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桓的声音一向低沉而隐重,他的一句「请放心」使得冷青虹本来尚如小鹿乱撞的芳心稳定了下来。这些年来,在灭尘子的悉心调教下,二人的道力与日俱增,心无杂念,虽然无法与尸毗老人的修为相提并论,但是很快便成功从前世的幻境之中抽身出来。
为免打草惊蛇,二人一直保持住拥抱一起的姿势,并不时发出一些干笑声,眉来眼去,假装两人犹在呢喃细语,不断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情话来。
情到浓时,每一对情侣都可能有着不一样的反应。如今尸毗老人兴志勃勃,虽然对于二人之间的扭扭捏捏,略感诧异,但亦只看作是一般欲拒还迎的前戏而已。心念一动,便打算再营造出一些更为情色炽热的气氛,伸手便往一口铜钟上敲打而去。
如今桑桓与冷青虹心头之上的魔法已被心灯所破,神志清明,杂念不生,一切幻象尽成泡影,所以无论尸毗老人现在如何敲打情钟,它亦不能对二人再生出任何作用。
目前桑桓与冷青虹身上的法力尚未恢复过来,刻下一筹莫展,也是无力反抗,唯有静心等待方元二人进一步的指示。
方瑛与元皓虽仗着枯竹老人的神符隐迹潜踪,暂时避开了尸毗老人的法眼,但是双方的法力有着天渊之别,因此二人亦不得不特别小心翼翼。
原来刚才纯阳双子得到了灭尘子的提示(详情容后再表),毫不犹疑,便即携手闯入情关殿后的庭园中,全力搜索着桑冷二人的踪影。果不其然,远远便看到他们正被尸毗老人困于一片舞台似的花丛之中,饱受毫无底线的情欲考验。
正当元皓要朝着花丛飞来的时候,方瑛却突然一手把他拉住了。
“小心有诈!”方瑛压低了声音道。
元皓心领神会,没有再进一步,反而双双落在远处的一个角落,仅仅遥遥看到花丛中人而已。二人一来为怕看到一些不该看的情景,二来又怀疑敌人尚在暗中窥伺着这里的情况,当时便依了方瑛之见,并没有接近花丛之处。
未预胜,先防败。刚才二人要是稍为冒失上前,只怕如今早已被尸毗老人所发现。
事实上,桑桓与冷青虹如今所在的一片花丛,异香四溢,影像迷离,确是天欲宫中一门非常厉害的魔法禁制「心魔迷魂阵」。就算是主宰一切的尸毗老人,他亦只能透过设置于大殿之内的铜钟,向着依附在二人身上的心魔下达指令,以营造出诸般的幻象。只不过,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尸毗老人也是看不到受法之人的所见所闻。
目前的纯阳双子,他们凭着枯竹老人所赠神符的威力,暂时隐闭了所有的气息,方可逃避开此间心魔的侵害而已。
要是刚才二人真的不慎踏足花丛之上,势必会触发「心魔迷魂阵」的强烈反应,从而曝露出二人的行踪。
幸好,方元二子来得尚算及时,那一双小情人虽则被魔法幻象所惑,意乱情迷,却尚未真正的铸成大错。
事不宜迟,方瑛马上依据灭尘子事前所授之法,取出一盏非常古老的灯檠,并以自身的真气注入灯檠的下方,引动起灯檠内藏的上古灯油。随即,灯芯上光芒一亮,终于点燃起了一朵小小的三色灯花。
天欲宫的情关万象乃是由心变化,来既无踪,去亦无迹,其中的幻象全由心魔所控,因此绝大部份的外法皆难以将它破解。
在灭尘子的蜀山攻略之中,「心灯」位列于当世最顶尖的佛门降魔至宝之一,并与藏于西崆峒灵珠涧大雄宝库内的「金莲佛座」和目前尚在大智禅师手中的「七宝金幢」鼎足而立。
佛法无边,普照天下。心之所趋,无远弗届。
只见灯檠上豆大的一朵三色佛火神焰猛一点燃,桑桓与冷青虹二人的心头便即传来了一阵炽热。如火骄阳,热暖心头,本来一直依附在二人真灵之上作崇的心魔已被佛火神焰无声无息地一一消灭。
施法过后,方瑛隐约觉得手上的灯檠一轻,似乎内里消耗了一些东西。只不过,如今救人一事刻不容缓,方瑛便把此疑惑暂且放了下来。
话说半天之前,许飞娘打听到了慧珠一人的消息,于是便匆匆来到了胜境殿中,打算四处寻找她的踪影。
想不到,她才一脚踏入胜境殿中,便远远看见了田瑶与慧珠二人并排而坐。只不过,当时慧珠的神情甚为冷漠,对于田瑶的搭讪更是毫无反应。
原来田瑶为了在慧珠面前显摆自己在天欲宫中的祟高地位,刻意安排二人同坐于殿内贵宾区中最当眼的位置,几乎使得每一个路过的宾客或魔宫的使者都会纷纷向他敬礼问安。
田瑶外号「青莲公子」,少年得志,非但手握大权,而且外表英俊潇洒,更一直深受师门的器重,因此少不免被培养出一副飞扬跋扈的脸孔,意气风发,口出狂言,总是弄得慧珠在旁不断摇头叹气。
或许田瑶实在是拥有惊人的自信,对他来说,慧珠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冷淡与不满,都不过是在欲拒还迎故作矜持之举而已。
见状,许飞娘马上趋身上前,并向田瑶问候道:“公子,你好!妾身乃是五台派的万妙仙子许飞娘,不知阁下可就是阿修罗魔宗宗主的得意弟子-田氏兄弟之一吗?”
