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储君”:“中天帝国”的君主立宪,并非是像真正的君主立宪那样,限制住一切“王族”的“参政自由”事实上,在法度上真正能够限制住的,除了皇帝本人,也只有皇帝退位前三个月内立下的储君了。
当然,在没有举行正式的立储仪式前,储君的人身自由仍然能够得到相当的保证,至于参政不参政,那完全属于个人的自由,唯一需要在意的,便是过度的事业热情,很可能会导致他人对这个“未来的傀儡”听话程度的怀疑,即位后,人身自由的情形可能比常规中更凄惨一些。
皇帝又或储君的生活,与绝大部分黑暗世界成员的生活已有了很大的距离,相对而言,皇帝和储君的生活方式更像一个正常人,而且是那种过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正常人,即通常所谓的米虫。
当然,如果在家闲得发闷,你可以满世界地乱跑,什么花销都是由组织来支付很悠闲是吧!
如果你真的想享受悠闲,其前提是,必须要禁受住每时每刻成百上千双耳目来监视你的压力,而且在某些特定的时间,你也必须以“中天帝国”名义上最高领袖的身分,参加一些能令人窒息的宴会或是祭典
“中天帝国”的皇帝固然是傀儡,但却并不是随便从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人就能充数!
他无疑便是维持着炎黄各方势力平衡的中心点,皇帝的存在与否,经常性地牵扯到各方的利益冲突。所以,皇帝是摆设,但又是一种极其稀有而又不能少的摆设。
基础教材.傀儡的自我认识(容知雅手制)一般来说,除了本届的皇帝陛下,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而很少、甚至没有在六大力量三大制约的公众场合露面外,每一届的“中天帝国”的皇帝都有很高的上镜率,想要暗杀,机会极多。
而皇帝又未必都是身手惊天动地的大高手、大宗师,那么,他们的安全便需要有一个稳固的保障,那么,由本人所率领的皇家禁卫军,便是皇帝身边最有力的安全保障。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造就我们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长老会的列位长老。
皇家禁卫军,事实上,便是“中天帝国”长老会所培养绝对忠诚的战斗机器,我们的使命当然也不仅是保护皇帝的性命。
单以保护人物而言,名义上皇帝也许是第一,但实质上,保护长老会的存在,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
而且,如果六大力量之间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皇家禁卫军便是战斗过程中的中坚力量,满编五百人的强大精英战斗集体,会是让所有敌人作恶梦的庞大力量。
了解自己光禄勋齐贤授课教案(新纪二0四九年七月七日)禁卫军的职权面临危机,禁卫军的能力面临质疑。
去年联合长老会的召开,恐怕是诸位长老下的最臭的一步棋,时至今日,影响仍然没有平息。
在这场风波中,我们禁卫军虽然置身事外,但,当局面渐渐清晰,我却发现,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禁卫军的位置。
上届的皇帝陛上身边有比我们强上一百倍的超级保镖,并不需要我们的保护;而此届的皇帝陛下功力深不可测,能力直追他的父亲,我们禁卫军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长老会那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我们禁卫军每天十多个小时的刻苦锻炼还为了什么?为了那遥遥无期的战争?我无法想象
明天,是陛下开学的日子,我想,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和他讨论一下禁卫军的职责问题,即使是让我们参与保护他的亲人朋友什么的,也比没有事做好啊!
齐贤日记.二0五五年八月三十一日二0五四年下半年的中天帝国皇家禁卫军,还是一支沐浴在古老传统中的强大武装力量。他们的脑子里面只有两件事:维护长老会、保护皇帝的人身安全。
此时的禁卫军百多名精英,正跟随在中天帝国长老会首席长老的身后,沿着茫茫大海,高速飞行。
刚刚见过了当今的皇帝陛下,光禄勋齐贤心中颇有些感慨。
“一晃十年不见,陛下还是老样子,不,反而是更年轻了,相比之下,我却老了!”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
正走神的时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老人蓦地停下了身形,齐贤心有旁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冲出数十公尺,反倒是他的手下,阵形不乱,百多人的行动如一,齐齐地定在了老人的身后。
这个人可丢得大了,齐贤心中那个尴尬啊!只能红着脸再飞回去。
张孤岫没有对他的失态做出什么表示,只是作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们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也用不着张孤岫再提醒,远方呼啸的破空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中天帝国禁卫军在此,来人止步!”
