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阵慌乱,但好一会不见那巨蛇活动,我们这才醒悟过来,那巨蛇并非是追杀我们的那条,而是在前面的巨大冰块之中,封冻了另一条巨型黑鲁巴蛇。
众人惊魂稍定,上前细看,发现在前方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一面巨大的冰壁横在了前路,我们穿行的冰裂则拐向了北面。
那巨大的冰壁是一整块高达数百米的坚冰,表面光可鉴人,如镜面一般光滑,在我们的强光手电照射下,竟然将光柱远远反射出去,直上天际。
而封冻在冰壁之中的巨型黑鲁巴蛇,身躯微盘,上身弓起,巨大的蛇头弯下来,一双三角形的蛇眼,几乎和我们平视,眼瞳在手电照射下反射出淡蓝光芒,栩栩如生,几乎让人以为是一条活物。
也难怪里连嘉杰都惊呼出声,确实一冲眼的时候非常吓人。
“咦……阿吉你来看,这条蛇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老刀对着手电光看了一会,忽然有了发现,我们仔细一看,只见这条巨型黑鲁巴蛇的蛇口微张,长如剑锋的毒牙之间,咬着一个细长的青色盒子,看质料可能是一个玉匣。
法拉多忽然激动起来,他用英语说道:“爵士先生,索莫尔神殿的遗迹一定就在附近,取出这个宝盒,就可以证明我们没有欺骗您!”
蛇首和玉匣距离冰壁表面大约只有半米,但老刀奋力挥动冰镐,却只在冰面上留下了几个白印,根本凿不动。
“娘的,这冰怎么比钢铁还要坚硬?!”
我拉住他:“别白费力气了,这是至少是千年的寒冰,坚固异常,不用特殊的方法,是无法破开的——爵士,你有办法吗?”
丹增卡瓦转头对那三个夏尔巴向导问道:“你们带了‘那东西’没有?”
波切伸手往后背一摸,沮丧道:“我带了,但我的背包丢了。”
“我这里有。”洛布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圆鼓鼓的牛皮囊,递给了丹增卡瓦。
那牛皮囊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份,牛皮的表面都被摩挲成了亮褐色。
丹增卡瓦打开牛皮囊,伸手从中拈出了一种深红色的粉末,送到鼻尖一闻,点点头,将之抹在了千年冰壁上,然后向后一伸手:“水。”
嘉杰拧开自己的水壶,递给了丹增卡瓦,丹增卡瓦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噗”地喷在了被抹了红色粉末的冰壁上。
“呲呲——”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粉末和水一接触,顿时一阵烟气猛然腾起,等烟气稍微消散,我们赫然发现,老刀费尽力气也只能用冰镐凿出白印的千年寒冰,居然已经被融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
老刀瞪圆了双眼,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粉,这么厉害?”
丹增卡瓦又掏出一把粉末洒在了冰壁的破口上,然后对我们解释说,这是夏尔巴高山协作的秘方,大名叫做“四逆火粉”。
材料很简单,用炮姜、巴戟天、藏红花、五灵脂加上生石灰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洒在坚冰之上,再加上一点水,瞬间就可破冰——这是夏尔巴高山协作们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登山活动之中,能够提供复杂而危险的工作的秘密武器之一。
他们在运输物资、建设营地、修通线路、带领攀登、兼顾救援等等过程中,常常会遇到千年甚至万年的寒冰,这种寒冰用冰镐和冰锥是根本无法撼动的,只有请出“四逆火粉”,才能溶出能够打下桩点的冰窟窿。
我点头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种火粉用的都是大燥大热的药材,倒是很能克制千年寒冰的寒性。”
说话之间,冰壁上的溶开的冰洞越来越大,等到丹增卡瓦差不多用光了一半牛皮囊里的四逆火粉,整个蛇头都露在冰层之外,不住地往下淌水。
众人都是大喜,其中最为兴奋的是法拉多,这个白人老头见青色玉匣已经整个从坚冰中溶出,忙着就伸手抱住,猛然一扯,从蛇口中将玉匣取出——
玉匣一被取出,我就听见一声微响,那巨大的蛇口突然张大,从两颗硕大的毒牙旁射出两道黑红色的毒液!
