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颜煜也还没联系他,想来是滑板社的训练还没完全结束,何景乐想,与其回去继续忍受一堆不认识小女生的赤裸注视,还不如留在这里帮辛随一下,反正对方也没认出自己嘛
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想和辛随多说几句话,他发誓!
于是他点点头,清了一下嗓子,准备再酝酿着咳个五分钟,结果辛随突然轻飘飘拂了一下他的后背,温声道:嗓子不舒服的话,点头或者摇头就行,没关系,问题很简单。
何景乐不得不再次承认,辛随的确是一个很擅长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例如现在。
他手心里握着的,是辛随刚才跑着去附近最近的一家超市里买回来的矿泉水,冰凉,带着水珠,像对方一来一回之时头上大颗大颗的汗;他一口也不舍得喝,正暗搓搓决定把这瓶水带回去珍藏的时候,辛随已经开始问了:同学,请问这里的路面状况是否已经影响到您的日常学习生活了呢?
他点头,辛随又问:那,最近您经过这条小路的次数多吗?
何景乐想,第一次来就中奖,当然不算多。
于是他摇头,但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已经完全跑偏了,因为辛随紧接着又问:您平常不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是去做什么?
这和受害者调查有毛线关系?
而且也不能用是或者否来回答,小何少爷有点烦躁了,但看见辛随诚恳的神色,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上课,吃饭,回去睡觉。
这样。辛随了然地点头,会经常和朋友出来聚会吗?
!
何景乐霍地抬起头,又望向辛随的脸。
辛随好像早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了似的,很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我刚才就说过,你给人的感觉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只不过我好像做了不太好的事情,所以让他生气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但我看见你,就总想起来他,所以问了你奇怪的问题,抱歉。
没等何景乐回答,辛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关于那个朋友,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对此是非常庆幸的,他不再联系我,我就可以不用再被他卷进各种各样奇怪的事件中,面对不熟悉的生活,也不用尝试让别人来踏入我的世界;可是第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我发现他实在太吵了,所以他不与我聊天,又让我觉得很难过。
我以为我是心怀怨怼,因为我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而他打破了我的生活;不过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很不习惯,我非常想他。
辛随从没想念过谁,他的生活里充斥着与母亲三分钟即断的电话,永远被转成文字的语音,他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但直到他这样切实履行之后,才知道在一个人有限的青春时光里,能够遇到一个二十郎当岁、真诚而又热烈的人,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可是这次能说会道的小何同学也很久都没说出些什么。
尽管很多事情已经心知肚明,何景乐知道辛随一开始就认出他是谁了,对方也果然是陪着他一直在玩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可他依然觉得不真实,他想,既然你想和我说话,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我?
害他还以为辛随是真的想要一个不麻烦也不粘人的朋友,所以忍着什么也不讲,想要变成那样游刃有余的成年人。
而且,情感如果不宣泄不表露,我们要从何判断它是真实的,而不是你一人的花言巧语呢?
何景乐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但是刚刚一阵又一阵激烈的猛咳终于让他得了报应:他现在真的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的煽情片段被他整得像聋哑人复健,辛随哭笑不得地给他拍背:让你刚刚在那边咳快喝口水!
两口水下肚,何少爷总算能出声了,他第一句话就说:辛随!我才不是来特意找你的!
辛随点头,笑眯眯地:嗯,我知道。你只是来陪朋友的,是因为太倒霉了,所以才碰上我。
何景乐:
好像说得对,但好像又不对。
不管了,他顶着一张小花脸,继续自以为凶神恶煞地说:你想我?你想我怎么不来找我?你嫌我吵!你还嫌我朋友吵!
我故意那么说的,辛随老老实实地答,对不起,我那天属实太邪门了。
算了,何少爷刚决定勉勉强强地把这茬揭过,但转念一想,不知怎么的又生气了,不说这个,你都看出来是我,还不说!让我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脏!
他小洁癖发作,嫌弃地拿袖子抹自己的脸,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鸟屎虫子的!
不会
辛随宽慰的话还没有说完,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猫,悠哉游哉地从他们两人面前踱过去,又跳进前头的坑里,最后,拿后爪在坑里刨了刨,像是埋进去了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何景乐愣了两秒,汪地一声哭了。
辛随!我要洗脸!
他哭着说。
现在还来得及许新年愿望吗,我的新年愿望是我的纸片人乖儿子(也没有那么乖)何景乐脱离屎尿屁。祈祷.jpg
二合一放送了哈,明天见!
