那...那行,善后吧...说来说去都怪这些南菱的爪牙...”石苇如蒙大赦,连忙转移了话题,待要回头征询意见,却发现李无常、孔爱、颂蝶、天虺以及李天凑在一处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掩口低笑。
“...如此这般,两位觉得如何?”李天乜了石苇一眼,朗声问道。
“甚好,就这么办!”
天虺抚掌大笑,一个劲儿地点头。
“甚好...甚好...”
孔爱也频频点头,眼神却飘忽不定,仿佛又添了很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