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石道内狭小幽静。
左凌泉背靠石壁盘坐,均匀吐纳,炼化着周边灵气。
汤静煣无所事事,起初还在旁边盯着左凌泉看,可炼气的时间太漫长,最后慢慢躺了下来,把左凌泉的腿当枕头,闭目睡觉打发无聊的时光。
团子经过几天的修养,身上的白毛毛逐渐恢复,但体型却没能变回来,软软的一大团儿,重量也增加了些许;蹲在汤静煣胸脯上,汤静煣有点不习惯,嫌弃的把团子丢在了一边。
狭小空间里不能飞,团子百无聊赖之下,化身为了白色走地鸡仔,在两人身边走来走去,把照明珠当球踢着玩儿。
咕噜咕噜——
照明珠滚动的声响,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左凌泉睫毛微动,慢慢睁开了双眼,感觉了下自身情况——耗费近百枚白玉铢,体内真气已经补满;虽然《养气决》没法把杂质祛除的太干净,炼化的真气不够精纯,但目前也够用了,只需要回去和婉婉再精炼一次即可。
除开补充真气,修为方面也有些许进步。
灵谷二重的修行目标,是先打通‘阴维脉’的七处窍穴,然后再打通八脉交汇穴中的‘内关’,就算是跻身灵谷三重。
左凌泉往日熬了十四年,把身体压榨锤炼到极致,经脉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如今面对这种炼体阶段的扩充、稳固窍穴,根本就碰不到瓶颈;在地底前后打了两场不大不小的架,再加上一番稳固滋养,目前已经打通了三个,算是摸到了二重中期的门槛。
体内奔腾的真气平静下来后,左凌泉松了口气,低头看向下方。
汤静煣靠在他腿上,已经睡着了,脸颊面向他的肚子躲避光线,轻柔鼻息透过衣衫接触皮肤,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热。
因为是侧躺,汤静煣最显眼的莫过于腰下的曲线,如同滚圆的大桃子,在轻薄裙摆下展现出惊心动魄的张力和美感。
左凌泉扫了一眼,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临河坊大火的那个雨晚。
寸草不生……
如今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左凌泉也没有避讳自己不太正经的目光,仔细欣赏片刻后,抬起手来,在汤静煣腰下揉了一把。
触感是真好……
“嗯~……”
汤静煣微微蹙了下眉,靠在左凌泉跟前很有安全感,尚未醒来,只是梦呓似的训了句:
“团子,再闹打你了……”
“叽?”
团子十分无辜的抬起头,瞧见左凌泉眼角含笑,还在揉,怕背黑锅,连忙跳到了汤静煣的腰间踩了踩,提醒主子。
如此吵吵闹闹,自然睡不成了。
汤静煣苏醒过来,茫然转眼看去,还有点迷糊。
左凌泉早已收手,神色平静坐在跟前,柔声道:
“团子把你吵醒了?再睡会儿吧,不着急。”
“叽?!”