齐贤的副手,羽林中郎将胡峰厉声高喝,声震四方。
禁卫军再一次体现了他们之间那惊人的默契,只是几息的功夫,在远方的来客还没有进入视野之前,一百零五人所组成的战斗阵形已安排完毕,像是一张引弦待发的弩弓,随时都可以发出致命一击。
远方的气息立刻发生变化,绝大部分气息已经偏移了一个角度,从旁边绕开,而只有寥寥几人,虽然仍是直线挺进,却将自身强悍的气息全数收起,表达出没有恶意的信息来。
一个声音遥遥传至:“联合长老会特约捕猎队,执行任务,途经于此。敢问前面是禁卫军的哪位?”
齐贤望了一眼面容平静的老人,见他没有什么意见,便同样地扬声过去:“中天帝国长老会,首席长老孤岫先生在此!”
当声波进行一回合的交流后,双方的人员都已经进入了彼此的视野。
齐贤微微一怔,对面领头的那个,不是禁忌的三把手,身兼巫术力量之丛巫一系“荣誉勇士”的本.布拉索吗?
他开始有些后悔,刚刚回答的太过老实。张家与禁忌那不共戴天的仇恨,在黑暗世界可谓路人皆知,双方碰面,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千百米的距离瞬息即至,齐贤的念头还没有消去,布拉索一行已经近在眼前。
这个禁忌的第三号人物,棕黑色的脸上是没有任何芥蒂的笑容,当他的眼睛迅速捕捉到张孤岫的位置时,已经是一个后辈之礼送上,口中是让人无法怀疑的诚恳“孤岫先生好,十余年不见,先生愈见清臞了!”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时间过得很快啊,当年你游学浩京之际,我不过甲子之龄,一晃眼间,我已年近八旬,而你,也不再是那个行事少计量的猛士了!好,很好!”齐贤在一边听得呆了,在组织的资料中,确有本.布拉索游学浩京的记载,但他确实不知道,本应势不两立的两方,竟似乎还有一些“交情”只是,这个念头才生出半秒钟,便被老人身上迸发出的寒气生生掐断。
唇角的笑意柔和清雅,但眼角处却渐渐堆积起浓厚的寒意,老人负手于后,淡淡地道:“我还记得,那件事后,我断你两臂,碎你内腑,甚至连脑门也掀去半边,本以为你必是活不了,哪想到,你竟然还能拖命而逃想来,那一劫数对你而言,应是苦乐参半才对!”
布拉索面色不改,只是自由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双手,微笑回应道:“先生果然睿智,若不是当年先生辣手后的圣手,我怎能突破先天限制,抵达极限阶?我能有今日,先生居功至伟!本人也无时无刻不在思量,如何才能报答先生大恩!”
老人唇角笑意加深,声音愈发地柔和“这个恩情,当由我家的真宇还给你才对,十九年啊!这个恩情可大得很呢!”
两人的眼睛在虚空中交击,那森森的寒气,令一边的齐贤也背脊发冷。
数息之后,布拉索面色不改,一言不发掉头便去,气势始终未落下风,只是这副模样与刚刚来时的彬彬有礼倒是颇有差距。
老人微微摇头,直到布拉索一行远去,他才开口叹道:“如此进境,是否值得?齐贤侄,你看如何?”
齐贤呆了半晌,然后苦笑:“您老慈悲,小侄修为不够,实在无法看出虚实!”
老人微怔,继而失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刚刚一时气恼,倒是失察了不过,贤侄无须妄自菲薄,再有一年半载,高原期一过,贤侄的进境当一日千里,不出三年,功法当可大成!”
