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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头说:“胆儿大?你觉得我就是个胆大的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顾之泽想了想说,“胆子大只是表面现象,有人胆子也大,但那是鲁莽。我是觉得项大哥你特别有想法,敢走别人不走的路,这就是出奇制胜……这是个性吧?”
    项修齐用筷子点了点碟子边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说:“个性?也不算,我不过是有点儿肆无忌惮而已。”
    顾之泽一头黑线,还有这么“剖析”自己的么?
    “真的!”项修齐认真地看着顾之泽说,“你看,我没结婚没女朋友,家里有小云帮我奉养双亲;在站里,我上司是个大姐大,可牛了,巨横,超级护犊子!对我们几个记者那是能抡起狼牙棒狠抽的,可要是外人说我们一个‘不’字,她能跟人家拼命!对内对外,我一点儿负担也没有,所以干事儿也就有点儿肆无忌惮。这人啊,要是一旦胆儿肥了,总能干出点儿别人干不出来的。”
    顾之泽突然想起李润野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主编是干什么用的么?主编就是职业背黑锅的!”
    还记得刘明远曾经说过:只要老板签了字的稿,你就可以撒了欢的写。老板那关过了,凡事都不用怕,即便天塌下来把你拍死了,他也一定会死在你前面。
    顾之泽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炽热但不会伤人,他觉得自己的身后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安如泰山。而有了这堵墙,自己也可以翻山越岭闯封锁线,因为知道无论如何,有人会无条件地保护自己、支持自己。
    然而顾之泽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杨思宁,他想了想说:“项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可是有些负担虽然能牵制住你,但你会觉得心甘情愿,那种负担也会让你有安全感。”
    褚云波在边上点点头说:“小顾说得对!可是你也看到了,齐齐就是这么一个白眼狼,爹妈养他一辈子,他说丢下就丢下了,心安理得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顾之泽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项修齐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上居然泛出了红晕!
    “小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讪讪地说,“你别这么说。”
    “那你这次能不走么?”
    “我……我……我还有一年半的驻站期。”
    “别扯了,你驻站期年初就满了,你自己又申请了两年。”褚云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项修齐的谎话,“我跟秋姐也很熟的。”
    “秋姐……告诉你了啊?”项修齐挠挠后脑勺,越发的尴尬起来。
    褚云波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扔了个虾仁,点点头说:“两年以后呢?”
    “我回来!”项修齐立刻说,“我保证回来。”
    褚云波没有说话,项修齐悄悄喘口气,臊眉耷眼地去摸酒杯。
    顾之泽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来一个词,一个和“个性”毫无关系的词――依靠!
    “项大哥,”顾之泽趁着气氛良好,赶紧提要求,“我们可不可以给你做个专访?”
    项修齐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很多情况我是不能说的。再有,我的时间不太好排。
    ”没关系、没关系!”顾之泽赶紧摇手,“我不问关于战局和时政的,而且我们看你的时间。”
    项修齐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记事本,翻了半天把访谈定在两周以后。马轩悄悄冲顾之泽挤挤眼睛,顾之泽笑得一脸得意。
    李老板要求写篇关于影展的“报道”,结果我鼓捣回去一篇“专访”!顾之泽骄傲地想,这次一定要敲老板一顿狠的!
    吃完饭已经十点了,褚云波开车把喝爽了的项修齐拉回了家;而马轩显然也喝高了,晕晕乎乎的直念叨“偶像”、“偶像”。顾之泽实在不放心把这醉鬼丢给出租车司机,于是抬脚跟着上了车,一路把马轩送回家。
    顾之泽前脚把马轩从出租车上搀下来,李润野的电话后脚就追到了:“散了么?”
    “散了,”顾之泽喝的也不少,神经处于高度亢奋中,“老板,我给你约了一个专访!”
    “真的?”李润野显然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毕竟依照项修齐炙手可热的现状,没点儿本事和声望,还真是约不下来,况且项修齐这人出了名的不爱接受采访。
    “真的!”顾之泽借着点儿酒劲儿抬高了嗓门,“老板你不信啊!我真的约好了,下下周三下午,你信我啊。”
    “我信!我信!”李润野带着笑意说,那声音几乎是带着宠溺的,入耳柔软亲昵,顾之泽被这个声音定在了路边,头晕晕的,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快,大约真的是喝多了。
    “老板,”顾之泽呵呵傻笑着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李润野应一声,问,“你在哪儿呢?回家了么?”