团子张着鸟喙,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一颗干果塞嘴里后,就很乖地跳去了一边,认下了这罪行。
汤静煣坐起身来,先是摸了下臀儿,等思绪彻底清醒后,才蹙眉道:
“这小破鸟,每次睡觉的时候都瞎折腾,等再长肥点儿把它炖了得了。”
左凌泉自然不会帮团子洗刷冤屈,扶着汤静煣站起身来,用宝剑开始挖垮塌的溶洞:
“团子以前体型都不变,吃了那团地心火才长大,要继续长,估计还得去找五行属火的天材地宝吃,就是不知道最后能长成什么样,有可能真变成凤凰。”
汤静煣可不大信:“你见过长成圆球的凤凰?凤凰是瑞兽,就它那调皮捣蛋的性子,真长得和山一样大,没事打个滚都能压死不知多少人,变成凤凰估计也是灾星。”
团子摇头如拨浪鼓,显然不认同这说法,可惜它平日里的作风已经深入人心,连左凌泉都觉得有可能。
嚓嚓嚓——
枯燥而繁复的挖矿工作继续开始,这次至少要挖三十多丈才能穿过垮塌的石洞,需要的时间很长。
汤静煣没有工具,闲着没事干,便又开始尝试火法。
不过这次已经有了经验,她没有直接出全力,来个‘炭烤驸马’,只是抬起手指,凝聚体内真气,在指尖冒出了一道小火苗。
左凌泉转头查看,发现火苗和上次施展火法的火焰有所不同——不再是金黄色,变成了赤红,看起来和赤发老仙的火焰差不多,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不再有那股灼烧灵魂般的恐怖威力,但依旧比寻常火焰厉害太多。
左凌泉有些不解:“怎么回事?难不成吃下地底下那团火,以前的金火就没了?这可亏了,金火看起来厉害得多。”
汤静煣抬起左手,再次凝聚真气,又冒出一缕金色火苗:
“还在呢,两种都能用。”
“那就好,不过越厉害的东西,越容易引人垂涎,以后不要轻易在人前展示,遇到敌人就尽量毁尸灭迹,免得被人发觉。”
团子瞧见主子在秀火苗,站在肩膀上也来了一口。
呼——
喷出来的火苗,也是地心火,尺寸约莫有两指长,感觉还是派不上大用场。
两人一鸟,就这么交流着修炼心得,前后挖了不知多久,才挖通塌陷的溶洞,回到了被人追杀的地层之内。
左凌泉收拾好身上带着的天材地宝,稍微乔装打扮过后,沿着来路,走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溶洞。
来到入口时,发现被符箓炸毁的通道被人挖开了,应该是有人进来查看过,但不清楚是伏兵的同伙还是野修所为。等从落魂渊的大裂口爬出来,深渊内部依旧薄雾弥漫,不过依稀能瞧见天上的太阳,就是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时候。
左凌泉回到地面后,先是用天遁牌和清婉她们报了平安,然后隐匿踪迹,往临渊港的方向折返,路上也在注意着有没有伏兵。
一路小心翼翼,左凌泉本以为没人会发觉,但爬上落魂渊的山壁,准备寻找载人回仙家集市的白鹤时,却发现山坡停放白鹤的空地之上,站着一名身着铠甲、手持大盾的络腮胡壮汉,腰间挂着缉妖司的牌子。
姜怡买的宅院就在缉侦司隔壁,左凌泉对这身打扮很熟。素不相识,他也没有跑去客套寒暄的意思,带着汤静煣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待白鹤。
可没想到的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巨汉瞧见他后,快步走了过来,遥遥拱手一礼:
“阁下可是大丹朝的御前侍卫统领左大人?”
壮汉的身材很夸张,站在面前和城墙似的,左凌泉目测得有两米出头。
两国邦交不斩来使,听见对方以俗世身份相称,左凌泉心中的戒备稍减,上前道:
“正是,大人是?”