齐贤听了大喜。老人言不轻出,出则必中,他既然这样说,就自然有他的理由,自己现在等若是吃了个定心丸,信心毅力皆向上增长,对自己的修为显然甚具裨益。
老人明显地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微微点头示意,让禁卫军全员跟上,继续他们的行程。
齐贤的心情与数分钟之前已大有不同,满脑子的都是自己的进境、修为,刚刚那难以解释的小段插曲,很快地就被他抛到脑后,忘了个干净。
一日夜的时间过去,似乎这个世界有了不小的变化。
打开拥有独立信息网络的黑暗世界新闻频道,你可以发现,联合长老会的信息只占据了一天的头条,便被“异物发威,重伤十余人”的消息给挤了下去。
记者们似乎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这个“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方的资料上出现过”的“异物”身上,终于在获得了许可后,以全天候的方式实况转播的方式,向全部黑暗世界的成员展开。
我陪着有容妹妹看了一会儿录像,却无法在其中找到什么令我关心的场面,或者找到什么乐趣,也亏得有容妹妹能够有滋有味地看下去,不时地为录像中的惊险场面发出惊呼。只能说,黑暗世界的行事方法和场面,对于有容妹妹这样的普通人,应该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拒绝长时间地供应这刚刚成年的小妮子各种暴力镜头,所以,我强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小妮子出去透气,准备在海面上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恩赐。
极天洋上,八月的阳光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强烈一些,炽白的光线从天空中直直地射下,在船体上反弹出去,散射四方,让甲板上一片热气腾腾。
以我寒暑不侵的功力,也不愿意再在甲板上待着,干脆就腾空而起,浮在海面上十多公尺处,盘膝虚坐,随着海风轻轻舞动。
我的作法挑起了有容妹妹的兴趣,她打开了“天行者”上面的浮空装置,笑吟吟地坐在上面,陪我聊天,打发无聊的时光。
我现在很感激容妖女,只因为我所想象的“地狱磨难”并没有出现,事实上,宫廷礼仪的繁琐复杂,虽让我学习起来很吃力,但妖女的心肠却奇迹地好了起来。一日夜下来,不过短短五个小时的训练,她便慷慨地叫了暂停,现在的情况是,我好像闲得无聊起来。
时至八月二日中午时分,我们换乘的游艇已经来到了距纤纤所在的实验基地不足五十海里的海域,也在这个时候,中天帝国的内部信息传来,爷爷的位置距此不过七百公里左右,如果全力赶路,至多一个小时便会到达。
海风吹指,轻波鼓浪,除去头顶上那毒辣的阳光,或者这可以称之为是一个惬意的午后。
当我和有容妹妹的话题,来到了七孔笛的弹奏技巧,以及古曲谱的优劣得失之际,海面上突地溅起了大片的水花,声如裂帛,飞溅的水珠甚至打在了有容妹妹正悠闲晃动的小腿上。
“嗯?”
是一条大鱼吗?我的目光自海面上一掠而过,却并没有发现鱼类的影子,如果说有那个白色的绳子状的物体是什么?
我的好奇心来了,无声无息地掠下去,探手去抓,冰凉滑腻的触感立时接触手心,这是标准的手到擒来。
不过,凭感觉,这不会是一条海蛇吧
我将“战利品”举到眼前观察,这是一条长约七八十公分的条状物,怕是还不如一根筷子粗细。通体圆润而有光泽,上面似乎还有一些奇异的花纹,嗯,不像是生命体捏了捏,质地非常柔韧,看来非常结实。
正想着进一步探究的时候,手里却好像颤动了下,幅度之轻微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错觉”一词,随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就让我皱起了眉头,刚刚的真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东西与外界有了某种交流呢?
这就有意思了!
我的眼睛再凑近了些,正想着是不是干脆趁顺路到纤纤的实验室来个解剖化验,跟上来凑热闹的有容妹妹却及时发出了一声赞叹:“好漂亮的可可,宇哥,这是你从海里捞上来的吗?”
“可可?什么意思?”我愕然回头,却正看到小妮子在阳光下微带着些红晕的俏脸,美丽不可方物,我不由得一呆。
当然,我也看得出来,她的眼眸中尽是对我手中的“可可”的兴趣。
“可可就是首饰啦,很流行的这个真的好漂亮,宇哥,送给我好不好!”呃从海里捞上来的你也要?小妮子什么时候有这种嗜好了?不过,奇怪归奇怪,有容妹妹的要求我还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笑了笑,再看了一眼这个比较特别的“首饰”压下心中的好奇心,爽快地将它递给了小妮子。
有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了过去,这个“可可”盘成一团堆在有容妹妹手心,映着天上的烈阳,倒真是光华闪闪,颇为好看。嗯,说它是首饰,也差不多吧!
