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诧异,我是字面意思。”戚方溯不抬头也知道曲意璇什么反应,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刻意别开目光,他把苹果切成很多小块放在盘子里,“我之前虽然答应过保护你和孩子的安全,但发生的这些意外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孕育这个孩子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孩子月份不是很大,做手术拿掉它们。”
曲意璇整个人如坠冰窖,在心里讽刺地冷笑,所以她和戚方溯之前签订的协议有什么用?他以意外和力不从心这样的理由轻易就能违约,既然戚方溯还是让她拿掉孩子,她为什么要遵守协议不离婚?
“戚方溯,这只是你的借口而已。其实从得知我怀孕那一刻起,你就动杀死我孩子的念头了不是吗?现在你打着为我好的名号,终于如愿了吧?”曲意璇小脸苍白没有血色,但话语却决绝,“我们离婚,你别管我了。”
“就算我这个孩子确实保不住,我也不劳驾你为我安排手术。因为我发现待在你身边不仅不安全,相反,所有的灾难和危险全都是你带给我的,那还不如放过我,离婚让我自生自灭。”
闻言戚方溯拿着的锋利水果刀猝地割了食指,他没有理会冒出的血珠子,任由鲜血一滴滴砸在刚切好的嫩黄苹果上,薄唇颤抖看着曲意璇,戚方溯想说些什么反驳,可却突然间发现曲意璇的控诉竟然是事实。
是啊!从新婚夜到如今曲意璇所有的灾难全都是他造成的,他那么想让曲意璇幸福,但带给曲意璇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伤害和痛苦,难道他的放手才是对曲意璇最好的吗?
不能,没有曲意璇的陪伴,他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意义,原谅他没有那么伟大,他的爱是自私、占有和禁锢。
戚方溯压着心里升出的妥协和对曲意璇的怜惜,苍白的薄唇勾着残忍的笑,“你说得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想弄死你肚子里楼珏迹的孽种,所谓的协议只不过是我的权宜之计。事实上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离婚,而你除了顺从我,乖乖地做戚家的大少奶奶,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曲意璇恼恨得想甩戚方溯耳光,然而虚弱到连抬起胳膊的力气也没有,她满腔的憋闷和郁结无处发泄,胸口剧烈起伏着,到后来失去所有力气瘫在床上。
曲意璇闭上眼突然变得很平静,唇畔溢出苦笑轻声问戚方溯,“一次又一次循环,你难道不觉得累吗?以前夏瑗总说我容易钻进死胡同,现在发现戚方溯你真是有过之而不及。你有没有想过放了我,其实就等于放过你自己?”
戚方溯的额头上包着纱布,薄唇紧抿沉默不语,他不是不愿放过自己,而是已经品尝了八年失去曲意璇的那种痛苦,他很难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那就到死都不会变,即便曲意璇留在他身边不快乐,他的痛和折磨不比曲意璇少,这段感情他也不会放手。
走到这一地步曲意璇不想再跟戚方溯沟通,因为她发现戚方溯太偏执,一种病态的、疯狂的偏执,戚方溯已经无药可救了。
曲意璇的手抚在凸起的肚子上,突然感觉到的轻微胎动让她知道孩子还在,曲意璇掩着心里的欣喜,抿了抿唇对戚方溯说:“我想见二哥。”
戚方溯拧起修长的俊眉,猜出曲意璇要求助戚方淮,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你二哥在M国做康复治疗没有回来。”
“你骗我,昨天把我从封碧芝手中救出来的人是二哥。”曲意璇很肯定自己当时没有出现幻觉,之所以听到戚方旭叫大哥,可能是戚方溯昨晚也过去了。
戚方溯性感的喉咙滚动两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曲意璇,良久后点点头,“好,我让他过来陪你。但曲意璇,无论你这次怎么跟方淮求情,他也不会再心软。”
是吗?曲意璇疲惫地闭眼,“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戚方溯心口一堵,烟色眼眸里含着浓烈的痛色,他拳头紧握,指关节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然而再怎么怒恨,他也拿曲意璇没办法。
“好好休息。”最终戚方溯伸手帮曲意璇盖好被子,感觉到曲意璇的抗拒,戚方溯的俊脸又苍白了几分,没再说什么,关上门离开了。
半晌后曲意璇睁开眼睛,下床走过去反锁上病房的门,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曲意璇重又躺到床上,手中攥紧刀子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十几分钟后戚方淮敲门,曲意璇没有回应,把锋利的刀刃贴于自己的左手腕。
外面戚方溯拧了一下门把,发现曲意璇从里面反锁上了,他心里一慌,“砰砰”用力地砸门,“意璇!”