许飞娘果真是见多识广,一下子,便把田瑶的身份摸了个一清二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田瑶一向自命风流,尤其是在美女之前,更势必保持一副翩翩美男子的模样,连忙展颜一笑,道:“啊呀!原来是许仙子大驾光临,小弟田瑶早已久仰仙子的艳名,今天一见,果然是美绝天人,名不虚传。”
许飞娘巧笑嫣然,含情脉脉地看了田瑶一眼,便即笑道:“公子说笑了。飞娘只不过是一般蒲柳之姿,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那里配得上「美绝天人」这四个字呢?实不相瞒,今天妾身受了师叔摩诃尊者司空湛之托,特意前来求见尊师一面。不知公子能否代为引见呢?”
“原来如此!只不过…宗主…他老人家日前刚巧有要事在身,恐怕暂时分身不暇,或许要让仙子在此稍待半天,还请仙子见谅。”田瑶笑着道。
“不妨事。宗主贵人事忙,日理万机,平日自然是繁忙得很。如今闲着无事,妾身正好趁机领略一下神剑峰上的风光!”许飞娘盈盈一笑道。
“如此甚好。只不过,仙子倒也大可放心在此间好好玩乐一下,这几天的消费便全包在在下的身上…”田瑶笑道。
田瑶的心中虽然看不起许飞娘这一类一心攀附权贵的女子,但是他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甚至乎陪着笑脸。要知道,但凡是一个男人,都绝对不会低估这样的一个绝色美女。毕竟谁也说不准,将来尸毗老人会否真的看上眼前这一位美人。
田瑶绝对不是一个笨蛋,自然不会胡乱便下赌注。
这一次,司空湛费尽心机来巴结尸毗老人的一个主因,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天欲宫的庇护,以求在峨嵋派的强势下保存一命。
事关生死,司空湛为了攀上尸毗老人这一座大山,确是花了不少心机,投其所好,今天才会不惜一切地强逼许飞娘上门献身。除此之外,他还特别准备了两样稀世奇珍来作为向天欲宫寻求庇护的报酬。
由于司空湛早已搭通了魔宫之内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因此田瑶倒早已清楚许飞娘的来意,先入为主,自然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谈笑之间,许飞娘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便拉住了田瑶身旁慧珠的纤手,一脸狡黠地笑道:“天欲宫果真是人杰地灵,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水灵漂亮的美人儿呢?不知道…这一个小姑娘可是田二公子的心上人吗?”
此言一出,慧珠面色大变,恼羞成怒,连忙挣脱出许飞娘的掌握,高声辩道:“胡说八道!妳这一个女人…怎能如此…胡说八道!我与这一个无赖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见慧珠满面通红,一个转身,便往内堂匆匆跑去。田瑶看着慧珠离去的背影,一脸宠溺地摇头苦笑,试图遮掩住此时尴尬的氛围。
见状,许飞娘马上识趣地替他解围,道:“不好意思!看来是妾身失言了。刚才那一位小姑娘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似乎还迁怒到了公子的身上来。解玲还需系玲人,不如…就让飞娘上前向她好好的赔个不是吧!”
“许仙子,言重了。刚才那小姑娘只不过是在耍小脾气而已,就随她去吧!既然如今为时尚早,倒不如请仙子暂时留在殿中闲逛一回,以便在此等候宗主的传唤…”田瑶回道。
“妾身明白了。”许飞娘点头答应。
胜境殿内,田瑶如今尚有不少公务在身,分身不暇,便只好安排两名侍女匆匆追上了慧珠,并且把她平安送回寝宫之中。
田瑶的寝宫之内,慧珠一人被关在一间密室之中,独对四面空墙,颇显孤寂。如今她把左手一翻,掌心处便即多出了一张字条。不问而知,这一张字条就是刚才许飞娘主动与慧珠牵手的时候,暗中传给她的。
慧珠年纪虽轻,却绝不愚笨,自然明白许飞娘必定另有用意,所以才与她合演了这一场不欢而散的戏码。
如今细阅了字条一遍后,慧珠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吐了一口气,她便毫不犹豫地以蠋火把字条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