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上，林默颇为惬意的和416聊着天。
    漆黑的公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急速行事，就像是一道慢慢滑过黑暗的一道流光。
    林默告诉416，不要太执着于有没有父母这件事。
    “有的人，天生就没有父母，我刚才不是给你讲过美猴王的故事，人家孙大圣就没有父母，天生地养，不也是出人头地，过的挺好？”
    安慰人这方面，林默不是专家，只能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416没吭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以前没人给你送生日礼物，以后会有的，起码我会送，其他朋友也会，等下次带你回家，你就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不光是你会得到礼物，你也得给他们送礼物。”
    说到这个416终于来了精神。
    然后询问着那个叫做绿苑小区的家，脸上满是憧憬。
    林默心说小女孩就是好哄，这不就哄好了？
    “对了，这次去接的猫猫，你得叫她猫猫姐，也是咱们绿苑小区的家人。”
    “她人怎么样？”
    “爱玩，有的时候不太正经，但人特别好。”
    “我挺喜欢这個性格的，我也爱玩。”
    “我估摸，你们肯定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林默刚说完，前面路上就出现了一个东西，好在416的反应非常快，处理的也是非常好，一个紧急变道，轮胎摩擦地面的刺响下，咣当一下，撞旁边的树上了。
    好在林默他们都系着安全带，惯性之下，也是被安全带紧紧的绑在座位上，不然这一下，他俩都得飞出去，来个硬着陆。
    林默捯饬了一下气儿，终于是嗷一嗓子。
    “疼！”
    旁边416没啥事儿，她侧脸看着马路上一个抛开的黑影，说了一句：“是一头鹿！”
    自从噩梦降临，人类活动减少了一大半，野外的环境立刻是好转了，很多地方长满了树木和野草，原本都已经快绝迹的野生动物们也是慢慢恢复过来。
    这都有野鹿了。
    本来以为只有一只，但没一会儿，那边就跑来一群，还有几只小鹿。
    小鹿好奇的看着冒着烟，变了形的汽车里的人，发现对方往外爬，立刻是受惊般的抛开。
    “有事没事？”林默揉了揉肩膀，问了一句。
    416说她的身体机能和强度是正常成年男性的两到三倍，按照这个来推算，就算你撞死，我可能都只是轻伤。
    林默一阵无语。
    现在车报废了，荒郊野外，只能步行。
    好在之前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剩下也没多远了，借着月光，都能看到远处大城市的星火灯光。
    一直走到后半夜，这才进入了这座昔日的大城市。
    在噩梦还没有降临之前，这里也算是闻名世界的大城市。当然这个大不是指面积，而是人口特别多，密度特别大。
    一个城市集中了他们全国五分之一的人口，这显然夸了个张。
    入城之后，可以看到一些零星灯光。
    大部分地方都黑着灯。
    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各种资源紧张，尤其是能源，所以还能维持电力供应已经算是不错了。
    行走在杂乱满是垃圾的街道上，从道路两旁林立的广告牌和已经熄灭的霓虹灯上可以看出这里昔日是相当的繁华。
    能想象出来，灯红酒绿，行人如织，潮流前线，充满了活力；不过现在，漆黑寂静，恐怖片布景师看到都直呼专业。
    这种地方，可能会认为这里没有人。
    实际上并不是。
    从林默和416进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就发现人了，而且数量众多。
    有的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有的则是坐在地上发呆，要不就是嘴里喃喃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更多的是隐藏在建筑内的人，数量之多，让人难以想象。
    林默就很好奇，这里是邻国首都，也是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不去安全区？
    不去安全区，就不能安全的‘睡觉’，身体很难得到休息。
    不过看这里的人似乎都已经习惯。
    有人在路上来回走动，不就是为了防止睡着，但这毕竟治标不治本。
    困到极致，还是要睡过去的，这是生理所致，光靠意志力是扛不住的。
    越观察，越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默去过很多安全区，甚至他还去过白鹰国，接触过那边的情况，但都和这里不一样。
    这里处处透露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诡异。
    但要让林默说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一下子他也不好说。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被一个老女人拦住了。
    对方穿的挺体面，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手里挎着一个布包，此刻是对着林默和416点头打招呼。
    挺和蔼的。
    随后对方掏出了一张宣传单递了过来。
    发广告单的？
    邻国就业压力这么大么，连老人家也跑出来发传单了？
    好在对方没有说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林默接过传单看了起来，旁边416可能觉得对方只给林默不给她，感觉受到冷落了，当下是伸手找那老女人要。
