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黎伯看着裴烈不容置疑的表情,叹了口气,“那有事你叫我。”
离开前,黎伯看到了姜渔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才发现书包外皮湿了,还好是防水材质,里面的书没事。他把书一本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拎着空书包下楼去了。
随着“咯哒”一声关门响,卧室陷入了安静。
在没有第三人的房间里,裴烈终于卸下伪装,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自责。
姜渔突发高烧,他起码要负一半的责任。
是他故意不让秦远开进学校去接姜渔,是他故意忽略姜渔在车上一反常态的安静,又是他故意在回家之后把姜渔叫到复健室陪自己训练。
但凡他能早点发现,姜渔也不至于烧到这么高的温度。
不,不止一半,他几乎要负全部的责任。
看着姜渔明显不安稳的睡颜,裴烈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却在触到那湿热的鼻息后又立刻缩了回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打量姜渔的房间。和他的卧室是同样的格局,但风格却完全不同,明显感觉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的房间。
海洋风的床单,物品摆放稍显凌乱但很干净,这一点倒是出乎裴烈的意料。
除了黎伯准备的生活用品,姜渔自己还添了一些小摆件,无一例外,都是卡通小鲸鱼。
这么喜欢鱼吗?
裴烈觉得好笑,和名字还挺搭。
小鱼,小鱼……
他在心里默念,目光从书桌的摆件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沓书上。最上面的一本赫然是《经络穴位按摩》。
裴烈的心一下被揪紧了。
他走过去,拿起书翻看,翻到了书签的位置,左边是一幅腿部经络详解图,右边是文字描述。书页里还夹了一张对折的A4纸,展开看,大半页都写满了字,有些地方有涂改,有些地方加了粗,有些地方画了估计只有姜渔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
这显然是姜渔做的读书笔记。
裴烈的目光长久地停在那张纸上,脑海里诡异地浮现出姜渔坐在图书馆里,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做记录的样子。
心中的内疚感更深了。
姜渔突然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低喃,翻了个身,额头的退热贴掉在了枕头上。
裴烈赶紧捡起来给他贴上,但姜渔一改刚才的安静,哼哼唧唧动来动去,不肯配合,似乎和裴烈较劲似的,退热息贴一帖上就蹭下来。如此几次后,裴烈也失去了耐心,低声叫了一句:“姜渔。”
尾音刚落,姜渔猛地睁开了眼睛。
裴烈吓了一跳。
强自镇定地和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对视了几秒,裴烈才发现,姜渔虽然睁着眼,但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显然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有些哭笑不得,放低声音说:“睡吧。”
姜渔眨了眨眼,隔了两秒又重新闭上。裴烈又拆了一个退热贴贴在他脑门上。
雨在午夜时分转小,但还是淅淅沥沥下了半宿,直到天光微亮才完全止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裴宅的时候,姜渔也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了,只是他浑身虚软,脑袋也不好使,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才爬起来。
闻着自己满身汗味,姜渔一脸嫌弃,果断去浴室先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一下楼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
他鼻子尖,闻出是有人在煮皮蛋瘦肉粥。
这么早起床煮粥的,就只可能是黎伯了。
“黎伯,早。”姜渔迎着照进客厅的阳光眯了眯眼,又伸了个懒腰,边朝厨房走边笑吟吟地打招呼,但在看到餐桌边坐着的那个高大身影时,立刻收了声。
裴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笼罩记忆的云团被一层层拨开,姜渔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秦远去学校接他,他和裴烈一起坐车回的裴宅,后来还去了复健室。
再之后呢?
不怎么记得了。
姜渔见裴烈望向自己,立刻收敛笑意,恭恭敬敬叫了声“裴总”。
原先觉得这个称呼太生疏,像是公司的上下级,但现在看来正好。
裴烈漠然地看了姜渔一眼,然而在收回目光看向报纸的瞬间,蹙了蹙眉。
姜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尴尬,黎伯走了过来:“哎呀,小鱼少爷,你怎么起床了?”
“诶?”姜渔松了口气,又有些奇怪,“我每天都是这时候起的呀。”
“你烧退了吗?”黎伯试了试他的额头,“谢天谢地总算不烧了。”
这回轮到姜渔惊讶了:“我发烧了?”
难怪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小到大,发烧和醉酒都能让他暂时性失忆。
姜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昨天淋了雨,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不过我睡一觉就能好,您看我现在,是不是精神百倍?”
黎伯被他逗笑了:“是是,老天保佑。你知道吗,少爷昨天守了你—— ”
“黎伯。”一直一言不发的裴烈突然出声打断,语气生硬地提醒,“粥好了。”
吃完饭,姜渔又发起了低烧,在裴烈的坚持下,不得不去医院做检查。
10月末的华城,秋意正浓,葱郁的半山也由翠绿染上了金黄。
姜渔穿上了高领毛衣和薄呢外套。外套是手工定制,陆师傅紧赶慢赶先做了两件出来,前两天刚送到,没想到今天正好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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