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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灵州
    二更时分,张延龄果然下令趁着夜色动身。命人象征性的通知了谷大用他们,谷大用没有任何答复。张延龄乐得如此,自是不会去管他们。当下骑兵上马开拔,趁着夜色赶路。
    抵达陕西境内,山川地貌迥异于来时之处。到处黄土叠嶂,层峦起伏。阳光之下,山野苍茫,层峦如海。骑兵兵马穿行于这黄土层叠的海洋之中,沿着崎岖曲折的官道奋力前行。至傍晚时分,终于抵达延安府。
    延安府知府黄安平已然得知了消息,带着众官员于城外迎接。张延龄却不愿进城歇息,因为稍加歇息今晚还要赶路。与其进城耽搁时间,不如在城外就地抓紧时间歇息。
    黄安平无奈,劝了一会,见张延龄不似作伪,便也只能作罢。只命人送来茶水吃食和一些酒菜敬地主之谊。
    众人吃喝之后倒头便睡,抓紧时间歇息。二更时分,哨声大作。众人又爬起身来,翻身上马。顶着头上的一弯残月继续赶路。
    第二天傍晚,兵马抵达庆阳府清平关,至此,距离灵州已经不足二百里。再有一天一夜时间,定能抵达灵州了。
    兵马在官道旁边的荒地上歇息的时候,张延龄也终于接到了来自灵州的消息。
    朝廷的圣旨于数日之前已经送达陕西巡抚杨一清手中。事实上,曹雄兵败之后,杨一清已经赶赴灵州增援,接到圣旨之前,他已经在灵州了。
    自曹雄渡河失败之后,不出所料。叛军果然发动了针对灵州的进攻。四月十二深夜时分,何锦义率两万兵马偷渡灵州渡口。当时灵州城中只有史镛的一千人马和曹雄兵败之后剩余的六千多无主之兵。
    史镛本想整合曹雄的手下兵马做好守卫,无奈曹雄兵败之后,其手下兵马群龙无首。既不肯听史镛的号令,又被渡河之战的失败和曹雄之死吓破了胆。
    当晚,史镛率手下全部兵马于渡口防守的时候,曹雄手下的残兵败将们却躲在灵州城里不肯出来。本来,以数千兵马完全可以对渡河之敌进行有效打击,给予他们迎头痛击的。结果,因为防守渡口人手太少,史镛的一千兵马没能挡住何锦义的渡河大军。
    在付出了千余人的伤亡后,何锦义的兵马渡河成功,成功的控制了渡口。不得已之下,史镛退回灵州城中防守。
    好在那些吓破胆的固原兵马倒是没有放弃守城,也没敢逃走。城中守军数量还是不少的。加上史镛之前做了准备。守城物资和百姓的动员倒也到位,何锦义率军发动了数次进攻,均没能攻破城池。
    当杨一清带着两千人主动赶来灵州增援的时候,何锦义也接到了朱寘鐇的紧急信件,要他即刻撤回黄河以北。不许贸然进攻灵州。因为那样很不稳妥,不符合朱寘鐇固守宁夏一隅,圈地自封的初衷。
    何锦义虽然恼火,但是也明白不能莽撞。他本来以为,曹雄一败,灵州空虚,军心涣散,自己能够一举拿下灵州的。但是渡河攻城一天一夜未果,已经让他心中有些担忧。毕竟在黄河之南的地方,朝廷各处兵马随时可以增援而至,不必受黄河阻隔。除非能很快拿下灵州,否则很可能被朝廷援军切断渡口通道,四面受敌。那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现在灵州攻不下,再攻下去怕是真的会出篓子。两相权衡,还是回撤黄河以北据守为好。
    于是乎,何锦义只得下令撤军。但在撤军之前,他命手下兵马沿着黄河沿岸将沿岸三十里的所有渔村中的渔船羊皮筏子什么的全部收缴。将所有渔村全部焚毁,将渔民渔夫全部掳到黄河北岸。
    这一手甚是阴损。因为何锦义知道,朝廷大军想要进攻,必须要渡过黄河。船只羊皮筏子这些渡河工具自然不能留,能操舟造船的渔民百姓也不能留。虽然不能保证官兵没办法渡河,但是起码让官兵要多折腾些时间。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做好迎战准备。
    杨一清抵达灵州之后,以陕西巡抚的名义整合了曹雄手下的兵马。三天前圣旨任命下达之后,杨一清已然第一时间和宁夏中卫宁夏后卫延绥镇和庆阳府增援兵马取得联系。各路兵马已然集结于黄河南岸。就等着张延龄等人抵达之后商讨平叛方略了。
    得到以上这些消息之后,张延龄的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张延龄本来最担心的便是灵州有失,从而导致局面失控。灵州一旦失守,叛军可选择的进攻方向就太多了。他们往东可以攻延绥,往南可以攻庆阳府或平凉府,往西可以攻甘肃。内陆州府卫所兵马有限,很快便可突破。就像烂疮破裂,血水到处流淌,难以收拾。
    而最让人担心的是,叛军所到之处会裹挟地方百姓,壮大队伍。产生滚雪球一般的效果。那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
    现在,灵州这个口袋口扎住了,叛军缩回黄河以北。虽然像个王八一样缩进了壳里,有些难以下手。但毕竟危害有限,不会导致大规模的局面崩坏。