    “还没有,我刚把马轩送到家。”
    “马轩?马轩家住城南,从他家到你家还有三十多公里呢,你送他干嘛?”
    “他喝多了。”
    “呵,”李润野冷笑一声,“马轩‘三钱倒’,对于他而言吃俩酒心巧克力就算‘喝高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扔那儿啊,”顾之泽看着马轩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居民楼,索性坐在路边的花坛前吹吹风散散热,“老板,我是助人为乐,你奖我什么?。”
    “你是指望我给你做面锦旗么?”李润野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他说,“呆那儿别动,我接你去。”
    “啊?”顾之泽觉得呼啦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上,头更晕了,“老板?你……来接我?”
    “嗯,”李润野淡淡地说,“算是奖励你,这次干的不错!”
    “嘿嘿嘿,贼不走空,老板这是你教我的呀。”顾之泽笑呵呵地抬起头,还有些闷热的晚风吹拂着,头顶的路灯亮着,灯下有一大团飞舞的小虫子,他说,“老板,你快点儿啊,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被咬死了也得呆在那儿,哪儿都不许去!”李润野笑着说。
    李润野赶到的时候看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顾之泽站在路灯下面,手里捏着几张报纸呼啦呼啦地扇呼着,同时还不住地蹦着,上蹿下跳的。
    “干嘛呢?”李润野走到顾之泽跟前。
    “师父!”顾之泽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顾不上说别的就直接绕过李润野跑到车边,拽开车门就钻了上去。车里凉爽的空调开着,顾之泽满身的燥热黏腻瞬间得到了解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长了腿,靠进椅背里。
    李润野开门坐进来,看一眼瘫在椅子里的顾之泽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跳大神一样的,干嘛呢?”
    “赶蚊子啊师父,”顾之泽忿忿地说,“我真的要被蚊子咬死了。”
    “你站在路灯下面,蚊子不咬你才怪呢,不知道有趋光性么?”
    “知道啊,可是我不敢动地方,就那里最显眼,我怕我去个暗的地方你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会找不到你么?”李润野的声音有些哑,在昏昏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闪着幽深的光芒,如果看得再仔细些,顾之泽还会发现李润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会啊,”顾之泽自动自觉地放低了椅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是躺在椅背上,“你找不到我我就得自己想办法回家,那么远呢,打车得多贵啊!”
    “我给你省车钱了是吧?”李润野控制不住地看向顾之泽的脖颈,他穿一件简单的短t,因为半躺的姿势,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脖颈和一小片胸膛,皮肤细腻紧致,有一层薄汗,闪着晶莹的光,碎钻一样。
    “师父,”顾之泽笑嘻嘻地看着李润野,“我可是拉了个专访啊,项修齐的专访!”
    “好吧,”李润野艰难地别开眼睛,“这个客拉的不错!”
    “拉客,”顾之泽不满地嘀咕,“真难听。”
    李润野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开出去,顾之泽嘟囔一声,“师父我睡会儿,到了叫我,”然后就放心地合上眼睛。
    李润野伸手拧开车内音响把声音拧小,是极舒缓的小夜曲,顾之泽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老板,你这是摇篮曲。”
    “快睡!”李润野把空调调高了一度,五分钟以后,顾之泽的呼吸放得很慢很沉。李润野在红灯前停住车,侧过头去看着顾之泽的睡脸,帅气而单纯,充满了信任,浓眉入鬓,即便在睡梦中也能让人感受他的活力和张扬。
    真好,李润野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顾之泽的面孔,心里感慨,真的很好!
    绿灯亮起,李润野在零点五秒的时间里决定改变方向,车子拐向了城北。
    城北临海,可以看到很美的星空。
    李润野当然不会把一个醉鬼拖到海边来看星星,之所以来海边只是因为深夜的海边人迹罕至车辆稀少,这里非常安静,李润野不希望顾之泽那么早就醒过来。
    李润野把车停好,打开天窗放低椅背,陪着顾之泽一起躺在车厢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一个梦中有美好的未来,一个眼中有漫天的星星。
    真好!李润野再一次感叹,他侧过头来看着顾之泽的侧脸,线条柔和,还带着学生所有的那种青葱稚嫩,只是经历了两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这张小麦色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坚硬和执着。
    李润野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着碰了碰顾之泽的胳膊,就好像是要推醒他一样,只是力道轻的让人觉得那是抚摸。
    顾之泽睡的毫无动静。
    李润野用手背轻轻地划过顾之泽的面颊,在空调的吹拂下,那触感清凉富有弹性。李润野的手指慢慢地滑到顾之泽的嘴角,敏锐地感到了顾之泽温暖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指尖,撩拨得心痒难耐。
    为什么不呢?