三分钟过去依旧没人回应,戚方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曲意璇想不开了?戚方淮脸色大变,立即叫来医护人员把门打开,刚冲进去雪白被子上一滩鲜红的血刺入眼眶。
戚方淮蓦地睁大瞳孔,脑子有几秒钟的空白,他两步上前夺掉曲意璇手中的刀子,只听“咣当”刀子落地的声响,戚方淮抱起割腕的曲意璇,红着眼低吼道:“曲意璇你在做什么?!”
“二哥……”曲意璇手腕上的鲜血一滴滴淌着,连唇瓣都是苍白干裂的,虚弱之下眸子半闭着,纤长的睫毛颤抖,她抓着戚方淮的袖子,眼中的泪水流出来哭着说:“我不能失去孩子,除非我死。”
戚方淮浑身都僵硬了,曲意璇这分明是在逼他,仗着他宠她、爱她,她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要挟,刚刚他告诉曲意璇无论怎么求情都没用,但此刻她拿自己的命赌,行啊!
戚方淮无力地合上双眸,用沙哑近乎哽咽的嗓音说:“好,我答应你。”
他认输,其实早就料到曲意璇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他何必再去求证呢?到后来最心痛的还是他。
曲意璇的苦肉计一次不行,还会用第二次,直到他妥协留下孩子,但对他来说,以死要挟一次就够了,因为他不敢拿曲意璇的生命开玩笑,他心疼,他怕。
曲意璇的唇畔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戚方淮还是像从前那样宠着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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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医生给曲意璇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她累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梦中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手指重重地抚着她娇嫩的唇瓣,疼痛真实又强烈,以至于她猛地睁开眼睛。
下一秒曲意璇看到头顶上方男人那张俊美的面容,唇畔勾着一抹邪佞的笑,盯着她的目光犹如一头狼具有侵略和占有性,楼珏迹?!
曲意璇猛然一下子清醒了,这男人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病房里?见楼珏迹身上穿着白大褂,很快曲意璇就明白了,这家医院是楼珏迹父亲的产业,他这个少爷当然是来去自由。
“昨天我见到戚大少奶奶时还是荣华富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怎么今天就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了?”楼珏迹的目光扫过曲意璇包着纱布的手腕,心底不受控制地滑过一抹疼痛,很快被他压下去,语气里依旧带着嘲弄,“听说你被封碧芝灌了蟑螂药,又在病房里被逼自杀,没想到一夜之间戚大少奶奶的日子就这么悲惨了。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妈的智障!曲意璇紧咬着唇瓣,为什么她人生中那么几次的狼狈和落魄全都被楼珏迹撞上了?
她仅剩的骄傲和自尊全被践踏,别开脸语气凉凉地说:“如果三妹夫今天是特意来羞辱我的,现在既然得偿所愿了,可以离开了吗?”
“不。”楼珏迹凝视曲意璇的眼眸忽地温柔,抬手动作怜爱地抚着她的脸,午后的阳光洒进来,楼珏迹嘴角噙着笑,那么迷人蛊惑人心,“整个戚家除了戚方溯外,没有人不想弄死你,但很可惜仅凭戚方溯一人之力根本保护不了你。”
“你自己很清楚在戚家继续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今天是来拯救你的。虽然以我睚眦必报的性情,在我手里你未必好过,但至少我不会灌你蟑螂药,也做不出像封碧芝那样大冬天把人推进水里的事情。怎么样大嫂,给你半分钟考虑时间,你让我带你走吗?”
