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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道:好了,不必说了。
    崔升忙住嘴,崔晔略一忖度:我已去看过老太太,她才服药睡下,不是大碍,你且不必去扰。
    顿了顿才道,去陪你的朋友吧。
    崔升听他是放行之意,喜出望外,不由又多嘴说了句:哥哥要不要同去?
    崔晔本正yù走,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又去了。
    崔升话说出口其实立刻后悔,他虽然极敬重兄长,但崔晔的xingqíng跟他不同,虽然跟袁恕己认得,但是若坐到一桌儿上只怕他半口酒也不敢再喝,岂非无法尽兴?是以后悔。如今见崔晔并无此意,才松了口气,料想老夫人无碍,便才放心地转身出府。
    且说崔晔回房,烟年早命底下准备了饭菜。
    两人对坐吃了晚饭,席间仍是亮亮无语。
    饭罢小憩片刻,因天热,崔晔又好洁,烟年深知其意,也早命人备好了水。
    崔晔自去房中沐浴,正褪了外裳,要除去里衣,便听门口有异样响动。
    他回头一看,却是烟年屏退了下人。
    将衣衫略略掩起,崔晔沉声问道:夫人这是何故?
    烟年徐步走近,垂头柔声道:该我伺候夫君。
    崔晔道:这种粗活不该劳动夫人。
    烟年问道:夫君是嫌弃我吗?
    一刻沉默,崔晔道:我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烟年走上前:既不嫌弃,就该我侍奉夫君。她缓缓抬手,握住崔晔的衣领。
    崔晔不动,垂眸望着她,见烟年发髻斜挽,身着单薄素衣,无端比之先前所见那样庄重肃然的打扮多了几分妩媚。
    素手已将他的衣衫褪到肩头,崔晔握住烟年的手。
    烟年一抖,却并未动。
    但她左手的袖子顺着滑下,露出底下皓腕。
    崔晔默默地将她的手一翻,那两道甚是醒目的伤痕便在眼前。
    烟年自也看见,顿觉窘伤,试着挣扎想要藏起来,却纹丝不能动。
    夫君她哀求般轻唤。
    崔晔道:我从未嫌弃过你,但我不想你嫌弃我。更不想你犯下比自伤更痛苦的错。
    烟年失声叫道:我、我从未嫌弃过您!
    崔晔松开她的手:但你喜欢的人也并不是我。
    如此简单而明了,如同一支利箭she出。
    烟年胸口起伏,终于她咬唇道:可我已嫁了您,你才是我的夫君。
    崔晔笑了笑,然后他说:我也可以不是。
    第139章 八卦鬼
    我也可以不是。
    淡淡的一声, 却让烟年陡然怔住。
    柳眉微蹙, 烟年望着面前之人:夫君这话何意?
    崔晔后退,细纱的屏风上是后人临摹顾恺之《洛神赋》, 宫车之中美人皎然而坐,回眸凝视, 眷恋不舍。
    他的目光描绘过宫车上上飘飘的絩带,旗帜招展的方向, 车中人凝视的方向刹那间竟竟从这样一幅图里竟看出千丝万缕的qíng意。
    崔晔轻声道: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yīn乍阳。
    这四句正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赋》,烟年也深知其中意思,这几句中洛神心qíng徘徊犹豫,这种境遇, 却跟现在他们两人的qíng形有些不谋而合。
    徙倚彷徨,神光离合, 乍yīn乍阳。
    后面两句则是:竦轻躯以鹤立, 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偏偏崔晔低低道:若将飞而未翔,声哀厉而弥长这说的像不像是夫人?
    烟年无话可说。
    但烟年倘若是洛神, 那谁是曹植曹子建?
    这世间现成就有个才比子建无人能及者。
    崔晔的眼神中有一刹那的惘然,然后又恢复原本的淡然皎然。
    崔晔不再看烟年,他转过身,语气平静说道:虽然有些艰难, 但我会尽快解决,也让夫人尽快得以解脱。
    烟年摇头:我不懂。
    崔晔轻笑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夫人聪慧,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烟年虽说不懂,但听见这句之时,却并不见如何惊异,只默默地问道:原来夫君是想休妻么?
    是和离。崔晔摇头道,不管如何,我会尽量,绝不会影响到卢家跟崔家。
    烟年先前之所以屡次忍而不宣,最大的原因自也是要照赖卢家跟崔家的大局。
    毕竟同为五姓之中,家族的联姻绝非儿戏,而联姻也绝不仅仅是儿女之事这样简单,而是关乎两家的名望,根基,声势。
    可以说除非是生离死别,或者万不得已,否则绝无任何理由可以动摇。
    烟年道:夫君已经想好了?
    崔晔听她语气也似平淡,便走到屏风之后,举手在水里试了一试,仍旧温热。
    是,崔晔道:想来这般无论对夫人还是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原本并没有就想走到这一步的。
    就算发现烟年心中另有他人影子,在深思熟虑之后,仍是想维持现状直到看见烟年自残的那一幕。
    那伤痕何止是划在她的手腕上,更是在他心上。
    崔晔可以当烟年的牵绊不存在,毕竟以烟年的为人,绝不至于当真作出红杏出墙的不轨之举,何况卢照邻身患绝症且已远离长安
    但是在看见那两道伤痕的时候,崔晔也看清了烟年的心,她虽看似好端端地在崔府里,她的心意却早已坚决。
    就如武后所说的一样:太过聪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执着地钻进牛角尖中,九死不悔。
    对武后而言,要驯服烈马,需要皮鞭,铁锥跟匕首。
    武后的确也做到了。
    但崔晔知道,武后并未提及的是,当初太宗对她这种回答的反应。
    太宗并不喜武后这种铁腕狠辣作风,正如崔晔也对这种做法心生警悚而非苟同一样。
    在武后眼中,烈马同九死不悔的聪明人或许都是同一种类,都可以用皮鞭,铁锥跟匕首来选择对待。
    但崔晔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烟年后退,终于挨在桌边儿缓缓落座。
    崔晔回头,隔着屏风看去,屏风上的洛神图便在眼前浮动起来,朦朦胧胧,如真如幻。
    绢纱后面烟年的脸也隐隐约约,看来果然就像是那已经乘龙而去归了九天的洛神。
    只可惜他并非穷追不舍屡屡回头的曹子建,曹子建早就另有其人。
    崔晔道:我知道纪王向来倾慕你之才qíng,殿下又是个颇通文墨之人,想必定会同你很想投契。
    隔着这一层纱,崔晔看见烟年往这边儿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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