    于是李润野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将唇虚虚地印在顾之泽的脸颊上,停顿了两秒后移到他的唇上,当那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唇上时,李润野笑了。
    他直起腰,无声地说:“贼不走空,我不能白跑一趟啊!”
    第二十三章
    顾之泽迷迷糊糊间味到一股极淡的烟味,不刺鼻,但是袅袅不绝。他挣扎着睁开眼,透过天窗一天的繁星直接就扑入眼底。
    李润野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前挡风玻璃上,这个男人非常潇洒地坐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肘部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有一只燃着的香烟,他坐在漫天的繁星之下,看着漆黑的海面。
    顾之泽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李润野掐灭了香烟。
    “醒了?”李润野随口问道。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说,他抬头仰视着李润野的侧脸,那条利落而优美的线条让他移不开视线。
    “醒了的话我们就上路吧。”李润野跳下引擎盖,把烟蒂踩进沙子里,微微低下头看着顾之泽,唇角有很温柔的笑意。
    “去哪儿?”顾之泽傻乎乎地问,他觉得这是李润野第一次冲自己笑得如此温柔。
    “回家啊,”李润野伸出手指敲上顾之泽的脑门,“半夜三更的你想在海边吹一宿风啊?”
    顾之泽惊讶地看着李润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全然陌生的,他印象里的李润野绝对不会笑得那么温柔,更不会去弹自己的脑锛儿!
    “傻了?”李润野歪着头问,顾之泽发现李润野居然穿了一身的休闲装!棉布的衬衣和裤子,松松垮垮的,在海风的吹拂下裹出一身的好线条。顾之泽从来没见过李润野穿得这么休闲,在他的眼里李润野就是个商务精英,永远西服笔挺,衬衣的折角利落得能戳死人,冷锐的眸子里不可能有灿烂的星空和温柔的海风,只可能有席卷的雪花和呼啸的北风。
    其实,他还真有点儿怕这个“师父”!
    “怎么?”李润野问,“你真想在这儿待一宿?”
    “啊?”顾之泽揉揉惺忪的睡眼问,“几点了?”
    “十二点半,凌晨!”
    “完了!”顾之泽大叫一声,转身就要往车里跑,“我爸爸会急死的……”
    李润野一把扯着他的领子,“行了,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
    “嗯?你怎么打的?”
    “拿你的手机打的啊,说你睡单位值班室了,醒了的话我们会派车送你回去,要是没醒呢,明早再说了!”李润野眨眨眼,竟然露出一份狡黠的神色,“这话半真半假,不过解释起来比较简单。”
    “解释?”顾之泽敏锐地发现了这番话里的漏洞,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斜挑起眉,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拉长声音问,“师父,话说咱俩怎么跑到海边来了?这寂寂深夜,月黑风高,你拐带良家少男跑到鬼影子都看不见的海边来,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李润野咳嗽一声,“就你这样的,丢海里都违反海洋保护法。”
    “不对吧,”顾之泽凑近一点儿,盯牢李润野,“我怎么觉得是你老人家迷路了呢?”
    “迷……迷路?”李润野在近距离之下看着顾之泽映了漫天星光的眼睛,有点儿呼吸不畅。
    “老实招了吧,”顾之泽洋洋得意地说,“我家住华严街,您是不是岁数大了,记忆力减退了,记错了路?”
    “哦?”李润野慢慢地说,“既然你还青春年少,那你来带路好了,我们怎么走?”
    顾之泽看看漆黑的四周,耳边只听见哗哗的海浪拍击声,别说路了,他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于是讪讪地摸摸脑袋,立正站好:“我错了,您英明神武一统江湖!”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觉得两个多月前来面试的那个傻小子又回来了,他忍不住又敲敲顾之泽的脑袋:“贫死你!上车吧,不就是华严街么?”
    顾之泽跟在李润野身后忍不住地笑,“你看,我就说你忘记了嘛!”
    对这个问题,李润野当然不会辩解什么。
    车子再次上路后顾之泽睡不着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李润野闲聊天,他问:“师父,你以前是不是常带女朋友来海边玩浪漫?”
