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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那夜亲手错杀爱妾,又或者是因为鬼迷心窍,李义府虽说不信鬼神之事,却也禁不住jīng神恍惚,心中暗自虚慌。
    而那夜随行的那些侍从,不知怎地,偏又病倒了两个,其中一个病中胡言乱语,大叫说是有女鬼索命。
    此事很快传开,李府鬼气森森,人心惶惶,众家奴也不再似以往般横行嚣张。
    在这种氛围之下,李义府心中越发不安,幕僚献计,说京都有个极为出色的术士杜元纪,最擅长望气,观宅邸风水看人的面相,几乎不逊当初的袁天罡。
    李义府病急乱投机,也是他合该作死,便命人请那杜元纪进府查看。
    这杜元纪在李义府家中转了一圈,末了,望着府邸上空叹道:丞相虽位高权重,但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丞相家宅不宁,是因为府中凝着一团极浓重的怨气作祟。
    李义府想到风雪jiāo加中的那迎亲的队伍,又想起坐在轿中宛若裂做两半儿的淳于氏,身上发冷:可有何破解之法?
    杜元纪装模作样想了半天:对于丞相这样的权贵人家而言,最直接而简易的法子,便是聚钱财而压制,再做一场极大法事,便可一劳永逸。
    李义府对此深信不疑,且跟杜元纪过从甚密,时不时地出入城察窥度量,似有密谋。
    而这般行径,却也难瞒过人的眼,顿时流言四起,说是李义府有不轨之心,所以才频频望气,其实就是想看是什么时辰反叛最合适。
    有道是三人成虎,起初这传言起的时候,宫内还不知道,后来隐约听闻一二,只当谣传,哪知后来越演愈烈。
    要知道当时高祖起兵之前,就也曾同术士望过气,所以此举乃是大忌。
    偏这紧要关头又发生了一件要命的事,终成了压垮李义府的最后一根稻糙。
    长孙无忌虽早就身亡,但他仍有后嗣子孙,几经周折如今留在长安。
    其孙长孙延,为人谨慎自俭,在吏部待选,却苦于无人敢提拔,一直耽搁。
    正李义府要敛财,又想起自个儿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便是景城山庄的那件事一想到此,自又牵出长孙无忌来,李义府恨上心头,想出一个报复的法子。
    他暗中胁迫长孙延,要他出钱买官。
    长孙延不敢跟他硬碰,挥尽家财终于得了个司津监的闲职,算是吃了个哑巴大亏。
    谁知这件事却给右金吾司仓参军杨行颖得知,杨行颖为人正直不阿,又好打不平,一纸奏疏告发了李义府。
    正高宗因屡次好言规劝李义府收敛,却被李义府大胆冷落,高宗心中已经积怨不满,如此数罪并罚,李义府大厦将倾,锒铛下狱。
    这消息一出,长安城臣民几乎奔走相告,一个个大快人心,犹如节庆。
    那炙手可热者,终究有一日难逃因果;那无端蒙冤者,却自有贵人相助。
    经过府衙数日审讯,终于判定了卢照邻题诗犯忌一案。
    早在府衙公开结果之前,阿弦已早一步从宋牢头那里知道了。
    那时阿弦正在巡街,一时走不开,无法亲临道贺。
    只在中午时候,阿弦得了个空儿,便带着玄影来至飞雪楼。
    卢照邻正跟一gān相识痛饮庆贺,见阿弦来到,顾不得其他人,便起身于楼梯口接着:十八小弟,你如何来了?
    阿弦道:恭喜先生脱困。
    卢照邻笑了数声,叹道:我早听府衙的宋牢头说了,是十八小弟特意让他暗中照看,我才并没有吃什么苦头,我跟十八小弟只是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小弟又是如此义气肝胆之人,来我敬你一杯。
    阿弦忙道:不必了先生,我酒力浅。
    卢照邻亲自斟满一杯酒,笑道:放心,这是有名的梨花白,你尝一口无妨。
    阿弦双手接过,浅尝了一口竟有些甜香之意,于是捧着杯子,慢慢地将一杯都吃了。
    卢照邻见她身着大理寺公差服色,衬得清秀的小脸上多了几许英气,十分感叹:十八小弟你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阿弦将酒杯放下,随着卢照邻往外而去,酒楼窗口的桌子旁边儿,围着几个人,见卢照邻走来,都拱手寒暄。
    又看阿弦是公门中人,一时都微微皱眉。
    卢照邻拉着阿弦,笑说道:给几位介绍我新认识的小友,这位是十八弟。
    阿弦抱手团团作揖:我叫朱弦,人家都叫我十八子。哥哥们就也这样叫我就行。
    卢照邻笑看着她:十八小弟年纪虽轻,却天生有任侠之风,我只觉跟他相见恨晚。
    席上所坐的都是些薄有文名的士子书生,而能得以卢照邻结jiāo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家子弟,这些人本来对公门之人颇瞧不进眼里,但看连卢照邻都如此赞赏有加,才三三两两站起身来。
    其中一名身长的年轻公子道:先生是几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小弟的?
    卢照邻道:数日之前,对了,正是那首惹祸的诗成的那天。
    众人相视一笑。
    卢照邻便对阿弦道:我给你介绍他举手从那年轻公子开始:这位是弘文馆待制,杨炯杨盈川。
    阿弦一怔,却见此人看着甚是年轻,不由迟疑问道:可是王杨卢骆之中排行第二的先生?
    众人大笑,杨炯道:原来小兄弟也听说过这个只是世人戏言罢了,不过对我来说,这四个字尚有待商榷。
    众人不解,纷纷请教,阿弦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炯,却见他面露倨傲之色,道: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如此而已!
    卢照邻最先摇头:盈川说笑了!兄才是愧不敢当。
    两人谦让之时,阿弦在旁,看看卢照邻,又看看杨炯,本来以为能见到四杰之中的卢照邻已是撞了运,谁知又如此有幸,竟得见了四杰之中排行第二者,叹为观止。
    卢照邻又介绍了几人,最后,是一名面白长身的青年,应是喝的半醉了,眼神有些恍惚,却仍能看出气质不俗。
    卢照邻道:这位是许昂许公子。
    阿弦照例道:幸会!
    许公子瞥向她,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十八小弟后生可畏,我敬你一杯。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站立不稳,往前扑倒。
    众人忙过来,七手八脚地扶住,许昂仍道:莫要拦我!让我去声音里带着些痛苦之意。
    卢照邻笑道:许兄如何竟这样快喝醉了?
    却见阿弦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着许公子,脸上有种异样神qíng。
    卢照邻以为她受了惊,便笑道:大概是因见我无事了格外欢喜,十八小弟不必介意。
    阿弦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许昂的身上转开,她咳嗽了声,颇为不自在,低低道: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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