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着马穿行在林中,日头渐西,一轮残阳挂在山尖将天边的晚霞映得通红。
眼见天色逐渐昏暗,李无为皱眉看着地图:“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早就下山了才对,怎么都过了这么久都还在山里。”
“是不是因为之前我停下来,耽搁了赶路?”苏鹤葵咬着下唇,微微有些自责。
“不是,这段山路并不长,即便是我们中途停下来过,想要出山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今晚要住的镇上。”
“兴许是白龙和乌骓有些累了?白龙好像一直没什么精神。”苏鹤葵葱白指尖点在脸颊旁,歪了歪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李无为低下头认真地重新审视了一遍地图,又细细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没带错路之后,将地图卷起放回了包裹当中。
“宵晖卫的地图居然会描绘有误,地图上没有这道岔路口。”
“那我们该往哪走?”
李无为耸了耸肩,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想要靠它来决定两人接下来该走哪条路。就在他准备抛起的时候,忽见白龙鼻翼翕动,前蹄在地上不耐烦地蹬了几下,向着左边的岔路试探性地迈了几步。
“看起来白龙想走这条呢。”苏鹤葵轻轻捋了捋白龙的马鬃,“你抛铜钱也是靠运气,不如跟着白龙好了。”
“那行吧。”李无为缰绳一引,调转乌骓朝向左边那条小路奔去,苏鹤葵也拍马赶上。
就这样,两匹马一前一后沿着这小道一路飞奔。可是这道路却越来越窄,到了后来已经算不得路了,两侧的树木越发茂盛。李无为和苏鹤葵不得不伏在马背上,避免被树枝给打到。
即便如此,苏鹤葵侧颊仍是被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她趴到白龙的耳边,小声安抚了一番,白龙才减缓了狂奔的速度。
又过了片刻,两人正准备叫停白龙、乌骓,掉头回到岔路口时,眼前突然开阔。乌骓长啸一声扬起前蹄,白龙跟着停下。
横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条小溪,白龙正是嗅到了这里浓郁的湿润气息才会想要往这边走,此时两匹马正在河边低着头饮水。
苏鹤葵抚摸着白龙颈边的短毛,看着溪流正对面的宽阔大道和两边规规整整、郁郁葱葱的杏树顺着溪流绵延不绝,探头左右眺望也都望不到边界。
树枝上都挂着累累果实,甚至有不少杏子掉到了地上,却并未腐烂,散发出阵阵清香。她又看了看自己身后杂乱无章的各类树木,一时有些恍惚。转头看向李无为,他也罕见的语塞了。
“好了,现在不用纠结该选哪条路了。”李无为见苏鹤葵面露忧色,笑着开解道,“前方这一大片杏林肯定是有人特地种下的,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让我们留宿了。”
等到马儿喝饱了水,两人又重新上马,穿过了溪流,顺着杏树林中的宽阔大道继续向前走去。
李无为与苏鹤葵两人坐在马上,时不时头顶会掠过几枝不堪果实重压的枝丫。苏鹤葵一时好奇,摘了一颗杏子咬了一口,味道鲜甜,毫无酸涩之感,吃完后唇齿留香,心念道过会儿一定要向这杏林的主人买上一些。
白龙和乌骓马早就经受不住这杏子香气的诱惑,每次经过枝丫,都会昂起头来咬下一颗杏子。
顺着这林中大道又走了一刻,两人远远地便瞧见一座村庄。
李无为又打开先前从宵晖卫那儿的得来的地图,再三确认了自己的确并未走错方向,心中想道这或许是不知何时迁来的村庄。
两人下马进了村子,发现村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杏树,所有房子都是围绕着这颗树修建的。
这杏树粗略看去有近三丈高,树干得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站在树下看去,树冠更是遮天蔽日,如同传说当中的建木神树一般。
不少老人都正在树荫下休憩,并未理会他们。
唯独有一位老人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谈话,他原本坐在树下不知看着什么地方,眼神很散,但一看见他们进了镇子突然眼神一变,面露喜色,迎上前来:“你们总算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听到这话,两人俱是一愣,但又不能对老人家失了礼数,李无为上前一步,对着老人躬身一礼:“小子从未见过老先生,不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老人摇了摇头,大笑道:“没有,没有,哪里来的误会。等的就是你们,就是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李无为与苏鹤葵又对视一眼,面上疑惑之色更浓,“小子名叫李无为,不知长者姓氏?”
“我不过是一糟老头子,你何必拘礼。小老儿姓黄,女娃娃你叫什么啊?”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面上满是满意之色。
苏鹤葵敛衽一礼:“小女苏鹤葵,见过黄老先生。”
黄翁手捻长须,又对着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太好了。”
苏鹤葵被这目光一扫,稍稍有些不自在,往李无为身后躲了躲,不过她能感到老人对他们的喜爱绝非作伪。
黄翁对这两人是越看越满意,过了片刻才一拍脑袋:“我真是老糊涂了,忘了你们应该是远道而来,来来来,这天色也已经晚了,你们今日就住在村子里,万莫推辞。”
说完这番话,老人杵着拐棍背过身去:“随我来,我带你们去给你们准备的房间。”
苏鹤葵附到李无为耳边说道:“这位老先生对我们并无恶意,也许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
黄翁把两人带到了一座瓦房前,对着二人说道:“我们村子没有青壮劳力,没办法盖什么好房子,今晚要委屈你们了。”
两人赶忙推说不打紧,李无为开口问道:“老先生可是有事要让我们二人办?”
黄翁哈哈一笑:“小老儿确有一事相求,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到村口红顶的那间屋子寻我便是,刚好也一同用晚饭。”说完这番话后,老人便转身离开。
两人被老人弄得云里雾里的,但最后还是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把两匹马儿拴在了屋外的马厩当中,准备先进屋商议一番。
这瓦房虽然外表看着略微有些破旧,但屋中干净整洁,桌案和床几上也并未积灰,似乎是时常有人打扫。
两人坐到桌前,苏鹤葵率先开口说道:“老先生是好人。”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斑驳的桌面,又补了一句,“他对我们很是喜爱,那种情感就好像……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子女一般。”
两人又回想起进村时的场景,村子里只有老人坐在巨大的杏树之下对着杏树闲聊。哪怕一个孩童或是青壮年的身影都没见到,可村庄并未给人暮气沉沉之感,反而生气蓬勃。
“难不成老先生是想收我们当义子义女?”苏鹤葵本是随口调笑着说出这话,她觉得不会有人将两个素昧平生而且来历不明的人收作义子义女。
但说完这话,屋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也逐渐奇怪。两人回想着刚刚黄翁的神态和言行,一时都有些不敢否定这个无厘头的猜测。
“那要是我们拒绝,会不会被老先生给扫地出门啊?”苏鹤葵微微有些紧张,“可我不想认义父啊。”
李无为宽慰道:“这就是个猜测而已,再说了,你看那位老先生像是不讲理的人吗?”
苏鹤葵点了点头,不过看她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进去,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各自房间的床铺被褥都安置好,反正再过上半个时辰,就能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