    “没那个闲工夫!”李润野淡淡地说,“这都是你们这群小年轻玩的。”
    “切,我们才不玩这个呢,太土了!”顾之泽不屑一顾,“又不九十年代的港台言情剧。”
    “那你怎么哄你女朋友啊?”李润野稳稳地打半轮方向盘,车子驶上沿海公路。
    “我不会哄啊,”顾之泽叹口气,“我要是会哄不就不会分手了么?”
    “上次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
    “对啊。”顾之泽叹息一声。
    “挺漂亮的,而且比你聪明太多了,跟你确实有点儿可惜。”
    顾之泽侧过身子,非常严肃地看着李润野说:“就凭您这毒舌,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有师娘!”
    李润野用力点点头,笑着说:“没错,我也这么想!”
    “那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顾之泽开始杞人忧天地说,“那多孤单啊……你哄女孩子得甜言蜜语。”
    “你觉得你有资格教我么?”
    “没有!”顾之泽垂头丧气地坐正了。
    “你为什么跟女朋友分手啊?”李润野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毕业了之后各奔东西,互相不肯迁就对方,所以就分了呗。”顾之泽咂咂嘴,觉得这理由还挺渣。
    “人总得屈从于现实,现实最残酷。”李润野说,“这倒也不是谁的错。”
    顾之泽眨眨眼,觉得心情一下就好了,他突然很想跟李润野谈谈,自己跟杨思宁的事情不能父亲详说,跟林新宇又说不清楚,李润野成熟又睿智,或许可以跟他谈谈。所以顾之泽吞吞吐吐地说,“师父,我觉得我跟杨思宁之间……有点儿怪。”
    “哦?”李润野伸手关上车内音响,示意顾之泽继续说。
    顾之泽低着头,慢慢地把两个人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他问,“我哥儿们说我跟她都是‘爱自己胜过爱对方’,我这么做是不是挺自私的?”
    “你是挺自私的,”李润野说,“你自私不是因为你不跟她回楚州,你自私是因为你明明就不爱她,却一直不跟她说清楚,让这姑娘越陷越深。”
    “我跟她说过,”顾之泽辩解道,“可是她说……”
    “她说她想再试试,然后你就让她试?”李润野说完这话觉得心忽悠一下沉了下去,他想到了刘明远,自己何尝不自私?
    顾之泽贪恋杨思宁的温柔体贴,所以始终没有拒绝她。而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刘明远的温柔细致和卓越的工作能力,所以迟迟没有挑明?如果在问题初发端倪的时候就把它解决掉,现在的关系该是多么简单。
    李润野想到刘明远信心满满地说“我总得‘谋’一下啊”,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去说顾之泽什么。
    “师父,”顾之泽小声说,“思宁很会照顾人,我很喜欢那种感觉,可我为什么不爱她呢?”
    “因为你没有恋母情节!”李润野说,“两个人在一起,需要互相补充和促进,你的爱人应该既是你前进的动力也是坚强的后盾。杨思宁不行,她不够强悍,她看到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今天项修齐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说有家庭和所爱的人做后盾,人就能‘肆无忌惮’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是瞎扯!”李润野冷冷地说,“如果他真的爱自己的家庭,做事就绝不会‘肆无忌惮’,相反,他会很谨慎,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爱他的人伤心!”
    “呃……也对啊!”
    “所以,”李润野总结性地说,“你跟杨思宁只是不合适而已,分手是对的,要不拖成怨偶更麻烦!”
    顾之泽嘬嘬牙花子,觉得自己的大脑里的cpu是486的――完全运转不起来: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观点,立刻被师父颠覆;再建立一个新的,又被颠覆……
    “师父……”他想了想说,“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跟思宁分手好像是件挺好的事儿?”
    “是挺好的,”李润野歪过头冲顾之泽笑一下,“确实挺好。”
    顾之泽装着一脑袋雾水,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虽然仍觉得自己愧对杨思宁,但是因为李润野那句“确实挺好!”心里又释然了,觉得至少这个决定是对的,没有让杨思宁陷得更深。
    心情一旦放松了,顾之泽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提抗议,他对李润野说:“师父,前边右转弯,咱们去美食街吃宵夜吧,我请客。”
    李润野往右打方向盘,嘴里问道,“你十点才吃完晚饭,怎么又饿了,没吃饱?”