众人以为那条巨型黑鲁巴蛇复活了,顿时被吓得脸色刷白,惊呼声一片,一个个赶紧往旁边闪避,只有刚刚取下玉匣的法拉多避无可避,顿时被毒液喷射了满头满脸!
“啊啊啊啊——”
法拉多发出凄厉的惨叫,顿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的在地上乱滚!
毒液在法拉多身上“滋滋”作响,一团团腥臭无比的黑烟从他头上冒出,我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救援,只好先四散避开,一边的洛布距离法拉多略近,吸了两口黑烟,竟然被熏得直接仰面扑倒在地!
我一看这情况,大喊道:“不好,黑烟也有毒,大家屏住气!”
嘉杰拖着洛布的衣领,将他拖开,老刀这个家伙趁乱一把将被法拉多甩到地上的玉匣抄在手中,一个翻滚到了我的身边,露出藏在怀里的玉匣一角给我看,还朝我鸡贼地一笑。
“行,算你能耐,但你先别急着打开这个玉匣,我怕还有机关。”
我捏着鼻子,低声嘱咐,老刀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在地上翻滚惨叫的法拉多已经没了动静,他身上的毒液蒸发出的黑烟也消散殆尽。
我们这才小心上前,只见法拉多的双手还保持紧抱头部的姿势,但双手上已经没了皮肉,只留下骨架,而脸上更是黑乎乎一片,脸面全部被腐蚀一空,成了一个黑洞,只能看见两排大张的牙齿。
我看了一眼那喷出毒液的蛇首,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喷光了毒液的缘故,已经干瘪了下去。
我说道:“这条巨型黑鲁巴蛇不是复活了,而是被人设了机关,只要一取下玉匣,便会从蛇口中喷射出毒液,将盗宝者杀死。现在机关已经破除,应该安全了。”
我这么一说,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法拉多虽然满口谎言,但看他死得如此之惨,我也不禁有点恻然,一边的约翰悲恸不已,抽泣出声,被波切拉住,免得他扑上去沾到了法拉多尸体上残留的毒液。
但危机仍未过去,雅礼一脸苦色,朝我喊道:“吉光先生,洛布昏迷不醒,怎么办?”
洛布吸入了毒液蒸发形成的黑烟,此时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脸色和嘴唇都是发紫,浑身过电一般在颤抖,额头上也全是汗滴,我用手一试温度,却是冰凉一片。
老刀道:“看样子像是发了寒热症,正打摆子呢。”
老刀这么说的时候,又露出了怀中抱着的玉匣,我一看到玉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朝他伸手道:“把玉匣给我看看。”
玉匣一入手,触感居然有一丝温热,整个玉匣是长方形的扁盒子,长约一臂宽约一掌,其上阳刻着一轮金光四射的星辰,四周围绕着蛇身鬼面的怪物,玉色如水,在手电下一照,只见青光四溢,简直像是半固体的流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我手中化为玉液流下。
老刀看的入神,不禁道:“这是宝物啊,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玉!要是我们能带回锦官城,一定卖个天价。”
沈棠之伸手从我手里接过玉匣看了一会,又还给我,开口说道:“这是青玉中的极品——称为‘天青玉露’。若是佩戴在活人身上,能够令人夏不热汗、冬不凉手,若是含在死尸嘴里,能令尸体历经千年而不腐。我祖母就有鸡心大小的一块天青玉露,她当做宝贝一般从不离身,轻易都不会在人前展示。”
老刀拍手道:“妙啊,你奶奶有鸡心大小一块就当成宝贝了,我们现在有杠铃这么大一块,岂不是要发达?”