壮汉走到近前,表情十分亲和:“我乃缉妖司副指挥使司徒震撼,二圣手下二十四卫之一,负责京城周边仙家事务。”
左凌泉见其是皇太妃手下的人,拱手一礼:
“原来是司徒大人,幸会。”
司徒震撼表情热络,内心却很紧张,毕竟左凌泉若真是老祖的弟子,他按辈分得叫小师叔,说错话惹来左凌泉心中不满,往后几百年就得如履薄冰活着了。他抬手示意左凌泉上渡人的白鹤,和气笑道:
“此次是下官招待不周,让左大人受了惊吓,还好左大人安然无恙……”
汤静煣听见这谦卑的称呼和说辞,表情有点古怪,不过她是妇道人家,又在市井长大,这种时候习惯性的就走在了左凌泉后面,肯定不会打岔。
左凌泉听着也很别扭,见对方如此谦逊,又拱了拱手:
“司徒大人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还是按照修行道的规矩来吧,前辈直呼我姓名即可。”
司徒震撼连忙摆手:“可不能叫前辈,嗯……我铁镞府修士向来率直,没这么多计较,你叫我震撼,我叫你左公子即可。”
左凌泉见此也不会多客套,笑道:
“震撼兄客气了。”
闲谈两句的工夫,三人上了渡人的白鹤,白鹤背上也只有左凌泉三人,其他小散修根本不敢往铁镞府的王朝供奉跟前凑。
等到白鹤展翅而飞,司徒震撼手腕一翻,取出一面铜镜,开口道:
“左公子在落魂渊内被人伏击,是临渊港的商贾所为,太妃娘娘已经按照规矩严惩。”
左凌泉和汤静煣微微皱眉,看向司徒震撼手中的铜镜,却见铜镜之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司徒震撼手持打神锏,在御兽斋毒打陈温秋的场景。
左凌泉瞧见这一幕,总算了解了七个胆大包天杂鱼的背景;虽然被伏击,但说实话对他造成的影响,还不如南荒遇上的仙人跳,心里根本没啥感觉。
瞧见铺子老板被打得肋骨尽断满嘴鲜血,明显伤了根基,估计以后长生道都会大打折扣,他开口道:
“在我大丹,修士杀人夺宝都是以狮子搏兔之势出手,他看起来修为不低,要是自己来,我恐怕没法活着走出地底。”
“家族出身的修士,自幼养尊处优有长辈庇佑,很难明白这种用命填出来的大道理。”
司徒震撼放完审讯记录,又拨动铜镜,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家族的祠堂。
祠堂之中,十几个老少不一的男子,整整齐齐鞠躬到底;站在正中的长者,眼含热泪,痛心疾首地陈述着临渊港发生的事儿,向九宗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往后九宗辖境所有御兽斋的铺面全部七折等等。
汤静煣有点意外,开口道:“这事儿都敢坦白,传出去他家还怎么做生意?”
司徒震撼收起铜镜,摇头道:“这是看在杀人夺宝未遂的份儿上,给他们几分体面让他们自行了断,他们要是不认罚,自会有人帮他们体面,到时候就是全族从修行道除名。”
“杀人夺宝的事儿,管这么严?”
司徒震撼摇了摇头:“九宗辖境这么大,谁管得了那么多,也没法管。仙家铺子地位特殊,必须老实本分,才不会让九宗辖境陷入动乱,所以有铁规矩;其他修士,只要离开禁动刀兵的区域,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各大王朝只管祸害凡人的事儿,仙家事儿一概不搭理。”
左凌泉微微点头,见司徒震撼已经按照规矩法办,他也不再多说,拱手道:
“多谢震撼兄为我等主持公道,若不是你们查出来,我都不知道还有人在背后指使。”
“我按规矩办事,当不起答谢。”
司徒震撼跑过来说这些,只是想在左凌泉面前献个殷勤,增进彼此友谊。此时话说完了,他想了想,又开口道:
“落魂渊是炼气境修士混迹的地方,你修为不低,在那儿挣神仙钱太慢了。”
左凌泉觉得也是,在落魂渊里干苦力,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遇上那只火鸟后,他是不敢再轻易下矿了。见司徒震撼这么说,他询问道:
“震撼兄莫非有门路?我初到大燕,对这些着实不了解。”
司徒震撼抬手拍了拍腰间的缉妖司牌子:“大燕朝疆域太辽阔,很多地方没有宗门扎根,周边妖魔鬼怪、作乱野修横行,光靠王朝供奉跑不过来;缉妖司会把一些活儿派出去,交给外面的修士,活儿办完了所得全归自己,回来还能拿报酬。你要是想挣神仙钱的话,可以到缉妖司来挂个名。”
