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边界,枫林城外,一处富户老宅。
一名二鬓斑白的老仆人领着下人将屋里薰暖用的数只炭盆撤除,只余一只。那些熏香则全数的被撤换了去。
“主,您还有什么吩咐?”灰衣老仆人交手、垂眸,恭敬的问道。
在老仆人面前的是一名和鹿鸣年轻相仿的少女,芙蓉面,弯月眉,眼似星辰,圆润乌黑,唇似樱花,丰盈红嫩。
她身穿一袭红色带刺绣的阔袖收身吉服,吉服上的刺绣全部用银色丝线,绣成的各色纹饰,不是一般的花卉蝠云,也不是仙鹤百子,而是特有巫家文。
她头上罩了红色轻纱。轻纱下,青黑的发丝也是和银线混合编起,发辫从右肩垂落,一直到她纤腰处。
纤腰,盈盈一握。
其额前,还有一点朱砂。
老仆问话的时候,少年正安静的依站在大开的窗前,抬头看着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梅树,那么静静矗立,就美的像是入了画。
“你去吧!”少女淡淡的道,视线未从梅枝上离开半分。
老仆恭身一礼,轻悄的退了下去。而少女则仍旧那么静静的站在窗前,寒风吹拂她耳边、额前的细绒碎发,发微动。她的眉头也时不时的小小略皱一下,樱唇,轻轻一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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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氏药婆只是药婆,擅长用药诊治没错,但却并没有巫的能力。齐氏药院自然是有巫婆婆的,但也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真正能有本事的巫觋,在赤石并非不存在,只不过不是人人知道的。
城南,九象穿过一条常年阴暗狭窄的街道,街道二旁的住户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头住着三教九流。
孩子的哭泣声,夫妻的吵架声,赌博的吆喝声,还有鸡鸣狗吠,交织在一起。街面上,则猪狗的粪便和人的排泄物也是随处可见,空气里气味的难闻,可以想见。
九象神色沉稳的走到底,在一间棚屋前矮了腰身,撩起棚屋前遮掩用的脏乎乎帘子,进入。
这个棚屋里头却连通另外的街道,这街道又是一翻天地,嘈杂声小了去,也左右或站或坐了人,但空气里却弥漫着甜香,地面上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粪便污物令人作呕。九象又沉稳的走了一小段里,然后才腰一猫,帘子一揭,进到了又一间棚屋内。
棚屋里,温暖舒适且干净,一名头发花白的婆婆正在专心雕刻印章,她雕的很慢。九象进来,她没有抬头,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婆婆。”九象上前二步,对着老婆婆双膝下跪,冷漠的神色收起,那态度就和伺候母亲福婆时候一样的认真虔诚,“请您替我,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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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马车停稳,文贞利索的跳下车,然后伸手想扶鹿鸣一把,但鹿鸣却自己稳稳的跳到了地上。
鹿鸣抬眼打量眼前的院落二眼,这是个很普通的老宅院落,鹿鸣脑海里面没有任何影像出现过。
“走吧!”文贞朝前走,叩门口回头示意鹿鸣跟上他。鹿鸣嗯了声,果然自己跟紧了文贞。
门很快开了,文贞带着鹿鸣进入,走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个小花园,然后进到了一宝瓶门内。
咋一进到门内,鹿鸣的视线就隔着含苞待放的梅枝,隔着廊下红红的灯盏,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了依窗而站的、那名红头纱、红吉服的貌美少女。
鹿鸣的脚步一顿,在这一瞬间,脑海像炸开了一般,涌现出无数的画面,但每一副画面都很模糊,又因出现的快,消失更快,鹿鸣可以说什么画面也没有抓住。
鹿鸣最后只看到原本依站在窗前的少女提着裙裾,大步的朝她奔跑而来,红灯盏将她的吉服照的越发红艳。而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惊喜,带着急切,带着激动,带着......期待。
鹿鸣的思绪就想到了那个梦境,梦境里的少女也是这张明艳的脸,但又似乎有略微的不同。不同,是的,她们的表情不同。梦境里的少女是清冷而疏离的,但眼前人,却笑的惊喜且灿烂。
“文贞哥哥,请让厨房送吃的来。”少女的眼睛平视鹿鸣,话语却是对文贞说的。
文贞便转身离开了去。
少女和鹿鸣,在梅树旁边,四目相对。少女眼眸里多欢喜激动,鹿鸣眼眸多困惑迟疑。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少女说着,转头看梅树,“也是在这里,只不过,不是冬时,这院子里种的,也不是这树红梅。”
“是深春!”鹿鸣很是自然的接了话,同样的将视线看向旁侧的梅树,“是在这里,红梅的地方应该种着桃树,桃花开的浓艳,而你问我,‘你叫什么?’”
这些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记忆”,就在鹿鸣见到少女的时候,这么凭空出现在鹿鸣的脑海里,
随着鹿鸣的讲叙,少女的眼眸里激动色越发的浓郁了。
少女道,“我想见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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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夜已渐渐散去,东方开始慢慢露白。
旷野小道,九象驾这马匹,急速奔行。
老婆婆让九象去到岳州边界,枫林城外。到了那以后再用她老人家给的罗盘,自能找到九象紧张着要找到的人。
此时距离鹿鸣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甚至有可能更久。九象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夜半时分,一个姑娘家如何就要出去?那是有人劫持了鹿鸣?究竟是何人会劫走鹿鸣?早些年,有人口贩子大胆包天,夜里潜到人口单薄之家,杀人父母,劫人女儿的事情也有,但那都是早几年的事情了。况且,就算鹿鸣真的遇着的是那些盗取女儿的恶贼,那小杏为什么没有成为目标?而且,真要是劫持了人,留那信笺做什么?
九象脑海里疑窦丛生。
又行了片刻后,却见又有一马车迎面而来,马车车厢低调朴素,但九象一眼就看出那拉车的却是不俗的军马。能有军马拉车的,就不是看起来那么低调朴素的人了。
九象不想惹麻烦,偏让到边上,对驾车的人,也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很有气势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视线扫向九象,眉眼里的警惕十分明显,就是抓握缰绳的手,也微微的紧了几分。
九象和马匹擦行而过。
车子里坐的,自然是鹿鸣,只是鹿鸣垂着眼眸,端坐身体一动不动,车厢的帘子又都垂挂严实,所以九象没有看到她,她,也没有看到九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