“谢谢宇哥!”
小妮子兴奋地轻跳一下,将手掌合上,再也不愿松开。
不过,我仍然有些不明白,这个绳子似的玩意儿当饰品,怎么佩戴呢?难道系成一个圈子当项链?
有容妹妹新得了“可可”似乎已经待不住了,匆匆地与我打了个招呼,竟就那样踩着“天行者”飞回了船上,转眼不见了踪影。不就是白得了个饰品吗?值得兴奋成这样?小孩子的心理真是无法捉摸!
我摊摊手,正准备回船,苏怡却从下方冲天而起,瞬息间来到我身边,声音非常无奈:“宇哥,附近又发生海难了!”
又是海难!我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的第四场了!
前三场都是被近似于海盗的手法,将全船之人屠戮殆尽,再掠去一定数量的妇女和儿童,行事之嚣张,令人咋舌。难道这群畜生不知道事不过三的至理名言,真要做到老天爷降雷劈死他们才甘心?
“这次不是了消息上说,是丛巫的黑天七雄发现了遁逃的异物,出手拦截时,双方大战产生的余波将船身倾覆依然没有幸存者!”
这个依然用得可圈可点,听苏怡的语气,这里面似乎并不如消息上说得这么简单想想也是,战斗的余波会伤及无辜这谁都知道,可是掀翻一条船,且没有一个幸存者,这就有些夸张了。
那么,苏怡的想法如何呢?
苏怡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微笑着对我说:“我的父亲在我出任女师的时候,曾列出了一个名单,其中就有黑天七雄,父亲的评语是:无懈可击的谎言制造者。”
呃,我苦笑,明白了!面对这样的人,会有任何的想法,都是天经地义!
“那么,我们要去看一下吗?”
苏怡摇了摇头,浅浅地笑道:“在这个结论出现后,再去现场勘探已经没有了意义,而且,我们还要在这里迎接爷爷一行,不是吗?”
笑语中,她伸手轻掠鬓边被海风吹散的秀发,洁白如玉的手腕映射着阳光,发散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采,我一时竟看得呆了。
不过,苏怡似乎从来不佩戴首饰呢,虽然自有一股清新之美,但如果有一物映衬,或者会是另一番味道。
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刚刚从海面上捞起的那玩意儿,纯论颜色与光泽,似乎与苏怡也很匹配呢!
“苏怡”
“嗯?”
“上岸后,我陪你去买个可可吧,我觉得,它与你的肤色很配呢!佩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那真谢谢了呢不过,宇哥,可可是什么?”
嗯?我望着苏怡甜美中微有迷茫的表情,也楞在了当场,苏怡不知道这种首饰吗?和有容妹妹相比,她好像与同龄人脱节了呢!
正想现学现卖地对她进一步说明,远方高速而来的多股气息已引起了我的注意,粗略估计一下,至少在百人以上!而其中那分外熟悉的感应,不是爷爷又是谁来?
数公里外的人影瞬息即至,黑压压一大片黑色制服,肩披四爪青龙纹绣的青壮年男子们,挟带着惊天动地的呼啸声,击海排浪,来到我的眼前,而身形静止之后,却再没有发出一点声息。由极动至极静的转变,竟是如此轻松而自然。
了不起!
我在心中暗赞一声,面对着这群训练有素的人物,说没有压迫感就是谎话,不过,从内心里来说,经过容妖女的敲打,我觉得,似乎微笑的妖女都比这群大老爷们要可怕上三分。
想到这里,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位于最前排的一个壮年大汉在虚空中踏前两步,雷劈电击一般的目光自我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就收敛锋芒,脸色郑重地躬身行礼,嗓音如同金石交鸣,铿锵有力。
“光禄勋齐贤,偕禁卫军一百零四人,参见储君!”
后方禁卫军成员齐齐躬身,且一同高呼,震得波浪滔天“参见储君!”
我的耳朵有点疼但脸上的笑容竟然还能保持不变,这使我对自己的定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容妖女灌入我脑子里面的各种礼仪知识,以及应对的标准,像潮水般涌来又涌去,我大约将反应时间顿了两秒钟据妖女讲,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时间。短了叫紧张,长了叫迟钝。
“诸位辛苦。出门在外,礼数能免则免,齐卿等平身即可!”
