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度,青钱万选。
时日飞驰,先是在玉京过了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年,然后便是放夜三天的上元节,'游冶纷沓,走马蒲博'的燕九节,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花朝节,没过几天,就是会试了。
会试正分三场七天。
初九开始,十五结束。
前一天进场,后一天出场。
陈浮生偕同叶信、苏过等川蜀考生集结在贡院辕门之外,等待着点名入场。
这时候陈浮生的脸上已经丝毫没有被妖怪夺舍的担心。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过了会试,距离就苏正风更近一步,那么进入正道门派的日子就也不远了。
到时候,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想办法提高修为,修为一到,有着无数手段祛除识海之中的妖物。
以妖物当前的状态,就算是几十上百年,恐怕都不可能恢复过来,对他造成威胁。
“这一次,据说陛下御赐王相亲自监考,也不知会出什么题目?”在陈浮生等人一边,一个面目稳重的青年,看似无意,随口说出一句。
“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这一次不是礼部的黄尚书监考吗?怎么突然变成了王相,他不是要主持变法大事吗?”
这一句话好似巨石落水,激起千重浪。
旁边的考生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开口问道。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仿佛成了闷嘴葫芦,闭口不再说一个字。
胳膊被人一拉,陈浮生看了过去,是叶信和苏过同时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
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流。
三人在一起久了,自然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一场科举,看起来要有大波澜。
这些日子,玉京还算平静,并没有那种朝堂之上风雨欲来的压抑。
但考生本就是最关心朝政走向的一批人,再加上有不少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能够弄到不少真假难辨的关系。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如今的朝廷守旧派与变法一派除了各自大佬们还忍耐着,手下的小弟们都已经开战了。
局势好像一桶架在火架上的火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原本这一次的主考官礼部尚书,乃是不折不扣的旧党。
有他监考,考生们只要本本分分地写,基本上是凭借学识水平就是,不需要考虑站队的问题。
而这一次,如果真得像这年青人说的一样皇帝亲自出手临阵换将,那么皇帝显然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新党的一方。
这文章如何写就要需要好好考虑了。
写得保守肯定不受喜欢,写得锋芒毕露,却没有拍对马屁,得罪了旧党不说,说不定还是两面不讨好的局面。
所以除了那少数几个生性好险的几人之外,所有考生都感觉一阵头大。
然而陈浮生这时候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好强的封镇之力!”
搜完身,一进贡院,陈浮生便是悚然一惊。
原因无他,这贡院之中的文气实在是太过厚重,对于术法的压制也到了极点,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家贡院本就占据了一国之都,又是在这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时,可以说不惟读书人,整个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原本陈浮生已经将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废除了干干净净,本人也是腹有诗书,更是带了一地解元的光环加持。
这文气原本不但不会打压他,反而会对他进行扶持。
但偏偏他的识海里面接连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虽然他已经用魔种镇压起来,但还是有一丝气息不可避免地流露了出去。
蚌精乃是异类得道,自然会受到儒家心念的压制。
罗伯特·李虽然是一名人族,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异族,更是一个天外来客,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而作为他们的宿主,陈浮生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定力深厚,恐怕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陈兄,你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叶信敏锐地发现陈浮生面色剧变,急忙开口问道。
“没什么,是我昨晚有些紧张没有休息好,有些着凉了,你们不用管我,赶紧去找自己的号房吧。”陈浮生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摆摆手道。
等到众人散去,陈浮生勉强拖着身子,按照号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号房。
将所有东西放到一边,直接闭目调息起来。
一夜艰难过去。
勉强恢复过来的陈浮生却发现在他试图适应贡院的同时,贡院的镇压力量也变得更强了。
“看来这一次要兵行险着了。”陈浮生一脸阴沉,不渝想道。
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求稳求妥的人,就算知道这一次的主考是意图变法的王相之时,也没打算太过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这一次如果不能出奇制胜恐怕就要落榜了,到时候天欲尊者的计划完成不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想到这里,陈浮生缓缓打开卷袋。
题目只有四个字,正是:“先王之法”。
陈浮生微微一笑,正所谓:“:“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贼其民者也。”
亚圣他老人家的核心便是“仁政”与“王道”。在他看来,为政必须“遵先王之法”,否则就是离经叛道,就可以人神共诛之。
而“祖述尧舜”又宪章文武“的孔圣就是“法先王”的典型代表。
不过既然皇帝让新党的领袖来做这第一场的监考,出这道题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陈浮生以笔做剑,将一身昂扬的剑意灌输进去,然后笔走龙蛇,便是三行大字喷薄而出:
“天变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这十五个字一出现,便有异象而生。
青天白日,陡然,乌云密布,然后便是春雷滚滚而来。
好似天公发怒!
飞虹桥外,至公堂内。
正闲来无事的一十八房同考官便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