    “那谁吃的饱啊,那菜量,啧啧,少得让我觉得下筷子都是罪恶!”
    “吃席都吃不饱,你还能干点儿什么!”李润野笑着问,“想吃什么?”
    “大排档!”顾之泽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吃烤串,再来一瓶冰啤酒!”
    李润野点点头,刚要靠边停车顾之泽又叫了起来:“不不不,咱们去喝粥吧,前边有家粤式粥铺。”
    “干嘛改主意?”
    “师父你有胃病,你不能吃那些东西。”顾之泽说,“我们去喝粥!”
    李润野微笑着把车停在烧烤店前面:“没事,就吃大排档吧,反正我也不饿,我陪你吃。”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觉得他今晚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得简直让人担心,李润野是把这辈子的份额都笑完了。
    盛夏的深夜,美食城不乏来宵夜的食客,两个人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座位坐下,顾之泽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的烤串和一瓶冰啤酒,同时也给李润野点了一碗云吞面。
    李润野慢慢地吃着热腾腾的面,觉得心里很是熨帖。顾之泽给师父斟了一杯茶,自己端着酒杯说:“师父,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来接我,也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我这人无利不起早,”李润野抿一口茶,说,“所以你也别谢得太早,我怕你后悔。”
    “不会!”顾之泽把小胸脯拍得山响,“从今以后徒儿我为了师父火里来水里去,绝无二话!”
    “不用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去哪儿都行,干什么都行!”
    “那好!”李润野轻轻地跟顾之泽碰了一下杯,“记住你说的话。”
    顾之泽一仰脖,痛快地灌下一大杯冰啤酒,很爽地眯起眼睛:“放心!我不会忘的。”
    李润野把顾之泽送回家时已经快四点了,他说:“明天要没什么事儿你就别来报社了,在家好好想想项修齐的专访怎么做吧。”
    顾之泽求之不得地使劲儿点头,他决定回家洗个澡倒头就睡,不睡够一个对时就不起来!可当他洗得清清爽爽,躺在空调下面的时候,反而又睡不着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下子把他的大脑全装满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在这两天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李润野的变化,顾之泽觉得师父好像变了个人,这种变化让他高兴,总觉得能从师父温柔的眼神里得到无尽的鼓励和支持。
    顾之泽隐隐地觉得,自己的“争宠”大业光明无限。
    他从床头拽过手机看看,已经快五点了,于是给李润野打了个电话:“师父你到家了没有?”
    “到了,在车库停车。”李润野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困意。
    “到了就好,”顾之泽突然觉得很安心,“那师父你赶紧睡,明天晚点儿去报社。”
    “好,”李润野带着笑意说,“晚安。”
    “晚安。”顾之泽挂断电话,睡意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袭来,铺天盖地,他立刻就跌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李润野握着手机踏进家门,走的时候空调没有关,屋子里清冷一片,但是他觉得内心隐隐有灼烧的热意,流窜得浑身都在疼,眼前反反复复都是顾之泽躺在车里熟睡的样子,耳边总是回想着那句“去哪儿都行,干什么都行”的誓言……
    他拧开浴缸的冷水阀,然后拨通了辛奕的电话。
    凌晨五点半,辛奕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
    “老板,”李润野将自己浸在冷水里,问,“咱们报社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吧?”
    第二十四章
    辛奕一到报社就端一杯咖啡怡然自得地在李润野的办公室看杂志,整个社会版的员工隔着玻璃墙看到了都纷纷交头接耳,觉得既然大老板御驾亲征,那一定就是李老板捅娄子了。
    当然没有人敢凑上去问个为什么。
    张晓璇仗着自己资历老,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去茶水间拎了咖啡壶,坦然地敲门进去:“总编,给您续点儿咖啡?”
    “啊,谢谢,”辛奕笑眯眯地半欠起身子,把咖啡杯递了过去。
    “总编等我们老板啊,他今天可能要来得晚一些,要不要留言?”
    “嫌我在这儿碍事?”
    “怎么会,我这不是怕耽误您工作么?”