左凌泉对这些还不了解,当下含笑点头:
“多谢震撼兄指点,我家就在缉妖司隔壁,明天就过去看看。”
……
左凌泉和司徒震撼一起折返,在缉妖司衙门外才告辞,带着汤静煣回了家里。
黄昏时分,三进院落里亮起了灯火,后院厨房炊烟寥寥,房舍之间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去落魂渊还是六月末,回来已经快到了七月中旬,虽然时间不算长,但对吴清婉和姜怡来说,都算是久别胜新婚了。
左凌泉跑去落魂渊一趟,虽说经历了点波折,但收获同样不容小觑,挖来的各种稀罕材料卖出去,少说也得上万白玉铢,收益也就比宰了赤发老仙小点儿。
兜里有了点家当,原本紧巴巴的日子自然也舒坦点了。
左凌泉回来的时候,专门在仙家集市几坛桃花潭特产的‘桃花仙酿’,货真价实的百年陈酿,口感功效都极佳,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家里面三个人都跻身了灵谷,但姜怡和冷竹还得吃饭,左凌泉买了酒回来,姜怡顺势就弄了个‘庆功宴’,犒赏在外面辛苦了半个月的左凌泉。
几个人在厨房里一通忙活,等天色黑下来,一桌丰盛的晚宴也摆在了正屋的圆桌上。
左凌泉坐在姜怡的身边,拿起酒壶给几个姑娘倒酒,说着在地底的各种见闻:
“……我刚走过去,刷的一下冒出七个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硬提着刀追着我砍了四五里路……”
“你打本宫的时候不是挺横吗?怎么出来后这么怂?”
“什么怂,我是看穿了他们实力低微,只是诱敌深入罢了;等他们无路可走之时,抬手刷刷几剑全撩到,剑气太猛,把溶洞都给轰塌了……”
姜怡穿着红色裙装坐在主位,听着左凌泉讲述,手里捧着变大了的团子,翻来覆去地打量,不时还捏捏试探手感。
吴清婉对炼器的兴趣挺大,从回来后一直拿着玲珑阁,依次翻看里面的材料,用图鉴对比辨认是什么东西,值多少价钱。
汤静煣自从在地底下发生那种糗事,回来后就变得很尴尬,和贤惠小媳妇似的坐在姜怡对面,眼睛不时瞄一下左凌泉。
见左凌泉和没事人似的说说笑笑,也不提亲她的事儿,汤静煣渐渐有点着急。稍微等待片刻后,她端起酒杯,喝了口不怎么辣的桃花仙酿壮胆儿,主动开口道:
“是啊,在地下的时候,可惊险了。当时山洞垮掉,我都被吓懵了,抱着小左都不肯松手,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吴清婉端着小酒杯轻抿,秋水双眸瞄了姜怡一下。
姜怡正把玩着团子,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露出醋意,反而微笑道:
“那么危险的情况,换我我也抱着,汤姑娘不用计较这些。”
汤静煣勾了勾耳边的发丝,有些尴尬:
“我主动抱的,自然不计较;就是小左可能误会了,嗯……可能是他也害怕吧,抱着我就亲了一口……还亲的嘴。”
啪哒——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正在偷偷给左凌泉夹菜的冷竹,筷子不小心掉在了桌上,眼睛瞪大了几分。
吴清婉倒是不意外,只是喝着自己的小酒来回打量。
姜怡表情微僵,如杏双眸中显出了酸味儿,但出乎意料的是,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在大丹的时候,左凌泉就和汤静煣关系暧昧,出来还带在跟前,姜怡又不傻,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姜怡沉默了下,端起酒杯,转眼看向左凌泉,笑眯眯道:
“左凌泉,你当时也被吓到了,才亲的汤姑娘?”
左凌泉给姜怡斟满酒杯:
“情不自禁……嘶——”
话没说完,脚尖就被绣鞋踩住,然后狠狠地拧了几下。
姜怡踩着左凌泉的脚尖儿,表情倒是平静如常,很有大妇气度地端起酒杯,敬了下汤静煣:
“左凌泉就这性子,出来便是一家人了,汤姑娘你也别为难,要是不介意,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即可。”
汤静煣见公主不生气,心里也暗暗放松了些,端起酒杯回敬:
“姜怡妹妹不怪他就好。”
??
