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听了,考校了江淼几句,亦和雪雁同感,道:“回去告诉奶奶,就说我收了。”
观月连忙答应,江淼亦是眉开眼笑,跪下来砰砰砰给赵云磕了几个头。
赵云微笑道:“磕得这样狠做什么?你回去跟你祖母说一声,明儿一早过来上课罢。”
江淼脆生生地应了。
观月带着江淼回到后院,江太太得知,喜之不尽,连连向雪雁道谢,道:“明儿一早,我们老爷和我那大儿子带着淼儿过来亲自给赵老爷奉茶磕头。”
雪雁闻言一笑,知道江家是打算让江淼正经拜赵云为师。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午间放学之后,赵云回来用饭,见雪雁摆弄江家送来的拜礼,无非是瓜果点心尺头摆设玩意儿,其中却也有很名贵的东西,乃是一个紫檀透雕山水人物笔筒,一件乌木笔架,一对汝窑花囊,道:“这江家倒也伶俐得很,竟送这样厚重的礼。”
雪雁笑道:“他们虽用了心思,却并没有算计咱们什么,他们只想子孙后代更好些罢了。”
赵云道:“这话极是。从前江家请过两个秀才教江淼读书,下了极大的本钱,如今想来明白了不如拜在我门下,虽不能出仕,两家更加亲厚,好歹你有旧主,我有东家,又有于大舅在宫里,赖大舅做知县,江家也能得你我一些庇佑。”
雪雁摇头一叹,道:“七拐八绕,亏得他们都明白。你打算日后为人师,必定要教导出金榜题名之人,难道真要收江小公子为入室弟子?”
赵云道:“我现今一名入室弟子都没有,岂能随意就收了?不过是个记名弟子罢了。”
即便是记名弟子,也是赵云的学生,有了这一层瓜葛,江家便能得到不少庇佑,因此江家并不在意赵云没有收江淼为入室弟子,也明白赵云为何不肯收江淼为入室弟子,故在第二日备了厚礼,江财主和大儿子江林打扮一新,亲自带着江淼过来给赵云磕头奉茶。
赵云昨日已问过江淼的功课,便安排他坐在学堂中,暂与赵晖一起。
他这里多是族中子弟,也非娇儿,又有几个家里极贫困的学生,故没有伴读小厮,赵云不愿养得学生好逸恶劳,跟江财主说得十分明白。
江财主想到自家离得近,也没人敢在赵家惹事,便将伴读带走了,只早中晚来接江淼上下学,免得他小小孩童无人在路上照应被人拐了去,这些赵云便不在意了,也赞同他们的举动,毕竟那些拐子单会拐些出身富贵样貌标致的孩子。
雪雁听赵云说拐子,不觉想起英莲被拐一事,因问道:“果然有许多拐子?”
赵云笑道:“别的你都知道,这事你竟不知?”
雪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天上地下件件知道,外面的事情许多都不晓得,听你说了江家的担忧,深觉有理,故有些好奇。当初甄家娘子来找女儿,可不就是被拐子拐了去。”
赵云告诉她道:“这些拐子单找出身富贵的男女孩子,常常也不止一两个人,往往是一伙儿,他们拐了这样的孩子,偷偷养了几年,出挑得好了,或是卖到大户人家,或是卖到不干净的地方,都能赚极多的银钱,因此家里有孩子长得又好的,须得时时刻刻有人看着,万不能离开半步,虽然只是半步,可是就此父母别离而后悔莫及的不知凡几。”
雪雁叹道:“我原也明白,只是听你一说,更加怵目惊心。世道艰难,亏得我当初还想着避到乡下去,置办几亩地,几间房,如今看来竟是异想天开。”
赵云皱眉道:“你还如此想过?”
雪雁抿嘴笑道:“那时候我又不知道外面险恶得很,只当盛世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许是在侯门公府见识得多了,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方有此想法。后来知道女孩子没有父母兄长依靠,在外面不好求生,便作罢了。”
赵云道:“亏得你明白过来,若是没明白过来,现今后悔莫及。”
雪雁点头道:“当初甄家娘子求到周大奶奶门下,我后来问她何故,她说独自一人不敢千里迢迢进京,没有路引,又恐遇到黑店作践,或遇匪徒勒索,我一听,方知当初是我自己将世间事想得太好了些。如今听你一说,更有感悟。”
赵云道:“你知道就好,若是还当盛世太平,你就未免太傻了些。但凡是过节之时,被拐卖的孩子极多,常常有许多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只是却很少有找回来的,因为拐子带了孩子立即远走他乡,不留丝毫痕迹。咱们将来有了孩子,须得时时刻刻不离眼前。”
雪雁面上登时一红,嗔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现今就说。”
赵云心中一动,拉着她的手,笑道:“那可说不准,早盼麟儿登门罢了。”
雪雁道:“你还说这话,我记得周将军说过,是你说女孩子不能太早生孩子,最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怎么你竟忘了?”
赵云笑道:“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我当初闲来无事,可是走访了周围十里八乡呢。”
雪雁点了点头,正色道:“极有道理呢!看不出你竟也懂这些。眼下妇人产子,一是大夫不进产房,不能随机应变,往往出了事都是稳婆自己鼓捣,容易出事;二便是年龄了,大人身子尚未长成,宫衣太薄,胎儿自然体弱,故此坐胎之际容易小产,出生之后也易夭折。当然不能一概而论,毕竟年幼生子的也有许多。依我说,你说的还未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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