曲意璇怔愣地盯着楼珏迹,胸腔翻涌着久久没有言语,想起初见时在婚房里她要求楼珏迹带她走,此刻多么相似的一幕,全都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曲意璇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正如楼珏迹所说,她留在戚方溯身边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戚方溯明天又反悔了,要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拿什么跟戚方溯抗衡?更不用说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封碧芝了,封碧芝有一百种方法干掉她,楼珏迹是头披着人皮的狼,但与狼为伍未必没有她的活路。
曲意璇忽然笑了,语带嘲讽地说:“三妹夫真是好算计,逼得我走投无路后,又来当救世主。”
“没错。”楼珏迹狭长的眼尾扬起优美的弧线,坦然承认曲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他状似温柔又耐心地问:“想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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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楼珏迹离开病房,在他出去没多久一个护士推着车走进去,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妇产科的护士长打电话给陆政行,“老板,刚刚少爷来过一趟又走了。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没有向少爷透漏任何有关戚大少奶奶怀孕一事。”
“嗯。”陆政行没多说收起手机,精明的目光里全是算计,从一个月前封碧芝让他查曲意璇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还在,他知道孩子是楼珏迹的后,他就吩咐全妇产科的医护人员绝对要对楼珏迹保密。
曲意璇是个祸水,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跟曲意璇来往,再者,他早就想让楼珏迹和戚昕薇在一起,若是戚陆这两大家族联姻,往后在A市谁不忌惮他们?他在事业上也会到达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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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十分戚方溯拎着亲手煲好的鸡汤踏入病房,看到床上隆起的位置和女人露出的后脑勺,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放了保温桶在床头柜上,伸手掀开被子,“意璇。”
然而下一秒戚方溯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他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猛地拽住女人的病服把人拎起来,目光紧逼着她语气阴冷地问:“曲意璇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少爷让我跟这个病房的病人互换衣服,又让我躺在床上的……”女护士被戚方溯浑身散发的气场所震,惨白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楼珏迹?!戚方溯的手猛然一松,女护士摔在地上后又连忙站起来,一刻也不敢停留跑出病房。
戚方溯高大的身躯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后突然发疯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砸了。
“总裁!”季然疾步走进来喊着即将病发的戚方溯,知道出什么事后,连忙拿手机打给下属,一边安抚着戚方溯的情绪,“你冷静点,我现在就让人去找少奶回来。”
下一秒季然的胳膊被戚方溯抓住,她动作一顿,抬头困惑地看着戚方溯。
戚方溯眉眼间万念俱灰,灰白的唇畔溢出苦笑,摇摇头沙哑地说:“不用了,让她走吧。”
“可是……”季然欲言又止,她担心戚方溯把曲意璇放走后,他会像上次那样自己折磨自己。
但这次戚方溯破天荒的平静,松开季然后在床边坐下来,午后的阳光照着他,可他却满身的萧索气息,“我去山上找母亲写了一封信给戚望川,戚望川退让了一步,于是我和戚望川打了一个赌。戚望川说只要意璇肯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以不顾戚家的声誉让意璇继续做戚家大少奶奶,外界的一切风波他来处理。”
“但如果我输了,我就要听他的和曲意璇离婚,现在你也看到结果了。”戚方溯的手抚在雪白的被子上,似乎还能感受到曲意璇残留的气息,他自嘲又悲凉地笑着说:“我不是输给了戚望川,而是曲意璇。如果我能狠下心就好了,但我那么爱她,我怎么舍得杀死她用生命守护的孩子?我做不到。”
季然怔怔地看着眼眸猩红的戚方溯,他弯身脊背佝偻着,慢慢低下头整张脸埋在了双手间,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三十多岁意气风发叱咤商界的男人,此刻却像突然苍老了般生命之光一点点在消失。
季然的眸中涌出一股潮湿,迟疑良久走上前,用两手抱住戚方溯的脑袋,只感觉自己的小腹没一会儿就湿了。
简约刚踏入病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瞳孔一点点睁大,手中提着的各种补品一下子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