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嘉刚刚醒来,无论是身子还是精神,其实都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但奈何周氏是等着她表态的,又要牵连竹雨,她只得先强撑着。
丁蝉被周氏关了起来,可裴明嘉心里明镜似的,这事与丁蝉关系实则不大。
她是对丁蝉有厌恶和埋怨,可那也是烦她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让这事被揭了出来。
罪魁祸首是裴明嘉自己。
可裴明嘉又不好真的和周氏坦白。
额角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裴明嘉想抬起手指去按一按,却发现连手都沉得很,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顺着阿碧的手喝了两三口喂过来的参汤,这才定了定心神。
“太太,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必再闹大。”裴明嘉哑着嗓子,又咳了两声,靠在褥子上缓了好一阵,才能继续道,“我这身子如何,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活几日算几日。这样的事,既是我自己都没发现,又如何怪别人?就这么算了,往后都不要再提了。”
她方一说完,周氏便长长舒出一口气。
周氏又在心里念了一声佛。
她虽不信裴明嘉是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人,但人都已经这样说了,她管她是真大度还是故意装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最好。
李晏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许那时时过境迁,也额不会再提什么。
第18章
周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离开前还亲亲热热地告诉裴明嘉,明日会继续来看她。
裴明嘉也没什么心思说些婉拒的话,只是点点头,她想来就来吧。
周氏走后,先来和赔罪的就是阿碧。
裴明嘉见她也明显瘦了一圈儿,知道这几日定是日夜不得安歇,于是便安慰了她几句,让阿碧去休息了,只留下竹雨值夜。
阿碧一关上房门,竹雨看着裴明嘉,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姑娘,我就不该依着你。”竹雨哽咽了半天,才又说出一句话,“你分明是受不住那药的,幸好后来血止住了,否则......”
裴明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竹雨的手,声音越发虚浮:“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挨不过去,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我总要试一试的。”
反正孩子她是决计不要留下的。
“头两天太太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都说你不成了,奴婢也想,人哪能流那么多血?”
“你看,我这不是又逃过一劫了吗?”裴明嘉这回倒是说着说着笑了。
前十七年,她活得三灾八病,随时都要一命归西,结果到了如今好几回都像是要死了,却回回都能死里逃生。
裴明嘉也搞不明白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总之不死就是好的。
裴明嘉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丁蝉那边怎么样?”裴明嘉又问。
“方才太太也说了,她把丁姑娘关起来了。”竹雨抹了一把眼泪,稍稍正色道,“丁姑娘和太太也无亲无故的,太太平时不大管她,这回听说太太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丁姑娘先时还不服,直喊冤,后来大概也回过味来,知道厉害了,如今乖乖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禁足。”
竹雨又很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小声说:“姑娘,反正这事也被发现了,又有现成的人背锅,干脆就让丁姑娘背着吧,咱们自己省些事,谁让她来闹的!”
裴明嘉其实下意识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丁蝉突然来找茬,也不会闹得像现在这么大。即便她小产的时候看着很凶险,但就算最后大家都知道了,那也没有什么,权当是她平时身子本就不好,这是很正常的事,也不用去怪任何人。
丁蝉这个时候一来,那就成了起冲突之后才事发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了。
那她是说出真相还是不说?
说了就是把自己架在火里烤。
不说就可能是把丁蝉扔到火里烤熟了。
裴明嘉垂下眼睑,轻声叹了口气。
也怪自己这身子一向是不争气的,周氏早就把消息给李晏送过去了,要是自己能早点醒来,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周氏明显是不太想惹祸上身的,就干脆商量商量直接把事情瞒下来不让李晏知道也成。
裴明嘉大概是比丁蝉和周氏更希望这事无声无息消失的人。
李晏如今知道了,就少不得再去应付他了。
除非他一点都不关心,那也省去一番口舌了。
裴明嘉思忖片刻,才仔细叮嘱竹雨道:“反正我也没事了,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到时可能都不大记得有这件事了,我也不会去他面前主动提。你也记着些,咱们这里也不要再提这事了,明日支会她们一声,就说是我听了要伤心,这么淡上一段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丁蝉......过几日我就和太太说放她出来,侯爷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裴明嘉想得明白,李晏那边怕是也想淡着处理的,毕竟丁蝉和李晏的关系也不一般,既然两边都想这么着,那最后也好办。
只是裴明嘉一想起李晏和丁蝉,便又想起了丁蝉那日对她说的话了。
她到现在都稀里糊涂着,莫非是以前自己真的得罪过李晏?
裴明嘉紧皱了双眉。
这个倒要再去打听打听,她可不能做个傻子。
裴明嘉一时想得有些出神,又觉回忆实在太耗费精力,只能不再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