我左手负后,右手行如流水般轻引了一下,算是一个帅气的回应。而此时,我看到了爷爷的笑脸,我回之以一个笑容,只不知笑容中有多少尴尬和苦恼。
在禁卫军们抬起头来之前,我的脸色又恢复到了从容自若的程度。据容妖女讲,和这些行事有板有眼的禁卫军们打交道,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废话,只要招呼得宜,后面的事情他们自会处置。
果然,在那个光禄勋齐贤的一个手势下,百多位禁卫军成员再度行礼后,四散开去,瞬息之间将这艘正在行驶中的游艇,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以专业的眼光看,任何人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这艘游艇,都将受到强大而猛烈的反击,中天帝国皇家禁卫军,果然名不虚传。
不用再面对这些一板一眼的精英们,我也暗中松了口气,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向爷爷迎去。
“你老福安康泰,这几日开会也开得累了吧,孙儿我请您下去喝茶!”
容妖女训练的成果在此时也就表现出来了,就算是面对着爷爷,我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将一系列礼仪套路施展出来,同时不轻不重地透出了些其他的味道来。
爷爷为之失笑:“有长进,知雅可谓名师,一日夜的功夫能将你教成这样好,很好!”我对他眨眨眼,将戏做得十足,伸手扶住他老人家的小臂,虚引前方,笑咪咪地道:“首席请!”
这次轮到一边的苏怡失笑,她来到爷爷的另一边,搀住了爷爷的臂弯,巧笑倩兮“爷爷这次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和我们同乐数日,再将您送到法尔岛上可好?我有很多剑道上的问题想问爷爷呢!”
苏怡也有这种承欢膝下的小儿女情态?我盯着苏怡猛瞧,想看看是否还能挖掘出其他的什么惊喜。她却只是送来一个和煦若春风般的笑容,便吝啬地不再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大爷爷好!”有容妹妹蹦蹦跳跳地从屋里冲出来,似乎得到了“可可”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上来就给了爷爷一个热情的拥抱,附赠一个亲亲。
爷爷看来是疼坏了她,笑得眉毛胡子都要皱在一起,大损他向来的光辉形象。跟在有容后面出来的容知雅可就要冷静太多了,手里面甚至还掂着酒瓶,见了爷爷只是淡淡的一躬身,笑容飘忽不定。
“老爷子好!”爷爷以微笑回应,脸上也恢复平日清淡的表情。
但以我十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对容知雅,爷爷的关心爱护程度,怕是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对待有容妹妹,而且,从爷爷的眸子中,我还能看到那么一丝丝怜悯!
“你老人家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总不会是闲逛散心说吧,什么事?”
将最后一个“闲杂人等”的齐贤客客气气请出厅外后,我立时原形毕露,在容知雅的冷笑声中,大大咧咧地坐下,斜睨着眼神望向爷爷,在之前的消息中说的不清不楚的,只会让我更担心。
爷爷微笑着品了一口香茶,从容地回应道:“第一件事,正式通知你的储君身分,自此刻起,你便是中天帝国的储君殿下,只等三个月后皇帝退位,你便是中天帝国的第五任皇帝!”
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我只是一声冷嗤。
爷爷不以为意,继续道:“第二件事,八月底联合长老会议召开之时,你必须到场,代表皇帝对长老会的召开表示支持。不要质疑皇帝为什么不亲自去,那没有意义!”
我朝天翻白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爷爷笑容不减,淡淡地续道:“联合长老会的会期极长,大概有四五个月的样子,在十一月你登基之际,还要过去接受联合长老会的加冕授权”
“当然,这只是个形式,去不去的实际意义不大,但毕竟联合长老会近四十年没有召开,此刻正赶上你的登基之时,用这种方法,可以给联合长老会一个面子,帮助他们长长人气。”
凭什么给他们长人气!我立时就不乐意了加冕授权,一副中世纪教皇的嘴脸,他们以自己是谁?
再说了,我一个傀儡,加什么冕,授什么权?无聊!
“嗯,好机会,一定要去!”
