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正文关系不大,练笔之作,有简单提及gl线
「壹」
“肃静!肃静!”
机器人法官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它的法槌重重落下,额头正中间的那只红眼闪烁着,郑重地扫过所有在场的智慧生物。
缺乏光亮的裁决庭像是铺着一大块纯黑色的天鹅绒。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如退潮般隐去,旁观者们安静地匿在阴影里,形象不辨。
“请申请人上庭!”
尚显稚气的金发少年自黑暗中站起身来,一束冷白色的光追逐着他的身影。他低垂着头,神态哀戚,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到裁决庭最中央。
“斯捷潘·瓦维洛维奇·斯沃博金。”
这是一位足以假扮伽倪墨得斯的美少年,面容姣好,体态羞怯,垂落在肩的秀发虽因情绪低落略显黯淡,但仍灿然若金。
他抬起那双碧蓝如海的眼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浅色的嘴唇颤抖着:
“我请求解除瓦勒莉·多诺霍中校对我的监护权。”
「1」
他的目光牢牢地黏着那个身材佝偻的黑发男人。
“是的,是的,都是刚解冻的,货色好着呢!”男人卑躬屈膝地推销着:
“什么样的都有,亚裔、非裔、还有一个俄裔的——”
“俄裔的你也能看出来?”
“我是看不出,但他们都是带档案来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这批是走正道来的,个个清白。”
“正道?最近政府这么缺资金?连卖冷冻人的生意也要做?”
男人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您进来瞧瞧?我不敢骗您,真的都是好货。”
“斯沃博金。”
他身旁的小女孩胆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用气声喊他。
“又要来人了吗?”
斯捷潘拍了拍衣袖,离开那扇只有巴掌大的窗户。“是,又要来人了。”
小女孩发起抖来,她显然不能适应如此大的生活落差。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几天前还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却成了任人买卖的货物。
“妈妈告诉我,等我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起码你的病好了,不是吗?”斯捷潘没有让她说完这句话,一脸病容的他在小女孩的衬托下更显憔悴。他实在没有预料到冷冻后来到的未来,不仅没能治愈他的疾病,还剥夺了他的自由。
“这批冷冻人是在后地球时代前就进行冷冻的,基本上都是为了在未来治愈绝症。不是那批参加‘冷冻计划’的懦夫。”作为“探索计划”参与者的后人,黑发男人的语气不免有些傲慢。
“那群懦夫现在居然还有脸耀武扬威,要不是当初探索者坚持走出地球,人类早让他们害得灭了种。”
他身后的客人笑而不语,男人似乎也觉查到了自己的话说得有所不妥,连忙转移了话题:“您想要什么类型的冷冻人?有什么偏好吗?”
“我想要个年纪小一点的奴隶。”客人懒洋洋地说道,“只看长相,别的无所谓。”
男人油腻腻的笑容甫一露出,孩童痛苦的哭泣声便倏地响了起来。
“怎么?你们这里还有虐待儿童的偏好?”
“不,不,没有,怎么可能呢!”男人惊慌失措地奔向了传出哭声的那一间。
这些房间其实称之为橱窗更恰当,面向走廊的那一侧并没有墙,而是一大面特制的玻璃。
“玻璃橱窗”里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孩捂着嘴巴,鲜血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地溢出。站在她身边的少年拍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却没想到女孩反而愈哭愈凶。
“她这是怎么了!?”男人压抑着怒火,他知道这笔本来很有希望的交易多半要泡了汤,对于一整周没能开张的人来说,实在是不能承担的损失。
少年抬起头来,显出他那张虽因疾病大为失色,但犹能窥见昔日风采的脸庞。
“她不小心磕掉了一颗牙。”
男人不仅不怜惜女孩,反而大发雷霆:
“死冻肉,贱骨头,脑袋被蛆吃了?连这都能磕掉牙——”
客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偏头打断了不停污言秽语的男人。
“他就是那个俄裔吧?”
男人变脸的速度快得令人恶心,“是,就是他,您要和他说几句话吗,我这儿有同声传译器。”
他说着就要去摘自己耳朵上的那枚耳机状的物什,客人摆了摆手,走上前去,再开口便不再是通用语,而是流利的俄语:
“就要他吧。”
“Душа.”
少年苍白的脸颊立时红了大半。
「贰」
密捷欧勒城的各色屏幕、浮窗上,都跃出斯捷潘·瓦维洛维奇·斯沃博金垂泪的脸庞。
诺玛端起刚刚上桌的冰淇淋杯,用指腹轻轻点了点杯壁,飘在其上的那朵“乌云”利落地倾洒了酒液。她用长柄匙舀出一点满溢酒香的冰淇淋,不无调侃地道:
“看来瓦勒莉这件风流事马上就要传遍利沃维坦星了。”
“她得‘纳恰列之光’勋章都没有今天这么热闹。”珍妮特笑起来,“今天好多人来问我瓦勒莉怎么回事。”
“她还能有什么事?”