姜怡妹妹?
姜怡娇美脸颊微僵,身段儿也坐直了几分,觉得这个小狐狸有点不上道。
但她修为没汤静煣高,年纪没汤静煣大,想以姐姐自居,好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可咋办……
左凌泉这厮怎么也不搭腔……
吴清婉这当姨的,最了解姜怡的性子,瞧见姜怡不到三句话就一败涂地,连忙打圆场道:
“姐姐妹妹听起来腻歪,都是修行中人,叫名字即可,听起来还亲近些。”
姜怡肯定不会叫汤静煣姐姐,对此自是点头:
“也是,还是听小姨的。”
汤静煣就怕姜怡不答应,如今自是不会多说,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和和美美的晚宴,气氛忽然古怪了起来。
左凌泉作为唯一的男丁,本该活跃气氛,但脚被踩得生疼,根本没机会开口;也不敢插手这步步杀机的无声战场。
吴清婉见此,开口找起了话题:
“现在都是一家人,也不说外话。姜怡,你和凌泉有婚约,短时间咱们也不回大丹,要不就在这里把事儿办了吧,对你修行也有好处。”
这事儿私下里说还好,左凌泉在跟前,姜怡打死都不可能答应。她脸儿微红,有些嗔恼地瞄了吴清婉一眼:
“小姨,你说什么呀?我和他年纪都不大,不急这几天……”
吴清婉微微眯眼,暗道:“你再不急,以后就得跟在静煣后面叫姐姐了。”不过这话终是不好说出口。
左凌泉心里何尝不为姜怡的修行操心,但感情这种事就不能抱着太功利的初衷,他含笑道:
“我今天听说,隔壁的缉妖司能接差事儿,出去降妖除魔;明天我过去看看,挑个简单的活儿,和姜怡一起出去历练,多磨砺几次,修为自然就上来了。”
姜怡一直都想带着左凌泉出去闯荡,只是道行不高根本没机会,也不好开这个口。听见此言,她自然乐意:
“是吗?那你去打听吧,记得挑本宫能对付的,别到时候你负责打,我负责看,那样还不如待在家里修行。”
左凌泉轻轻点头,又看向吴清婉,本想说明天去打听二叔消息的事儿,可这种事儿放在桌子上说,会影响其他几个姑娘的情绪,便也没开口。
不过,吴清婉瞧见左凌泉的眼神就明白了意思,抿嘴笑了下,也不多说,只是不停倒酒、举杯活跃气氛,听左凌泉说地底下的经历。
桃花仙酿是仙家美酒,口感很润不烧口,但劲儿可不小儿,凡人一口都能醉好几天。
灵谷境的修行中人,自然不会被酒醉倒,可以肆意品尝美酒,享受那股微醺的感觉,但姜怡和冷竹可不行。
姜怡陪着几杯酒下肚,脸颊上便显出一抹酡红,眼神也有点飘,不过往年处理政事已经养成‘注意言行’习惯,思绪不清晰的时候绝不开口乱说,越喝话越少。
冷竹比姜怡还差点儿,喝着喝着就有点飘了,本来是给左凌泉倒酒,结果最后晕乎乎地就靠在了左凌泉肩膀上,嘀嘀咕咕地道:
“左公子,公主这几天可想你了,晚上做梦的时候,就像我这样,抱着我蹭啊蹭……”
冷竹能自幼和姜怡贴身相伴,也是少见的小美人,只是俗世身份稍微低些罢了。
左凌泉忽然被乱摸,也不好还手摸冷竹,正想说话,就发现冷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旁边的姜怡,可能听到了冷竹的话语,也可能没听到,捧着团子在手里揉来揉去,然后也摇摇晃晃地靠在了吴清婉身上。
两个小姑娘都被灌趴下,酒宴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吴清婉弯身把姜怡横抱起来,走向正屋的睡房,想了想,柔声询问道:
“凌泉,你今晚睡汤姑娘屋里还是?”