第44章 脏脏小狗
顶着一张花脸的小何少爷现在看起来倒真和刚刚经过的那只小猫有几分相似了,而且干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掉,意图十分之明显地等待着辛随来捋自己的毛;还好辛随没辜负他,很快,就变魔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小袋湿纸巾:好了,快擦擦,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干净了!何景乐呜呜地叫道,好丢人,我再也不来B大了!
两人历经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绕到了起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辛随的最初诉求;照理说,辛随应该感到高兴,但是他突然又觉得心情有点微妙,以至于给何景乐顺毛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真的不来了?他语气颇为复杂地问道,以后都不来了?
小何少爷还站在那儿巴巴地等他擦脸呢,等半天,却只等来这么一句话,当场就要翻脸,不太高兴地说:来也不让,不来也不让,辛随,B大是你家开的么?
而众所周知,人一旦翻起旧账,连傻子都能变成高智商,脑筋不太活络的小何少爷也不例外。
一说起这个话题,他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连个磕绊都不打的就说了一大串:话也是你自己说的,说不喜欢别人踏足你的校园生活,行,我答应了,又说我太吵了,行,我还顺着你。我减少和你联系,努力变成你想要的互不打扰的那种朋友,连光明正大陪室友来B大都跟做贼似的,生怕遇见你,被你当成送上门的厚脸皮,你还想我怎么样!
辛随哑口无言,只动了动嘴唇,何景乐却还没说够,他白皙纤细的食指尖戳在人胸膛上:辛随,就算是我觉得和你有缘,是我愿意这样惯着你,你也不能、不能对我这样吧,不然我真的不和你玩儿了。
他话尾声音低低的,像小猫伸出的不带指甲的爪子,轻飘飘地在辛随心上拍了一下。
不和你玩,小孩子都不会再用的威胁把戏,却已经实实在在是何景乐想到的能够对辛随说的、最严重的话了。
在恋爱关系里有人说先心动者就是输,其实朋友之间也同样,更需要永恒是每个人成为输家的致命武器,可即便这样,何景乐大部分时间也依然觉得自己是有罪的,所以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安上仰望者和让步者的头衔。
因为他坚信自己对于陪伴和亲昵关系近乎病态一样的渴望是身边人大部分烦忧的来源,即使他总是更需要。
对不起。辛随突然说,真的对不起,小乐,我以后一定不这样。
辛随深棕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何景乐看,给人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任是谁被这样盯着都很难不举手投降;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小何少爷的脸越来越红,还好此时脏兮兮的,不甚明显,又过了一会儿,他红着张脸,慢慢地把下巴搁在了辛随的手掌心上。
擦擦。他要求道。
小何同学藏在尘土之下的漂亮脸蛋被辛随手里的湿纸巾一点点还原出来了,搭着他那身脏衣服,摇身一变,从街边流浪汉变成了落魄贵族小少爷,叫辛随没忍住吞了吞口水,复又问道:要换一件衣服吗?
上哪换啊?何景乐斜了他一眼,没什么威慑力,完全就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骄纵小样,辛随,我有说我还和你玩儿么?你知不知道人生是无法回头的单程高速路,你过了我何景乐这么一个村
随哥不知道,随哥的心直直向下坠,什么也没说,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点此时心情。他听着何景乐将声音拖很长,随后突然猛地一停,转了个弯,又凶神恶煞地说:我他妈在下个店儿设收费站等你!
啊?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辛随措手不及,只能短促地发出一声单音节,他好像突然不太能理解这句俗语的意思,直到何景乐用自己干净的手嫌弃巴拉地从兜里摸出个手机:快点,给我抽个卡,抽不到SSR你就完了!
还得是你随哥,即使不在状态,即使大脑当机,连抽卡是什么玩意都忘记了,一个十连下去,何景乐的卡池里就开始闪金光;不仅抽到了当期限定,还顺带把上次蔺妍砸下去五十连都没抽到的上期新卡也给一并捞了上来。
两个崭崭新的New就这么并排躺在手机屏幕里,何景乐张着的嘴好半天都没能合得上,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跪下来叫辛随一声爸爸。
爸啊不是,辛随,他克制住了,问,你真的不准备去买张彩票吗?
一把子给他抽出双黄蛋的大锦鲤本人好像对此的认识并不是十分清晰,只是笑了一声,将手机递给他:运气守恒,也许是我最近一直不太顺利?
