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栏杆,叫道:陈大哥!
与此同时, 门外走出一个人来,向着阿弦道:弦子别出声!
阿弦的目光有些慌乱, 几乎不知道往哪里瞧好。
隐约看见一只手从栏杆外探了过来,阿弦想也不想, 忙不迭地抓住:陈大哥!
虽然已经竭力克制压低了嗓音,但声音颤抖,充满了激动惊喜之意。
门外那人将手反握,把阿弦的手也握住了,栏杆之间露出一张眉目周正不失英武的脸,只是隐约有些憔悴。
这来者自然正是阿弦惦记了两年的陈基, 两个人隔着牢房的门,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阿弦身矮, 忍不住跳了跳:陈大哥!她死死地拽着陈基的手, 高兴的难以自持,若不是门拦着,一定要跳起来抱住他。
陈基的双眼中本满含忧虑跟些许畏惧,但是看到阿弦这样开心, 眼里的yīn云不觉也随之消散,目光也逐渐亮了起来:弦子
阿弦虽然高兴,但鼻子却忍不住酸楚,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已经掉下:大哥, 我终于见到你了
陈基望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眼神越发柔软:好了,别哭,我就在这里。
阿弦无法再继续看他,低下头,将脸贴在陈基的手上。
陈基感觉她滚热的泪跌落,沾湿了双手,他的手一抖,本要抽出,却又停了下来。
阿弦低低地抽泣了声,道:我、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从你走了后伯伯、伯伯
喜悦之qíng陡然翻做苦涩,阿弦哭道:伯伯没有了。
陈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朱伯伯怎么了?
阿弦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伯伯被不知哪里的贼人杀死了。
陈基胆战心惊,几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看阿弦伤心yù绝的模样,陈基深吸一口气,又镇定下来,他看看左右,用力握了握阿弦的手:弦子别哭,别哭,听我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阿弦好不容易收了泪:大哥,你怎么才来?我让这里的人找你,都找不到。
陈基面露难色,yù言又止,只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阿弦本还想问,却又打住,只有握紧陈基的手,却觉他的手十分粗糙,阿弦并未在意,将脸在这双粗糙的手上蹭了蹭:我跟阿叔和玄影一块儿上京的,在洛州的时候,有个坏人跑出来,把阿叔抢走了,玄影也不见了!
陈基越发震惊:阿叔?你说的是哪个阿叔?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问住了阿弦。
舌尖翻滚几次,阿弦终于说道:是我在雪地里捡到的阿叔,他是个瞎子,还忘了自己是谁。
陈基呆了呆,无奈地笑:原来是捡来的人,你这爱发慈悲心的老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阿弦仰头道:大哥,你帮我留心看看哪里能找到阿叔,还有玄影
陈基道: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些,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你自个儿么?你无端端怎么去招惹李家的人?那可是长安一霸,如今先要想个法子把你救出来才好。
阿弦道:原来有个薛主簿很好,但我听狱卒哥哥们说,薛主簿好像被革职了。是被我牵连惹怒了李家所致。
陈基叹道:这件事我知道,只是革职还不算太坏,你可知道触怒李家诸人的,下场比这个凄惨的要多的多。
陈基说到这里,本能地又有些紧张,便把阿弦的手握紧了些。
阿弦察觉,安抚道:大哥,不必为我担忧,我能见到你就已经很高兴啦,其他的再慢慢想法子。
陈基见她浑然不把自个儿的生死放在心上,本要斥责,可望着她清澈的双眼,却又说不出来。
他想了片刻,问道:对了,你是怎么驱使那些狱卒们帮你找我的?
阿弦道:我
正要再说,陈基忽然道:有人来了,弦子,我回头再来寻你,我会尽快想法子救你出去。你自己多保重些。
才跟他相见忽然又要分开,阿弦哪里舍不得,但听他语气郑重,便仍乖乖点头:好的大哥。
陈基攥紧她的手,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阿弦踮起脚尖,额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你也多保重自个儿。
陈基看着她雏鸟恋巣似的姿态,几乎不忍松手,但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基咬牙道:我走了。将手抽出,头也不回地往脚步声传来的相反方向而去!
陈基匆匆忙忙往监牢后门而去,将出门口之时,一道影子窜了出来,道:还在里头啰嗦什么?方才看见王牢头带人进内去了,几乎把我魂吓飞了,才要进去找你出来。
陈基忙道:多谢你罗哥。
罗狱卒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横竖没惹事出来就好,赶紧走。
陈基陪着笑脸后退两步,才转身走入暗影之中。
他慢慢地沿着无人的墙角往后而去,过了半刻钟左右,才来到京兆府的后院,靠外的一排简陋房舍,均都默浸在沉沉地夜色之中,仿佛荒无人踪。
陈基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虽然已经尽量小心,古旧的房门仍旧发出吱呀声响。陈基闪身进入,匆匆将门掩上,又侧耳听外头并无动静,才松了口气。
他摸黑往前,黑暗里依稀可见靠墙边儿有一张窄窄地木chuáng,陈基缓缓落座,忽地黑暗中有人道:张大哥,你去哪里了?原来在他的chuáng铺旁边,还有一张小chuáng,chuáng上的人慢慢翻了个身,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陈基一惊,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闷,出去走了走。举手抚了抚chuáng,他正要倒下,那人又道:这两天我看你好似有心事,好像总往监牢那边跑,难道是有什么你认得的人犯事了?
你真会说笑,陈基笑道:你认识的人才会犯事呢。
暗夜里那人也笑了两声,又道:我看你晚饭也没吃多少,偷偷地给你留了两个汤饼,放在你chuáng上,你若饿了就凑合着吃口。
陈基答应了,仰身倒下,手肘碰到微硬的东西,转头看时,果然是两个gān硬的汤饼。
陈基举手拿了一个,放在眼前看了片刻,却并无食yù,此刻心里忽然想道:我进去的匆忙,竟也忘了给弦子带些东西,不知他吃的可顺口?有没有害怕挨饿?
嗅到面饼的淡香,陈基随意咬了一口,却觉着味同嚼蜡。
因为这口饼子,蓦地又想起阿弦所说的老朱头的事陈基原先在桐县的时候,便经常带人光顾老朱头的食摊,他也只知道老朱头做的汤面好吃,几乎比整个桐县的饭食都好,但自从来到长安后,才知道老朱头的手艺并非只是区区好吃那么简单,简直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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