汤静煣在姜怡醉倒后,没了身份压制,也恢复了往日外向热络的性子,不过她听见这话,她脸色还是一红:
“吴姨,你别误会,我和他就……就抱了一下,没其他关系,怎么可能睡一屋。让他和公主睡吧。”
左凌泉其实想五个人睡一屋,但这事儿显然是做梦。
姜怡喝醉了,左凌泉也不会趁着姜怡不清醒的时候乱来,轻笑道:
“让姜怡好好休息吧,我最近有些修行上的感悟,待会和吴前辈好好聊一下。”
“……”
吴清婉就知道会如此,她端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温婉一笑,然后道:
“静煣,以后你叫我吴姐就行了,修行一道甲子内都算同辈,叫姨太老气了。”
汤静煣站起身来,帮忙扶着冷竹走向侧屋,摇头道:
“是有点。不过方才说叫‘姐姐妹妹’的太腻歪,要不我直接叫你清婉吧。”
“……”
吴清婉不太想答应,但这是她方才自己说的话,现在才发现把话说绝了点……
同一片夜色下,仅有一道宫墙相隔的太妃宫。
太妃宫内居住的宫人不多,每到夜晚,大片区域都洒着银白月色,只有正中的几栋宫殿亮着灯火。
天玑殿内华灯满楼,身着彩衣的宫女在其中穿行,将各地传回来的消息记录在案,或是收纳封存,或是盛放到中心的宽大书桌前。
身着金色凤裙的上官灵烨,在书桌后正坐,审阅一份份卷宗;碧眼白猫蹲在旁边,用尾巴轻轻扫着白皙如玉的右手。
缉妖司的王朝供奉,出门办事要从大燕国库给酬劳,国库财产取之于民,不能随便动,能胜任这个职责的,也只有上官灵烨这种俗世身份足够,又对仙家很了解的人。
事情繁复而枯燥,且永远没有忙完的一天,上官灵烨身体可能不疲倦,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做得久了,心力也难免憔悴。她刚把卷宗放下,准备抱起白猫揉揉,面前的麒麟镇纸又亮起了微光。
上官灵烨靠在椅子上,看向桌面上浮现的水幕,却见司徒震撼的大脑袋,又冒了出来:
“师叔,少府主回来了,安然无恙。”
上官灵烨抚摸白猫的手一顿,看起来想训斥人,不过最终还是很好的克制住了情绪:
“让你不用再盯着,你怎么还和我汇报这些?”
“我敲打御兽斋,顺路碰了个面。师叔,我们铁镞府的青魁,跑去落魂渊挖泥巴,实在有点太降身份,我今天和他说了一声,让他来缉妖司接活儿;师叔你管这事儿,看能不能挑几个做起来简单、油水又厚的差事给他,最好是走过去转两圈儿,就能捡一件儿法宝仙兵的那种……”
?
上官灵烨哪怕已经很熟悉这个师侄的脑子,还是被弄得有些无言以对:
“我要是知道这种差事儿,为什么不自己去?”
司徒震撼摆了摆手:“我意思就是稍微照顾一下。”
“你让我来照顾,把人情记自己身上,算盘打得不错,我还以为你真没脑子。”
“师叔,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到时候我说是师叔特派的美差就行了,把人情记在师叔身上,嗯……照顾大丹使臣,这理由充分吧?”