    对于杨一清,张延龄对他也有了几分好印象。此人行动迅速,在自己还在路途之中便已经完成了重要的调度和集结,且派人来通知自己事情的进展。足以说明此人行事有方,且看起来对自己还是尊重的。
    张延龄怕的就是,杨一清这样的外廷文官,地方大员,会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杨一清是此次平叛的军务总制,自己是总兵官。说白了,杨一清总领军务和后勤以及各种事务,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官,自己只是决定军事上的行动和领军作战。实际上等于是杨一清的副手。若是杨一清对自己不尊重,两人配合不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张延龄让信使回去禀报,感谢杨一清所作的一切,自己明天夜里便能抵达。届时再商议平叛方略事宜。
    又是一天半夜辛苦的行程之后,张延龄一行三千兵马终于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提前,在日落时分抵达灵州城。
    灵州城内外早已经人满为患。来自于各处的兵马正在陆续集结于此。城内城外都是军营。城外的旷野里都是军营。旌旗蔽日,人叫马嘶,甚嚣尘上,喧嚷无比。
    杨一清神情肃然一袭黑袍站在城门口官道上,后面是大批将领。都是来迎接张延龄一行到来的。
    杨一清面貌清隽,举止泰然,给人一种沉静稳重的感觉。气度从容。
    张延龄一行翻身下马走来时,杨一清缓缓拱手,沉声道:“杨某携各军将领恭迎张侯爷。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侯爷和各位将军们辛苦了。”
    张延龄和手下众人忙拱手还礼。张延龄笑道:“确实太远了,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路要一步步的走方能到。花了七八天才赶来。”
    杨一清微笑道:“已经很快了。本官本以为张侯爷一行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抵达。结果竟只花了八日,已经出乎本官的意料之外的。从京城到这里的路可是很难走的。”
    张延龄点头笑道:“确实难行,不过一路上山川雄伟,大地辽阔,这也是我大明国土广阔,疆域宽广之故。再远,也是我大明的国土。一寸也不嫌多,一尺也不嫌远。”
    杨一清眉头一挑,抚须点头道:“说得好。这是本官听到的最让人振奋的话了。我大明地域辽阔,这正是我们大明臣民们值得骄傲自豪的地方。只可惜,有些逆贼不知珍惜,偏要作乱。自是不能容忍。希望咱们可以齐心协力,平息此乱。让我大明西北归于安宁。”
    张延龄道:“正是,我等自当全力以赴。”
    杨一清神情似乎变得柔和了些,看起来双方对对方的印象都还不错。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起码在此刻,对对方有了一些基本的好感。
    “对了,监军谷公公呢?如何没见?”杨一清像是忽然想起来了,探头朝着后方张望。
    张延龄笑道:“谷公公一行在后面。本侯是率三千骑兵昼夜赶路的。谷公公他们吃不消,那便只能分道扬镳了。”
    杨一清一愣,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点头道:“也罢,让他们慢慢的赶路便是了,对军务也没什么影响。”
    当下城中将领纷纷上前见礼。虽然他们之前和张延龄都无隶属关系,也没见过面。但此刻起,这些各处集结而来的领军将领都归于平叛兵马,张延龄便是他们的上官。就算很多人对于朝廷派来建昌候这样的年轻侯爷来平叛心中颇有微词,却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好在有杨一清在,事情当不至于失控。
    兵马进城之后,当晚倒也无事。杨一清知道张延龄一行长途跋涉辛苦劳顿,也没来打搅。甚至连个接风宴都没有设。张延龄一行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觉,恢复了些身体上的疲惫。
    次日一早,天色蒙蒙亮,张延龄便起身洗漱。赶往灵州军衙之中后,得知杨一清等人出城前往城北渡口观察敌情去了。张延龄当即带着陈式一和十几名亲卫上马出城,赶往灵州北渡口。
    渡口并不远,骑马很快便抵达。尚未到达渡口,远远便看到前方崖壁耸立,如高墙横亘于前。中间有两三里长的一道缺口和平坦地带,那便是天然形成的渡口位置了。
    抵达渡口上方位置,张延龄策马而立。面前是缓缓而下的平缓坡道,直通而下。
    此刻朝阳初升,晨雾正在慢慢的退散。一条黄色的大河,像是一条黄色的蜿蜒而行的巨龙正缓缓的显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