    对方笑眯眯的点头，又递过来一张。
    林默和416一起看了起来。
    这一看才知道，不是游泳健身，是传教单。
    上面写着：救赎会，拯救苍生，只有加入救赎会，才能获得庇护，才能在这一场大劫难中幸存下来。
    诸如此类的话不少，而且，很具有蛊惑性。
    旁边416露出不屑，刚想说话，结果被林默拉了一把。
    她也机灵，当下是将准备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林默让416告诉对方，说他们愿意加入救赎会，获得庇护。
    416一脸还是你会玩的表情，开始用流利的邻国语言和老女人交谈起来，很快就聊的火热。
    老女人一看拉人成功，表现的十分高兴，估摸这就和健身房拉会员一样，能拉一个会员进来，有提成。
    能不高兴么。
    既然是要入会，那肯定得去人家的地方，走流程，过手续。
    老女人说他们的据点不远，一路上和416小声交谈，聊的很开心。
    对方说的没错，的确不远，最多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一个老下面。
    这大楼有三层，其他窗户和门都被封死，只有一个入口，门口还坐着几个人。
    看到老女人，这几个人让开路，同时对林默和416露出友好的笑容。
    上楼的时候，416小声告诉林默，说在这里的人，很多都加入救赎会了，只有加入救赎会，才能在噩梦世界里获得庇护。
    不过即便是在救赎会里，也有很多分支，老女人告诉她说，她们信仰的这个是救赎会中的‘孟天神’。
    这个林默当然没听说过，但之前通过小肉肉已经了解到，救赎会内制造出来的‘神’，多如牛毛。
    所以根本不足为奇。
    小楼里有很多人。
    从里面墙壁上的一些文字装饰来看，这地方以前可能是某个补习班，有教室。
    不过此刻教室里坐满了人。
    这些人就坐在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闭着眼，用相同的频率晃着身子，嘴里同时念叨着一段话。
    林默听不懂，看了一眼416，后者说这些人念的是一段类似咒语的话，似乎是在歌颂那个孟天神。
    在那个教室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
    周围摆着香烛供品。
    画上是一个面目威严的老太婆。
    估摸这个就是孟天神了。
    可林默感觉，画上的孟天神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起来了！
    “我靠，这不是我干妈么？”
    林默目瞪口呆。
    是她，就是她。
    在寂静号上的食客餐厅，林默见过对方，当时这个恐怖的梦魇特别稀罕豆豆，要收豆豆当孙子。
    豆豆这孩子又聪明，又孝顺。
    它知道如果不答应，对林默不好，所以这孩子就答应了，还撺掇着让林默成了对方干儿子。
    只不过那次这位孟干妈带着豆豆离开之后就没了音讯，除了对方说了一句在十一区外，没有其他线索。
    林默也找了很久，没找到。
    没想到在这地方看见这个‘干妈’了。
    “孟天神，孟奶奶，对上了，这不就对上了！”
    此刻林默是心潮澎湃，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机缘巧合在这里遇到了。
    哎，等一下。
    如果说自己这个认的便宜干妈是在邻国首都，那岂不是说，这里，就是十一区。
    林默立刻让416去问那个老女人，看对方听说过十一区没有。
    416去问，然后回来告诉林默。
    “对方没听说过。”
    林默眯着眼。
    本地人不知道？
    还是说，只是这个老女人不知道？
    不管了。
    既然机缘巧合碰上了，那这次就一并解决，他得带豆豆回来。
    当然这个事儿得好好筹划筹划，至少得先摸清楚这边的情况。
    例如，孟天神究竟是不是那个豆豆认的奶奶，又例如，这里是不是十一区。
    如果是，那猫猫他们失去联系，被困在这里，和救赎会，和十一区又有没有联系？
    一下子，林默想问题想的有些出神。
    那边老女人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开始登记。
    这个让416编造一个假名字糊弄就行，这就是走个形式。
    还得交会费。
    这个也难不住416，路上他们就搞到了一些邻国货币，这玩意儿在林默眼里和废纸一样，都给了也不心疼。
    最后，就是真正的入会仪式。
    “这个需要在噩梦世界里进行。”
    老女人讲了讲。
    带着两个人到了一个十分特殊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
    最多八九个平方。
    天花板上挂着非常多的彩带，五颜六色，还有很多垂落下来，像是柳枝。
    房间是空的，没人。
    老女人说，只要他们在里面入梦，就会自动进行入会仪式。
    林默因为想要搞清楚这位孟天神究竟是不是那个便宜干妈，所以他肯定得入梦看看，416对此没什么异议，林默干啥她干啥。
    无脑遵从就对了。
    两人按照要求坐下，这个时候又进来几个人站在旁边，老女人说，这些是观摩仪式的，不用在意。
    可惜，林默压根儿不信这些话。
    估摸是为了保险，如果抗拒仪式或者不愿意，估摸这些人就是用来强制让你进行仪式的人。
    基本上进了这屋子，就必须要成为他们的人，否则绝对出不去。
    林默现在也不会和他们撕破脸。
    有418在，如果这些人在自己和416入梦之后有什么攻击动作，418会直接送他们去见他们的孟天神。
    这一点，林默根本不用担心。
    闭目入梦。
    很顺利。
    他和416到了这个屋子的黑暗面。
    再看，这屋子就要比在现实世界里的要吓人得多。
    主要的惊吓点在于，天花板上趴着一个大虫子。
    就是那种比一个人都大的蛆。
    416是头一次见这个，立刻是发出了兴奋的惊呼声。
    就像是头一次去动物园的小孩子，看啥都觉得新鲜。