什么啊,你最近怎么了?何景乐果然一下就被带跑了题,脚下的路也跟着越走越偏,直到被辛随带着拐出这条小路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去哪儿?
辛随看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总是忍不住想摸,回答道:先带你洗把脸我正好去导师办公室,路过宿舍楼下,给你换件儿衣服去。
哦哦,何景乐又被带跑题了,他低头踩路上砖块,将脚卡在每个砖面上,幼稚又无聊地一个人玩踩到线外就会死的无聊游戏,突然又猛地一抬头这才意识到不对,不是,还有呢,你都没说你最近怎么了!
辛随却笑而不答,长一张嘴好像是个摆设似的,于是小何又不高兴:不说算了,我还不稀罕听呢!
最近都没有见到你,所以过得一点都不顺利。
风停了一瞬,辛随轻轻地说。
天气实在好热,滚过土坑的何景乐后背和头发都一片潮湿,让他总疑心是否自己会被混杂着泥土的汗水洗刷成一条一条的脏兮兮;他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在高温中引发一系列的共鸣反应,令他头晕目眩,喉间哽塞,像藏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想:辛随怎么又这样说呢?
他低下头,红着脸想:辛随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在夏日里和盘旋热风一同袭来的是与当下相比而显得有些久远的记忆,他想到向空山在某个夜晚传授给他的心动法则,想到在搜索引擎上看到的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经验之谈,大概是气氛加成,竟然让他开始觉得有些道理,未尝不可一试。
如果把此刻算作从头来过,那么,这一次他还是只想和辛随做最最好的朋友吗?
他开始捉摸不清了。
而在他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辛随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宿舍附近,他被安置在楼下的长椅,像个小流浪汉一样傻呆呆地等着对方给他拿个衣服凑合凑合;辛随也并没去多久,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拿的还是上次他穿过的那件衬衫,对他说:没其他合适的,你先穿这一件。
噢。他乖乖穿上了,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颜煜给他发消息:[你人呢?]
他神色一下就纠结起来,再一抬头,刚好看见辛随似笑非笑的脸,对方像猜到了似的,问他:朋友来找你了?
嗯,何景乐应了声,不自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今天要来做的事情全讲给辛随听,他在那边参加滑板社活动呢,我今天就是和他一起来的,我们约好了等这边结束,然后一起去吃个饭。
这样啊,辛随点头,又说,那我送你过去。
可是辛随都走出去几步了,何景乐也没跟上来,反而低着头,很小声地说:辛随,你是不是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啊,其实我也可以
不用。辛随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强调似的讲,你不是说过,今天不是来找我的么?
但是
没有但是。辛随道,既然有朋友在等,那还是不要爽约比较好。小乐,我又不是什么你一松手就会飞走的人还是你确实这么觉得,把这当成我拒绝你的最新话术吗?
何景乐就不吭声了,梗着脖子,好像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辛随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好声好气地说:我都保证,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你想来B大,也可以随时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我不希望给你留下这样坏的思维模式。他继续道,尽管我是个不太会社交的、经常糟蹋别人好意的人,我还是希望你在遇见每一个希望能长久相处的人的时候,都活在当下,永远不去担心明天是否还能和这个人保持联系。
何景乐还是不说话,不过却终于动了:只见他抬起胳膊,很快很快地抱了辛随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来自少年人清爽浅淡的香气传入了辛随的鼻尖,让后者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皮;何景乐脏兮兮的衣服在他衬衫上留下污黑的印子,可是他却好像浑然不觉这样有多么突兀,一向躲避陌生人视线的辛随同学这会儿也对别人好奇的目光免疫了,他就这么穿着件被弄脏了的衣服,一路走到导师办公室,才终于被年事已高的导师问了一句:衣服怎么弄这么脏?
唔小狗扑的。
他笑眯眯地回答。
辛随:希望你可以永远活在当下,不用担心今天的朋友明天就会离你而去。
还是辛随:呜呜,老婆去哪儿,带我带我,我也去我也去(另附流泪小狗表情xN
【嘻嘻,明天见~明天我们好像又通知做抗原和核酸自检,如果有特殊情况或者赶不及我会提前在评论区说!
ps有没有人觉得脏脏小乐超可爱,尤其是要求擦擦的时候,我写完就觉得哇怎么会这么可爱好像不是我自己写的一样!(臭屁小黄自夸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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