我这面正生着抵触情绪,那面竟然有人赞同!我恶狠狠地望过去,但在碰到那个人的目光时,立刻就晕了,赞成的竟然是容妖女!为什么?
“这是个练习礼仪的好机会,完全可以当成是登基大典的预演,嗯,我可以将一系列外交礼仪提前教授,月底前绝对可以搞定老爷子,没问题!”
真是久违了妖女的霸道和独裁,我一时间竟出声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老一少将这件事拍板定案!我这时才想着反抗,然而,爷爷突然堆积起来了一抹凉意,让我将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还有一件,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真宇,你随我来!”
这是密谋吗?什么事这么神秘?我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出去。
海风挟带着热气,扑面而来,爷爷站在船舷边,负手远望,身上发散出来的寒意尚未消褪。仔细地体味了一下其中的情绪,我也不敢再耍小孩子脾气,乖乖地站在他身侧,只是眼中投射出疑问。
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误,爷爷身上明明就是杀气!
“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啊”他似乎是没话找话,我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楞了楞才回答道:“有时候也戴一下,权当饰物玩玩。毕竟十多年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其实,虽然没有你手制的封印,但我觉得,戴上眼镜的时候,特别清醒。”
他微笑了起来,手中却魔术般出现了一个无框的平光眼镜,强制性地塞到我手里“这就好这个给你,戴上吧,以后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把它摘下来!”
为什么?我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可我明明感觉良好我不由得有点慌张,但爷爷只是摇摇头,道:“预防万一而已你这么快地进入极限阶,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我紧盯着他,嘴中吐出的是纯粹的怀疑“总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吧,爽快些,怎么说我也是你孙子!你不必事事瞒着我!”
爷爷瞥了我一眼,淡淡而笑“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给你说,不过,这件事,却已经到了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见过本.布拉索没有?”
是禁忌的那个三号人物?我想起了与他的初遇,但真正使我印象深刻的,是老爸对我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必杀令。要砍了人家,也不给我说个理由!
如今爷爷又提起这个人,我的兴趣立刻就上来了这个布拉索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仇深似海?
爷爷的笑容很和蔼,口中却仿佛迸出了一粒粒的冰珠:“是不共戴天!”
我真的给吓住了。
爷爷却只当没看到我的表情,轻描淡写地便转移了话题“从十岁起,你就开始戴眼镜,一直戴了六年。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某些人的鲁莽,太息丹行图的入脑,太息一气的高速增长,以及体内戾气的不稳定上升,长期压抑的精神状态造成了精神的不稳定,所以必须用封印眼镜来控制”
心理的震动还没有过去,我却能将自己当时的病因流利地叙述出来,像是在背书,这是自我懂事之后,爷爷和老爸他们在我耳边说烂了的理由我一直都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以爷爷和老爸那样的性格,将本不属于自己的错误硬揽上身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我对这个很有信心。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可能我之前的看法还是太片面了!
“哼鲁莽!我一生行事,或有偏激,或有血腥,或有狠毒,却从来不曾鲁莽过,宇儿,你可相信!”
我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正式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心意。
爷爷微笑了一下,仰头望天,语音缥缈不定。
“那是三四年夏天,云忘新婚方两月,雯霁便已有了喜讯,这种事情,自然要举家欢庆,就连容家的老狐狸也率领着一众朋友前来庆贺,整整地闹了一个星期那时,我们尚居住在老家的那栋旧房子里,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道贺,虽然喜庆,但也太招人注目”
“七月二十二日,我上山采药,而云忘则因部队上的事情回浩京,只有雯霁一人在家休养。大约上午十时左右,她身上由我手制的护身符突然传来了求救讯息,我立即赶回,途中用了四十七秒然而,却仍迟了一步”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看我,虽然这目光明显地并非针对我而发,但我心中仍是冰寒一片,血液也几乎被冻成冰块。
“本.布拉索的手掌插在雯霁的小腹上这是要杀他的第一个理由!”
我的呼吸停止,脊背一片寒意,然后心头便翻上了无穷的杀机。虽然老妈现在还好好地活在我眼前,但只这一个场景,那厮便该死一万次!我睁着已经和爷爷同样神采的眸子,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当时的布拉索仍归属丛巫一系,功夫远不及此时。我出手拦下,断其双臂,碎其五脏,半削其脑只因雯霁伤势太重,伤口已深及腹中胎儿,所以仍被他逃掉。然而,当我检查雯霁伤势的时候却发现,这并非普通的外伤,而是巫术力量中一种损人利己的巫术子母阴尸!这是杀他的第二个理由!”