    下一刻，那大蛆脑袋伸出来几根触手，朝着林默和416的嘴巴伸了过来。
    “你想干啥？”
    林默伸手抓住几根触手，将上面的大肉蛆扯下来，一顿暴打。
    他看明白了，对方是打算在自己身体植入某种东西。
    可以理解为寄生。
    弄一些幼虫寄生在人体里。
    这种事儿林默哪儿能答应，暴打都是轻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干妈的手下，林默就直接把这大肉蛆给剁了。
    挨了一顿揍，大肉蛆明显比之前老实了很多，它爬过来，用身体蹭了蹭林默的腿。
    那感觉就像是在说，兄弟打都打了，是我不对，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林默呢，也不是记仇的人，对方既然都认错了，而且也没吃什么亏，那就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肉蛆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它对着林默闻了闻。
    随后一阵哆嗦，身上的肥肉在快速扭曲，下一刻，它嘎一声，不动了。
    林默过去看了看。
    “好像是死了！”
    “咋死的？熏死的？”416好奇的问了一句。
    林默白了416一眼，这小家伙好不学，怼人的词儿那是一学一个准。
    都无师自通了。
    “别动它，它是自己死的，和咱们没关系。”林默直接撇开责任。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大蛆是怎么死的，说不定真的有自身疾病。
    又待了一会儿，林默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当下是吃脱离豆离开。
    还是那间屋子，看到林默两人醒了过来，老女人过来恭喜，说是从今天开始，都是一家人了。
    林默和416能说啥，笑着点头就对了。
    至于为啥对方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估摸对方认定，在这个屋子里入梦的人，百分之百会被那个大蛆攻击寄生。
    只要是被寄生的，就是他们的家人。
    于是林默和416不光是在这地方混了一顿饭，还各自领了一张‘教会证’。
    老女人告诉他们，有了这个，只要在城里，不管出什么事儿，都可以找同会的兄弟姐妹帮忙互助。
    林默趁机让416问了几个问题。
    一个是对方有没有见过孟天神，噩梦世界里那个大虫子是什么。
    老女人说孟天神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那需要福缘；至于大虫子，那不叫大虫子，那叫使者。
    换一句话，就类似于天使。
    林默好些没笑场，别家的天使那一个个都漂亮得很，你家倒好，弄个大肉虫，而且这大虫子还自己心梗给挂了，简直能笑死人。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笑出来了。
    林默立刻是抬头看天，想着一些恐怖、血腥且可怕的事情，认真做着表情管理。
    他能管理，416不行。
    这家伙直接笑出声了。
    “怎么了？”老女人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林默偷偷捅了416一下，让她崩住，然后才认真道：“我们想到今后可以在孟天神的庇护下安全的生活在这里，情不自禁的就笑了。”
    精湛的演技，很顺利的把老女人糊弄过去。
    不过只要对方入梦，去那个房间里看一看，就会发现那大虫子的尸体。
    所以此地不久留了。
    听到林默两人要走，老女人也没有挽留，可能她觉得，已经是自家人了，那对方去哪儿都没有问题。
    送到楼下。
    “愿孟天神保佑你们。”老女人说了一句。
    出来了。
    两人加快脚步离开。
    刚才和老女人聊天，也知道了不少这里的情况。
    在这个地方，实际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区’。
    没有巨大的围墙，没有严苛的隔离措施，想要在这里生存，就必须加入救赎会，被救赎会里的‘神’来庇护。
    否则，入梦之后就会被梦魇攻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加入救赎会。
    还是有一些人不愿意，在这里挣扎求生，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
    例如一些邻国官方的人，这些人依靠本地的噩梦应对机构，建立了不少‘安全屋’，当然，安全性上要弱很多。
    老女人说起这个的时候一脸鄙夷，觉得直接加入救赎会，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她想不通。
    林默知道为啥，就比如信奉孟天神，那就必须得让大肉虫天使来给你寄生才能算是他们自己人。
    问题让诡异的驱虫寄生，这种事有的人就是不乐意。
    总之，这地方的势力十分复杂，主要是多，光是救赎会的分支据说就有十几种，以前那是拼增量，现在是存量竞争，再加上痛恨救赎会的官方势力，这地方怎就一个乱字了得。
    林默不管那些。
    他的目标很明确。
    找到猫猫和那些科学家，带走。
    找到豆豆，和干妈商量，带走。
    如果对方不同意。
    那就翻脸！
    这次林默翅膀也硬了，不服气，那就干。
    找了个同为救赎会控制下的旅馆，出示了那个‘教会证’，顺利的住下。
    旅馆老板对他们十分热情，显然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
    有了落脚的地方，林默和416入梦，随后他翻出一只写着猫猫名字的纸鹤，吹了口气，纸鹤晃晃悠悠的向外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