“行了,知道啦。”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官灵烨实在不想多聊,摆了摆手后,就撤掉了水幕。
很快,宫女把各地整理好的卷宗,再次盛放到了桌面上。
卷宗都是大燕王朝辖境内报上来的古怪事儿,没有仙家宗门驻扎的州县,必然有妖魔鬼怪和野修作乱,就和大丹闹凶兽类似;这类事情官府处置不了,只能交由缉妖司。
上官灵烨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各类事件分类评级、标记酬劳,然后交给合适的王朝供奉。。
各种案子一般分为五级——甲乙丙丁戊。‘甲’级的很少见,多是洪涝旱灾地龙翻身等天灾,需要请九宗协助;而‘戊’级案子则是野修靠术法骗财骗色等等,数量巨大,炼气境都能胜任,多半外派给外面的散修。
上官灵烨审视一张张案卷,以各种信息推测难度后,拿起印章盖上印记,放在另一边,同时也在找适合左凌泉的美差。
翻第四张时,上官灵烨扫了一眼——泽州祁安郡的衙门禀报,当地大黄岭一带,近日似有阴物作乱,近年频频有百姓失踪,累积近百人。
阴物多半是魂魄聚而不散的鬼怪,这种案子特别纠结——阴物没有实体,只能蛊惑迷乱人之心神,对修士威胁不算高,祸及范围也不大;但寻常修士也伤不到阴物,甚至连影子都找不到,只能花大价钱派善雷法的高境修士去处理。
上官灵烨拿起刻有‘乙’字的印章,准备盖在卷宗上,派个伏龙山的幽篁境供奉过去,但刚刚抬起手,动作又是一顿。
左凌泉能被老祖看中还悟出剑一,心智必然强横,阴物很难奈何他……
左凌泉才灵谷境,根本看不到阴物,更不用说镇杀祛除……
被阴物缠身又无可奈何,左凌泉只能请帮手协助……
然后老祖就出来了!
上官灵烨抬了抬眉毛,觉得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不错,她把手上的印章放下,又取来‘丁’字号的印章,盖在了上面。
啪——
夜色渐深,院落里寂静无声,正屋里已经熄了灯火。
汤静煣被拉出去历练一拨,经历各种困境与窘境,身心疲惫是必然,趁着酒意微醺,回到西厢房睡下了。
左凌泉一番梳洗后,来到了东厢房。
整洁素雅的房间里点着青灯,吴清婉在茶榻上侧坐,打量着各种奇巧材料。
吴清婉刚洗过澡,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裙,彼此相识这么久,如今也没有太提防了,薄裙很通透,借着灯火的光芒,能隐隐瞧见布料下纤腰的线条;水绿色画间鲤,在睡裙上显出胖头鱼的模糊轮廓,很大的尺寸,现在看着依旧觉得沉甸甸,不过并未受到重力影响,同样很挺拔。
因为是侧坐在茶榻上,吴清婉没有穿绣鞋,双足从裙摆下透了出来,白皙如羊脂线条柔美;更柔美的是一双美眸,在灯火之前闪着晶莹光泽,配上点着红胭脂的双唇,熟美温婉的气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眼前。
听见开门声响,吴清婉并未抬头,用手拉了下裙摆,盖住了赤足,柔声道:
“还不睡啊?你有什么修炼感悟要请教我?”
左凌泉还能有什么修炼感悟?他关上房门,来到茶榻旁边,含笑道:
“吴前辈,你是不是说过,等我回来的时候,奖励我一次?”
“……”
吴清婉睫毛一颤,她就知道会如此。上次怕姜怡发现,不得已说那种话推举,但躲过了初一,十五终究还是来了。
已经说过的话,吴清婉不好出尔反尔,她放下玲珑阁,直接转开了话题:
“明天去缉妖司打听消息的话,顺便问问我的事儿,我这几天想自己去的,但是里面高人太多,我又谁都不认识。”
左凌泉在身旁坐下,抬手揉着吴清婉的肩膀:
“都说了交给我,你在家里好好修炼即可,不用操心这些。”
吴清婉相信左凌泉的本事,有男人抛头露面处理,她自是可以放宽心。不过此时,她还是做出了憔悴模样,幽然道:
“我哪里能不操心,最近觉都睡不好,唉……”
左凌泉见状自是心疼,方才想借着酒意胡来的心思也收了,他想了想,起身就准备出门。
吴清婉一愣,见左凌泉真走,意外道:
“你……你回房睡觉吗?”
