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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钢铁与烈焰酒馆的房间自然远远比不上梅纳家族来得舒适,但对于一般人而言比起这几天在野外宿营的日子自然要强出许多。
    不过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都不是一般人,确切地说,金丹界域一成,就算没有外放出来,依旧在体表构建起了一重天地,等阶与强度不够,就算是杀伤性的法术也无法侵入,只要不是身处那种元气太过极端的险地,外界环境其实对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饶是如此,陈浮生依旧摇摇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近沼泽,虽然酒馆主人给他们提供的是整个酒馆拾掇得最为干净的几处房间,经过浆洗过的棉布床单与厚实毛毯,甚至殷勤地点起几根稍显刺鼻的熏香,它们燃出的奇特气味可以驱赶那些细小但最是烦人的虫蚁。但不可避免的,整个房间还是充斥着一种永远与干燥绝缘的潮湿气息,难得地让他想起那淫雨霏霏,绵绵不绝的黄梅时节,木头乃至身体都好像在这种如同雾气一样弥漫得无处不在的气息侵蚀得腐朽衰败。
    摇摇头,一缕清风在陈浮生指尖生出,在房间中生成一个小小气旋,每旋转一次,就要大上一分,带动着整个房间微不可察地颤动,藏在狭小缝隙中无法清除的灰尘协同那股子肉眼看不见的朽气顺势裹入其中,然后在掌心凝聚为一个小小气团,被陈浮生抛出窗外,只留下那种最纯粹的干净,如同青灰色一样的沉寂。
    感受着元气的流动汇聚逸散,陈浮生微微点头,就算是避尘诀一类的法术,效果也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做得更好。
    一种异样的波动在空中扩散开来,陈浮生心念一动,运起法力灌入眼中,带起两道灵光隔着房门向外看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对门房间里住着着应该是那名一直低头隐藏在队伍里面异常安静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白衣牧师。
    陈浮生对于这名少女的兴趣其实还要大过那个把食铁兽放入纹章图案的白熊佣兵团,毕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陈浮生有着足够的时间去查找他们的底细。
    另一支冒险小队在陈浮生眼中一览无余,除去德蒙这个凑数的不算,那名白银阶的魔法师身上有着明显的水元素波动,显然是考虑到了沼泽的环境因素。两名青铜巅峰的战士除去动作老练,根基还算稳固外没什么可看之处,在这里显然是作为肉盾存在,领头的那个苏萨尔·托德背弓带剑,战斗风格倒是和陈浮生杜撰得这个吟游诗人有些相似之处,应该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游侠一类职业者。
    然而这个少女身上却有许多古怪,以酒馆主人低微的实力和粗劣的感知都能觉察到少女带来的好处,自然更不可能瞒过陈浮生。
    五行功法之中,木行最擅调养元气,孕育勃勃生机,九天剑派九支传承中亦有这类玄功,就好比陈浮生那位青竹师兄修行的就是此类中的翘楚《乙木长生经》,因为曾经帮助他炼制黄庭丹的关系,陈浮生对于这类功法也有所了解。
    从神念波动来看,少女的实力不过略胜维妮卡一筹,也就是白银初阶的水平,只是相对于实力对方身上显露出来的生机未免太过强盛了一些。
    修士修行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挖掘涵养体内生机的过程,木行功法不过是最为擅长这方面而已,但绝不会与这名少女一样明显,更与木行功法生机绵长的特性有许多差异。
    最诡异的在于,这股生机并非由她身上散发出来,而是仿佛散溢在虚空之中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少女汇聚,而少女的神念又似乎并未完全收于体内,而是与冥冥中的某位存在勾连起来,这显而易见地就是信仰神道的最显著特征。
    “浮生阁下,您正在准备什么法术?”
    酒馆房间毕竟有限,因而维托便被安排来与陈浮生同一间房,只不过今天的他情绪低落,一直等到陈浮生那个能量波动并不算猛烈但效果却十分显著的法术时才恢复了几分兴趣,此时见陈浮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空气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道。
    “对了,你看不到这些。”陈浮生回头看一眼维托,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徐徐张开一道水幕,提醒他一句,“机会难得,这种景象可不是轻易可以看到,不要发出什么声响。”
    比起陈浮生这里看起来干净得太过朴素来,那名少女牧师所在的房间无疑要漂亮许多,只见白衣少女拿起陶壶向着一个托盘中倒入少量清水,然后从腰侧口袋中取出几粒麦粒大小的干瘪种子放入其中,手掌按在桌面上的厚重书籍封面低声吟诵不知名的咒语。
    等到清水被吸收干净,白衣少女从盘中拈起饱满盈润的种子,沿着墙面隔着大致相等的距离摆放整齐,站在房间中央手中原木法杖依次隔空点过,就见左手托着的书籍与右手中的法杖同时升腾起淡淡绿色霞光,将房间整个笼罩起来,然后分出数点流光投入种子之中,而种子就好似接到了军令的士卒一般迅速破开已经柔弱至极的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抽芽,向上伸展出纤细而繁密的墨绿色藤蔓,甚至维托耳边好像能够清晰感受到那种伴随极速生长带来的咯吱咯吱以及沿着墙壁快速攀爬的悉嗦之声。
    只是转眼间,一张绿色地毯就在维托眼前有如泼墨一般快速将整个墙壁覆盖开来,只是这可要比任何图画都要生动,墨绿色的藤蔓,嫩绿的枝叶,层次鲜明,随着窗缝中传来的微风摇曳生姿,中间更是点缀有各色花朵,青紫,嫣红,素白,星星点点。