我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件绝世宝物,我曾经在师傅留给我的某本古书中看到有关青玉的字句,说有一种从上古神话时代流传而下的青玉,若是每日内服,可以令人生出仙气,历来都是皇家禁脔,民间绝少见到。《吕氏春秋》中记载有‘天子载青旂,衣青衣,服青玉’一句,说的可能就是这种天青玉露。”
我说着,抽出了腿上绑着的短匕首,就往玉匣上削去,老刀大惊,一把抓住了我握着匕首的手:
“你干什么?”
“你要不要救洛布的命?要救命就撒手。”
“这青玉能救洛布?”
“那巨型黑鲁巴蛇的蛇毒有多猛烈你也看到了,但这只玉匣却可以被巨蛇衔在口中,依然毫无损伤,再加上古书的记载,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救下洛布的命。”
老刀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看看我手里的天青玉露,心疼我损毁这件绝世宝物,又看看洛布发紫的面容,露出了天人交战的表情。
我明白老刀这家伙的心思,我们说到底都不算是什么好好先生,本来这一次来到这喜马拉雅高山绝地,就是为了寻找解开我背身虺纹诅咒的方法,至于这些夏尔巴向导,他们和我们是雇佣的关系,并不存在过命的交情——甚至在这一路上,反倒是我们数次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而丹增卡瓦和两个北爱尔兰白人,更是和我们勾心斗角的角色,夏尔巴人的先祖是谁,我们说到底是不甚关心的,两个白人有什么企图,我们也是时刻防备。
我们只对接触虺纹诅咒的方法、还有可能存在的天海之国宝藏有兴趣。
“杨先生(老刀真名杨峰奇),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洛布吧!”
见我们犹豫,雅礼和波切竟然跪下向我们磕头哀求,雅礼哭道:“洛布和我是十几年的朋友,当年和我们一起成为高山协作的人,已经有11个人先后死去,其中除了嘎亚死于自杀,其他全都是因为山难,他们的尸体,现在还躺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各处山峰的登山路线上……这一次我们参加您和丹增卡瓦爵士发起的登山队,我和洛布发过誓,假如发生山难,我们一定要将对方的尸体带下山……”
波切也悲声道:“其实,我们夏尔巴人的每个家族几乎都有人死于登山。为了生活,无数夏尔巴小伙子在艰险的登山路途中倒下……在登山界有句老话,我们这些夏尔巴高山协作,就像是一颗颗佛珠,注定会被喜马拉雅的山脊穿起来,谁知道下一颗被穿到丝线上的佛珠是谁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丹增卡瓦此时开口道:“这个玉匣我可以让给你们独占,只要你们能救活洛布,毕竟……我也曾经当过高山协作和向导,对于他们说的,深有体会。”
见丹增卡瓦也开口替洛布求情,雅礼和波切顿时也朝他磕头拜谢。
我和老刀其实早就心软了,老刀连忙扶起了两人,我则开始从玉匣上削下玉屑,沈棠之伸手帮我接住。
但丹增卡瓦这个老狐狸是真的可恶,他此时一开口,倒像是我们是被他说动,这才答应救治洛布一般,他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收买了雅礼和波切的感激之情。
至于让出玉匣的归属云云,那是废话,玉匣在我们手里,就算我和沈棠之同意分赃,老刀手里的m4卡宾枪也不会同意的。
用水送服了玉屑,没过多久,洛布突然睁开了双眼,张口便“哇哇”地吐出了许多黑水,吐了好一会,黑水渐渐变成了清水,最后只是干呕,再吐不出东西,我们看了一下他的呕吐物,其中居然扭动着许多形如蜈蚣的毒虫,这些毒虫遇到冰面,立刻就往下钻,没一会儿就全部消失。
“阿吉,这什么鬼东西?”老刀问。
我也不太确定:“大概是某种类似于苗疆蛊术一样的东西,那毒液看来并不简单,有可能并非是黑鲁巴蛇的毒液,而是另有玄机。”
“那本日记……”沈棠之在一边暗暗提示。
我和老刀顿时想起来,在徐旭生的那本日记之中,也曾经写到过一种能够将人腐蚀成骨架的毒液,和我们现在见到的这种毒液,何其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