    “不会”辛奕摇摇头,“正好你来了,我问问你,你们老板最近都几点来上班?这都快十二点半了吧。”
    “啊?”张晓璇干笑着说,“他怎么最近挺忙的,不是带徒弟了么,有时候经常指点顾之泽……上班时间嘛……他马上就来了,您再等等……”
    “来!”辛奕颇为亲民地招招手,“来跟我说说他怎么带顾之泽的,还用心么?帮他修稿子么,顾之泽最近的表现怎么样,这是师徒两个还合得来么……”
    ……
    张晓璇迅速寻了个由头脚底抹油,总觉大老板话里有话,好像是来套消息,自己没准儿那句说不对就成告黑状的了。
    于是辛奕怡然自得地坐在人家的办公室翻了三本《国家地理》,然后李润野推门进来了。
    辛奕果断地站起来,关门、拉下百叶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润野笑了:“辛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干嘛?犯禽兽也不要在我办公室犯!”
    辛奕拍拍身边的沙发,一副恳谈的样子说:“坐下!”
    李润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就交代,交代完了你赶紧滚,该干嘛干嘛去!”
    “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喜欢他,想明白了,就打算追追看。”
    “怎么想明白的?你不是不敢么?”
    “第一,有点儿舍不得放弃;第二……”李润野犹豫了一下,突然有点儿赧然,“第二,刘明远给了我点儿鼓励。”
    “刘明远?!”辛奕瞪大眼睛,“他不至于……”
    “不不,”李润野笑着摇手,“刘明远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但是他跟我说‘凡事总要谋一下,然后再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不谋而弃太冤了’”
    辛奕眯了眯眼,“刘明远这话跟我说的有什么区别么?为什么我劝你就没用,他一说你倒来劲儿了?”
    “因为……“李润野叹口气,“物伤同类,看着刘明远我很遗憾,他是个好人,真的很好,如果可能,他会比顾之泽更适合人,但是……他不是那个人!
    “那天我看着刘明远,忽然就想,其实他应该也不知道我是同性恋,事实上整间报社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而他就敢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他说他不想后悔……我也不想!
    “换位想想,辛奕,我很佩服刘明远,我觉得我应该比他做得更好一点儿,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顾之泽……我真的还挺喜欢他的。”
    辛奕舒一口气,靠进沙发里说;“不管为什么,你肯这么想就好,我其实一直担心你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想明白了就不会,我现在想明白了,所以打算再试一次。”
    “不错!”辛奕鼓励地笑笑,“我看好你!”
    “先别这么说,我没追过直男,还真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爱莫能助!”辛奕拎起咖啡杯,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斜睨着李润野说,“我能唯一能帮你的就只有答应你一切关于顾之泽的请求,比如,把他调去时政版。”
    李润野愣了。
    这事儿其实有点儿乌龙:顾之泽的人事安排上周末已经做好了,辛奕向来相信李润野的判断,既然李润野提了要求,那么于公于私他都很乐意把顾之泽调到时政去。而时政那边的老周一直对李润野手下的这几个红牌垂涎三尺,头牌捞不到手,勾搭来一个新宠也能聊解相思之苦。所以辛奕在非正式场合稍微一提这事儿,老周就乐呵呵地点头了,只是不放心地又追了一句:“这个顾之泽……是不是嫩了点儿?”
    辛奕点点头:“现在是嫩了点儿,不过在李润野手下呆个把月,水葱也得变老姜。别急,再等两、三个月,李润野再给你调理调理,这小子有潜力,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李润野改主意了。
    于是老周就这么满心期待地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
    当然,这些是顾之泽不知道的。
    这天中午,顾之泽爽爽地睡了一个自然醒,本想按照老板的要求踏踏实实在家写采访提纲,可是打开电脑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他每想出一个思路就下意识地想去点屏幕右下角。在报社的电脑上,那里有个系统内部通讯软件,好像qq一样,每次他去私敲李润野提出一堆问题时,都能得到非常详尽的解释。
    可是家里却不行。
    两个小时后,他放弃地叹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报社。
    七月底的天气,闷热难耐,顾之泽从衣柜里拽出来一件纯棉的大t恤衫套在上,再穿一条运动短裤,头上扣顶棒球帽。这副行头是他夏天出门时的标配,不求美观只求舒服凉快。
    从华严街到东熙广场,横穿整个安宁市,顾之泽需要先坐四站公交车,然后坐地铁五号线倒一号线,上来再穿过一个小型商业区,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全程耗时一个四十分钟。
    盛夏酷暑,太特么凶残了好么!
    顾云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瞟一眼儿子,忧虑地说:“阿泽,咱们来商量点儿事儿。”
    顾之泽捏着帽子蹦过去,乖乖地在老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