    “这个法术没有那么简单。”
    看着被这个法术震撼得不知到说什么的维托,陈浮生微叹口气,伸手在他眼前一拂。
    在维托眼中,看到的世界与之前大不相同,应该说比起之前要色彩斑斓许多。
    每一样事物上除去原本的底色外,还带有斑斑点点的其他色泽,而且这些色块还不是固定不变,而是无时无刻不再流动变化。
    就连最寻常空气也不是无色,而是如同一层轻薄到看不见但是足以落色的纱布,上面最欢快占据面积最多的就是一缕缕青色气流,蓝色水波其次,莫名给人一种稳重感觉的土黄色最后紧随着如同雾气一样的暗红。
    下意识运转呼吸法,看着两道气流顺着鼻孔进入体内再次流出,颜色稀薄些许,组成也有微弱变化,维托蓦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风水火土四大元素。
    在诺兰德大陆,就连幼童都知道世界的根基是建立在四大元素之上,魔法师与武者虽然看起来截然不同,但早有觉醒起源的强者表明达到一定层次之后两者并无本质区别。
    而此时那个少女用法术织就的植物毛毯在维托眼中也不再单纯的只是好看神奇那么简单,而是结结实实的代表着实力。
    每一根看似纤细脆弱的藤蔓叶片花朵上都有着元素按着不同的方式组织汇聚起来,虽然每一片上看似微弱,毫不显眼,但一点一滴汇聚起来就很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更不要说那位浮生阁下还在为他解释那些灵光的作用。
    “喏,这一片似乎能够降低火元素的活跃性与浓度,虽然不够对付火系魔法但一般的火焰是无法毁坏这个房间的。”
    “有趣,这些除了侦测魔法元素的异常波动来,似乎还能感知到生命力的强弱,如果有人想要潜伏进来,只怕还没进入房门就已经被察觉到。”
    “咦,这个构思好生精妙!以藤蔓为经络,将花朵作为节点阵眼,合在一起就是一座专精防护的魔法阵,最起码可以抵御三次攻击或者三记魔法,虽然只是白银初阶,还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但这的根基不过是几粒灵性淡薄的种子,创出这个法术的人好生厉害!”
    维托听着这些半懂不懂的词汇,只觉一阵头脑发胀,不过他终归是受到良好教育,此时也多少看出了一些东西出来。
    “浮生阁下,她是牧师,又懂得这种催发植物的魔法,难道她是一名信仰生命女神的牧师吗?”
    “应该不错。”陈浮生点点头,表情也是有些古怪,诺兰德大陆神道兴盛,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或者表面上宣称信仰一两位神灵,就连依靠着军功出身的梅纳家与欧文家也是如此。
    依靠着比斯开湾过活的南特自然是以海洋与风暴教会一家独大,而考虑到这一点,陈浮生在第一次上岸时故意表示出尊崇生命女神的教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能够蒙受考验获得生命女神神眷成为一名牧师的可能远比其他神灵低,和那几位古老的元素神灵相差无几。
    不过陈浮生没想到,刚接下一个任务离开南特,就遇上了这样一个人物,让他多少有些感慨命运之巧。
    看到藤蔓快要将对面整个房间笼罩起来,陈浮生收起水幕,等到那个时候,那个古怪的魔法阵彻底成型,侦测能力大增,对方说不定就能感知到他的举动,他暂时没有无对方爆发冲突的欲望。
    不过他加持在维托眼上的法术却是没有撤回,而是将两部十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与北冥界域撤去,将收敛的气息放开少许,示意维托看向自己。
    “这,这就是真正配合的截脉点穴使用的秘技吗?!”
    看着陈浮生身上的数百处大小不一的光团以及朦朦胧胧的路线,维托豁然明白过来,惊喜异常道:“您难道是要指点我这门秘术?!”
    “这怎么可能。”陈浮生收回法术,摇头否认,看着维托失望中难掩的一丝愤怒,知道对方是在以为自己戏弄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解释道:“这是一门特殊的能力,只有继承了和我一类的血脉同时练有有我们流派修行之法的人才能修成。”
    “你怎么看待明天的那一场比斗。”陈浮生观察维托神色变化,补充上一句,“你应该很想打败那个苏萨尔罢。”
    在知道了两支冒险小队的任务目标一致之后,克劳迪娅与苏萨尔很快定下两支小队暂时合一,在明天正式进入黑月沼泽之前,两支小队各自派出一人进行一场比斗,胜者所在的小队获得在这场任务期间的指挥权。
    “我可以准确告诉你,他们已经决定了由苏萨尔会代表。”陈浮生嘿嘿一笑,道:“以我和敖小姐的实力自然可以轻易取胜,但我们两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尤其是在对方没有派出最强的那个魔法师的情况下。这样一来我们这里,能够稳胜他的就只有克劳迪娅小姐了。”
    “可是他比我多修炼了几年,隔了从青铜到白银这个屏障,我赢不了他。”对于陈浮生这个黄金阶强者的话维托自然相信,脸色一变,沉默片刻,方才有些不服气道。
    “那可未必。”陈浮生摆摆手,谆谆善诱,“他一半的实力都在那张弓上,真论起战斗来他未必强过你多少,而且截脉点穴这门秘术本来就是最擅以弱胜强,与眼睛配合起来的威力如何你现在应该也有几分估计才对。”
    “可是您不是说这门秘术我练不成么。”维托斟酌片刻,还是犹豫道,“如果像刚才那样,应该算是您插手进来,有失公平吧?”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决这一点的呢?”陈浮生没有否认,看着陷入疑惑纠结的维托,傲然道:“不过还需要你按照我的指点才是。”
    “那您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您的计划?”维托越发小心。
    “那是自然。”陈浮生看着维托,声音幽幽响起,“你或许不知道,那个蔷薇商会的管事拉图·兰彻斯特么,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青铜阶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