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她却只感到彻骨的冰寒。
只因在这个距离,她看得更为清楚。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对卑微蝼蚁无言的蔑视。
那一股莫可名状的幽深恐怖之感,仿佛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在这一刻,司娆心中顿时明白了,他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崖下友邻。
而是掠食者和猎物。
哪怕他之前一直冷淡、漠视,司娆也只当他天性冷淡,不善沟通。
但,哪个顶级掠食者会和一个卑小的猎物交谈呢?
他好似还说了些什么,但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极远,已经听不真切。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许久,司娆面前空无一人,那神出鬼没的大妖,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穴内,红是大红织金的被,粉是软烟罗做的帐,还有重紫的绸缎都是极艳、极热闹的色彩,仿佛仅仅是色彩本身就带着一股靡靡的味道。
但此时却极冷。
手腕上落下了一圈红痕,在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显得极为刺目。
司娆在地上蹲了会,望着碎得极其标准的满地金粉。
他的举动很明显,这是一种告诫。
她若再有不明之举,下场当如此镯。
司娆小心地用手将飞了满地的金粉拢作一处,心中顿生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切。
阿镯,若有来生,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啊。
她将碎得不成样子的金粉聚在一起,装进小罐子里,放在书案上。
案上,是一张未写完的信纸。
信上字只写了寥寥数行,信纸却不算干净,几次思考时都落了硕大的墨点在上面。
所以她又写了另外一封放在乾坤镯里。
但他没看。
不过也合理,毕竟他们之间本不是她所以为的友邻关系。
谁会在意一个注定被拆吞入腹的祭品怎么想呢?
司娆看了两眼,随手将它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不看就不看吧,横竖也没什么关系。
她扭头扑上床,陷进温暖厚实的被窝里,扯过大红织锦的被子盖过头,整个人缩了进去。
汲取着被褥上的暖意,司娆思维有些迟缓地想:
早知道他这么坏,那一串糖葫芦就不送给他了。
自己留着吃多好。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呀~~~
第8章
沉剑池,原本不过是一洼水塘,因着池中遍插剑气凛冽、凶煞难消的神剑,池水也被剑气影响,极具威胁性。
池边的三两碎石,已经被染成了深黑,连旁边枯黄的土地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但此时,光秃秃的沉剑池畔,竖着个朱红的遮阳伞,下方摆了一把藤编躺椅,躺椅上还盖着柔软的白色毛绒毯。
躺椅旁有一个阴沉木的边几,上面放着个精致银盘,里面盛放着满满当当的新鲜灵果,被洗得发亮,灵气四溢。
或许是为了保鲜,边几上用掰成小块的灵石摆了个简易的聚灵阵,让盘中灵果不至于被封印阵中恶劣的天气影响而腐坏。
周遭空气有片刻的滞涩,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积聚,却又在顷刻间消散。
苍淮只看了片刻便移开视线,身形消散,如墨水般倾泻入池,如镜池面无声无息地恢复平静。
不过是魔域人的伎俩罢了。
是夜,月色昏昏,洒下一片月辉。
天际乌云遮月,月相如一弯月牙。
今晚,是新月。
苍淮睁开眼,眼底血色浓重,池底光芒晦暗,飘荡墨发更衬出脸色苍白,几无血色。
反噬加剧,凌冽暴动的剑气摧毁血肉,鲜血渗出,但却不断地有血肉再生。
毁灭的同时,伴随着新生。
神裔拥有不死的血脉,永生的躯体。
这种力量曾被无数人垂涎,他们食其血,分其骨,却并未分得半分他的能力。
但永生的力量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苍淮无涯的生命中,已经数不清历经了多少个黑暗中的日夜。
他早已习惯了独自身处黑暗中,不分昼夜。
自他开辟了这一方沉剑池,每日便在池底睡睡醒醒。
初时,池底的石头还时常被飞出的剑气搅得粉碎,到后来,已经被永不止息的剑气磨砺成了圆润的模样,不会再被轻易摧残。
他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数时候只是闭着眼睛漠然内视着体内不断被摧毁的经脉与血肉。
但自从一时兴起带回了魔域的祭品,一成不变的黑暗便不复往日的平静。
时常有外来物件落入池底,还伴随着少女清越的嗓音。
每当有动静,他便会有片刻分神,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连日来,周遭不再有声响,池底再次恢复了安静,是他熟悉的寂静。
他不被打扰地、专注地观看着血肉的毁灭与苏生。
胸腔中,曾跳动着一颗金色的心脏,但此时那里只余下浓墨一般的深黑。
诡异的深黑中,大大小小的剑气无序发出,炸开一蓬一蓬的血花。
身上四处都是剑气的割裂伤,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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