子母阴尸,利用孕妇及其腹中胎儿的精气增强自己的修为,并将其阴魂炼化,收做咒法道具的阴毒之术,说是灭绝人性,丝毫不为过!
然而,其先期做法困难,仪式繁琐,后期却要快得多了。如爷爷所述,四十七秒的时间,就可以施展出来,有这种程度,也不知那人的手上究竟捏了多少母子的性命!
我捏扁了手上的栏杆“他死定了!”
“三星期后,你们母子终于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云忘也正在打算着报复之事,此时,你第一次发病了!而在那时,我们也刚刚发现,原来在你的身上,不仅有子母阴尸造成的精气损害,还有丛巫独有的兽魔寄生菌!对这种独门的巫术,我们束手无策”
“兽魔寄生菌?”
“是一种类似于寄魂再生的咒法,以原始狂暴的兽魂与人类的灵魂结合,生成强大的杀人机器。当时植入你体内的寄生菌却又有变化,似乎专为死灵所制,诡秘不可测你发病时,连累雯霁,孕妇胎儿均身若死灰,体温却是滚烫,神智不清,且有狂暴失控之举。这时,布拉索使人捎来信息,直言要以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为条件,换取你和雯霁的生命。”
“一命换两命!”我低吟着这句话,冷凄凄地笑出声来,他打的好如意算盘,接着呢?
爷爷也在笑,相较于我的锐气在外,他的笑容便要内敛许多了“还能怎样,我亲自去了一趟黑天洲,吊住了他的性命,并保证我和云忘今生不能对他出手,而他则提供解咒的方法。”
“之后,他借着我回天九针的效力,狠下决心,投入禁忌,对自己施行了强大的改造之术,嗯,也就是说,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爷爷我功不可没!”
“然而当你出生后,我们才发现,解咒的方法虽然并没有出错,可是他仍然隐瞒了解咒的后果。或者是说,这个咒术根本无法可解,即使解掉,其影响力也渗入受术者的灵魂之中,无法真正抹去。”
“而且,这咒法根本就是为死灵所专用,阴损暴戾,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强行开掘受术者的潜力,直到最后将受术者精力燃尽而死。在那个时候,虽然真正的咒法力量已经解除,但那种影响,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来说,也实在是太强大了”
爷爷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你应该明白了,不是爷爷发疯,要你去勘破太息丹行图这个千年之谜,而是在当时,如果不植入太息丹行图,让它导顺你体内燃烧的生命力,你根本就活不下来!”
“而即使是这样,在你十岁时,体内的戾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却又因为与太息丹行图水乳交融,欲泻无门,造成了你精神的狂暴倾向,爷爷只能将之强行压制下去!由此可知,这次的交易,我们彻彻底底地被他耍了一回这是杀他的第三个理由!”
抿起了嘴唇,我终于明白了老爸为什么要我杀了他,却又不给我解释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根本无法开口的奇耻大辱。至少我不敢想象,老爸会让一个伤害了他最爱的妻子的人,在世上多活了这么十九年!
不过,我仍有一事不解。对爷爷我是不知道,而老爸,如果他发起飙来,什么毒誓重誓在他看来都是一堆狗屎!他就会那么乖地被一个誓言压了十九年?
“这就是要杀他的第四个理由,因为在布拉索的条件中,应誓人不是我,不是你爸,而是雯霁!”
让老妈应誓!我瞪大了眼睛这是污辱!绝对的污辱!不仅是对老爸,对爷爷,也是对我!
海风蓦然加大了力量,吹得我们的衣衫猎猎作响,爷爷的话音在海风中消散开去,我的声音却如猛烈撞击的利刃,森寒而起。
“不用再说了我只明白,无论有哪一条理由,他都死定了!”
而在这刻,游轮即将入港的长鸣声响起,我们这次的目的地,纤纤的实验室,到了!
然而我的心情,却已经不可能像不久前那样,轻松而自然,只因为我的手上,即将沾染上某个畜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