左凌泉摇了摇头:“修行一道,最忌讳心有郁结,吴前辈你先休息,我去把今天认识的震撼前辈约出来问问情况,他是修行中人,晚上应该不睡觉。”
“诶?”
吴清婉只是找个借口免得被糟蹋罢了,没想到左凌泉这么上心;她那舍得让刚回家都没休息的左凌泉又出去忙活,连忙起身拉住了左凌泉的手:
“我就说说,你这娃儿怎么这般急性子。你安慰我几句不就行了,真是……”
吴清婉抿了抿嘴,又感动,又不想表露出感动的模样,免得被左凌泉得寸进尺,表情有点古怪。
左凌泉顿住脚步,看向吴清婉的表情,顿时明白她刚才是在装憔悴了。他松了口气,安慰道:
“那我明天再去,吴前辈放宽心,这事儿也急不来,交给我就是了。”
“……”
吴清婉这么一折腾,反倒连严肃表情都不好摆出来了,她在茶榻上坐下,瞄了左凌泉一眼,想再找话题又怕左凌泉当真,想想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眼罩,递给左凌泉:
“你想修炼,就修吧,我其实也不是很累。”
左凌泉笑了下,又坐回了身边,没有去接眼罩,继续揉着肩膀上:
“吴前辈,你不是说奖励我一次,什么都答应吗?”
吴清婉就知道蒙混不过去,她悻悻然把眼罩收起来,轻哼道:
“这么多天了,你记得倒是真清楚。”
“吴前辈的话,自然得认真记着。”
吴清婉叹了口气,柔声询问:
“你想让我答应什么?我是你师长,奖励是爱护你,你也不能得寸进尺。”
“怎么会呢。”
左凌泉凑到了温润脸颊旁,在耳边轻声低语。
吴清婉侧耳倾听——只是以前做过的事情,虽然有点窘迫羞人,但也能接受;可听到最后,她却渐渐蹙起了眉儿,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打了下:
“这怎么行?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左凌泉微笑道:“吴前辈说的什么都答应,我只是提要求,不行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强迫吴前辈。”
吴清婉脸颊本就带着几分醺意,慢慢多了一抹红晕微微点头,她纠结片刻后,还是按照吩咐,声若蚊呐般开口道:
“凌泉,你别这样。”
声音平缓,和平时教导徒弟似的。
左凌泉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
“没感情,要欲拒还迎、又羞又怕,吴前辈既然答应,可不能应付差事。”
吴清婉光这么说都快把自己憋晕了,她偏过头,想训左凌泉两句,可左凌泉身体一倒,就把她压住了。
“呜……”
吴清婉躺在茶榻上,看着上方含笑的臭小子,左右偏头躲了几下,终是没办法,闭上眼睛,柔声说道:
“凌泉~你别这样嘛~……”
声音软糯,酥媚入骨。
左凌泉心中一荡,露出一副坏坏的笑容:
“小娘子,你今天插翅……嘶——吴前辈,你掐我作甚?”
吴清婉瞧见一向正气十足的凌泉,忽然露出那种色胚纨绔的笑容,都愣了,严肃道:
“凌泉,你这什么模样?”
“角色扮演而已。”
“什么扮演,你笑得和那些欺男霸女的乡绅少爷似的。”
“我本来就是乡绅地主家的少爷,本色出演。吴前辈演被我抢回去的落难仙子……”
“?”
“吴前辈不愿的话,不用勉强。”
“你!唉……演别的行不行?”
“别的……狐狸精和书生?这怕是不行,没狐狸尾巴,等下次吧……”
“要不我演重伤晕倒的女子,你随便演什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那行,晕倒了不准动哈,装得不像要受罚的。”
“不动就不动,仅此一次,事后我还是你……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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