浮窗上少年用手掩住面庞,显出一副无法承受痛苦的模样。
“她挑来挑去都是这种类型的。”诺玛慨叹道。
“这一个没有她上一个像,但那个没有这个漂亮。”
“这一个也最能闹事。”
“瓦勒莉很可能正喜欢他能闹事,你知道,这就更像了——”
诺玛和珍妮特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2」
医疗舱里的液体拍打着他的身体。
斯捷潘感到沉疴旧疾正缓慢地与自己剥离,一股清新的力气势不可挡地向体内注入。他这才知道,自己所患的地球时代束手无策的绝症并非星际时代无法医治,只是先前那贩卖冷冻人的男人不愿在他身上破费。
舱外人的说话声依稀可辨,两人走动着,靴底碰撞着地板。
“你从地下市场买来的?怎么现在哪里都有卖冷冻人的。”
“还附赠档案,办监护关系容易许多。”
“肯定是政府暗中掺和了,幸好我当年没去政府。”
“你还打算过去政府?你这样的性格,在政府只有苦头吃。”
“说得好像我在军部过得很滋润似的。”
说话的这人嗤笑一声,又道:
“不说这些糟心事,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进模拟舱练一轮?”
“好,你等等。”
她带着笑的声音忽地拉近了,依旧显得有些懒散:
“舱门打开你就可以出来了,管家会来帮你的。”
“快点,我晚上还有别的事。”
“你还能有什么事?最近连个会都没有。”
“拉祖姆诺娃上校找我,之前我经手的那个任务——”
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了谈话声的房间静得有些可怖。
无所事事的斯捷潘拨弄着医疗舱里的液体。但不管他怎么拨动,那些液体都不发出半点声音。
“您好。”
一身正装的管家对他露出恭敬的笑容。
“主人派我来照顾您,这是您的衣物。”
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把一沓熨烫整齐的衣物展示给斯捷潘,这套服装设计优雅,剪裁得当,饶是挑剔如斯捷潘,也寻不出什么缺点。
“您如果觉得没有问题,我现在就服侍您试穿。”
“不必了。”斯捷潘后退一步,“你也不用同我说俄语,我会通用语。”
他的通用语口音与时下的有所差别,许是早期的通用语,但并不影响交流。管家略微怔了怔,随即笑着说起了通用语:
“好,我把衣服放在这里,您有需要请随时传唤我。”他指了指墙壁上一处略有不同的花纹,“连点叁下,我就会来的。”
斯捷潘点了点头,抿紧嘴唇不再作声。管家把那套衣服挂在衣架上,微微朝斯捷潘一颔首,他胸前戴着的一枚胸针时明时暗地闪着光,中年男人没有再多耽搁,转身离开。
直到整间屋子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再听不见旁的声音。斯捷潘才在一旁的那张扶手椅上瘫坐下来。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瘦削的肩膀颤抖起来。
「3」
“我听管家说,你能说通用语。”
不同于白天,她红棕色的长发没有束起,缎子似地披散在肩头。身材高挑的她端着一杯与自己眼眸同色的酒,含笑望着他。
“是。”
“你在后地球时代生活过?”
玻璃杯里琥珀色的酒液荡漾着,潋开层层涟漪。
“抱歉。”
斯捷潘的皮肤太薄,总是很容易显出红色。“我不知道什么是‘后地球时代’。”
“那你也没听说过‘探索计划’和‘长眠计划’?”
他困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冷冻前地球一切正常,只是平均气温偏高一些。”
她走上前用食指和拇指掐住他的下颔,他想要闪躲,却被她牢牢锢住,脸颊上的红色立刻一路蔓到耳尖。
“您——”
她没有错过斯捷潘的任何一丝神情变化。
“看来他没有骗我,我以为只是他要价的说辞。你的确不是‘长眠者’。”
尽管她没有使多大力气,但收回手时,他的脸颊上还是留下红色的指痕。
“其实是与不是也不要紧。”她呷了一口杯中的酒,“当年母星无法再居住,‘留下来’和‘走出去’都是豪赌。只是碰巧这次‘走出去的’更幸运一些。”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金发碧眼,摆脱病容的斯捷潘终于符合了她的审美,她把那杯只喝了一小半的酒塞进他手里。
“你叫什么斯沃博金来着?冷冻前什么年纪?”
“斯捷潘·瓦维洛维奇·斯沃博金。”没和异性有过什么接触的他强装镇定地抓住那只酒杯,酒液荡开涟漪更加繁复,斯捷潘鼓起勇气端起杯子,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他大胆地直视着她,像是在企图着证明什么似的:“我能喝酒。”
这一行径果然没有使她不悦,她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斯捷潘的肩膀。
“别再加重我对俄裔的刻板印象了!我已经开过眼界了。”
“你们的名字太复杂了,还有什么小名、爱称的,我总也搞不清。”她说。
“你可以直接叫我瓦勒莉,душа。”
那是她第二次这么称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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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写了一篇同背景的短篇,想了想就放上来了。
Душа的意思之后会附录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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