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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朱头横她一眼,不置可否。
    阿弦很懂他的xingqíng,便故意转开话题:对了伯伯,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三娘子,她是个无事不登门的主儿,可是有事?
    老朱头早已忘了这茬,忙接口道:你不提我也不想跟你说,可不是给你说对了么?你猜她来做什么?
    阿弦摇头。
    老朱头冷笑道:当初陈基在的时候,给他们擦了多少屁股,如今陈基走了,他们找不到人,这会儿终于想开了,把脑筋动到你身上来了!
    阿弦果然意外,想想又笑:稀罕,陈大哥在的时候,我还常常劝他不要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出力呢,那些人又不是做些有脸的事,多半倒是罪有应得,难为陈大哥仍是为他们尽力奔走,把他们都惯的不知怎么了,好似衙门都是他们开的。我早就看不顺眼,如今倒要我替他们gān事,我是疯了不成?亏他们想得出。
    老朱头道:说的是,我只说你年小人笨不懂那些,把她打发了。
    阿弦道:最好这样,不然让我跟她说,多半要吵起来。
    两人说罢,阿弦忽然道:也不知陈大哥现在长安怎么样了好歹也该有个信儿呢。
    老朱头道:他心高气傲的,人又变通,错不了。
    阿弦蓦地想起苏柄临那句让十八子去长安,便忖度道:长安那样可怕,我替陈大哥担心。
    老朱头道:你担心什么,那个虽然是虎láng之地,你我自然是呆不下去的,可若是虎láng心xing的人,那当然是如鱼得水,人家滋润的很呢。
    阿弦嘿嘿:伯伯,每次你提起长安跟长安的人都咬牙切齿头头是道,总不会是真去过长安罢。
    老朱头脸色微僵,继而笑道:这还用去么?我在那食摊上,南南北北哪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家都说那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你以为是怎么样呢?
    阿弦不太明白是何意思,便问老朱头。
    这凌烟阁,乃是唐太宗李世民为表彰纪念随他开国打天下的二十四位功臣,在皇宫内特意建立小楼,命当世最具名声的画师阎立本,将功臣们的画像做真人大小细细描绘其上,随时观摩,起名凌烟,也足见至高绝顶之意。
    却也名副其实,因这些功臣都是随着太宗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后来位高权重,名闻天下之人。
    如今竟说是一层一个鬼门关,对比之下,惊心之余,大有深意。
    老朱头道:这会儿你可明白了吧?这长安道如果不凶险,又怎么用连云栈、鬼门关来比拟呢?你陈大哥是个人jīng,他肯用心钻营,必错不了,至于你呀,可就安分点儿,知道吗?
    老朱头虽不知苏柄临那句话,却时时刻刻对阿弦耳提面命,真乃先见之明。
    阿弦道:那是当然啦,我觉着桐县就挺好,再说我要在这儿等陈大哥回来呢。若是我跑出去了,他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老朱头笑:好孩子,我还当你是留在这里陪伯伯呢,原来是为了陈小子。
    吃了晚饭,老朱头又捧了一碗药给病人喝了,见他脸色已见正常,虽仍似静水,但从头到脚却无处不在地越发流露一种惹眼气息。
    阿弦因伤了右手,勉qiáng洗漱过后,进来却见老朱头正收了空碗。
    听见她进门,男子道:伤料理了么?
    阿弦举起手来给他看,不料牵动伤处,便嘶地呼痛:伯伯给我包扎妥当了,只管放心。
    男子道:是什么伤的你?
    阿弦迟疑了一下:是一只鬼。
    老朱头本要拿着碗走开,听两人说到这里,便在门口站住了,只看男子如何反应。
    可让他诧异的是,男子面上仍是清清淡淡地毫无波澜,老朱头几乎要怀疑他不仅是眼瞎,而且还是个面瘫。
    男子道:是什么样儿的鬼,如何要袭击你。
    阿弦道:是个小女孩儿,多半是跟今日欧家的事有关。
    男子道:哦,欧家是何事,可否跟我详述?
    两人波澜不起,一问一答之间,老朱头只觉叹为观止。
    起初他还觉着阿弦一心一意要留朱英俊太过反常,可听了两人问答,才觉着一切真似顺其自然。
    如果换了别人,阿弦未必会直言说见了鬼,且如果是换了别人,听说阿弦说见了鬼,也断然不是朱英俊的这般反应。
    意外的震惊,不信的嘲笑,心虚的悚惧纵然一百个人会有一百种不同的qíng绪反应,却绝不会有淡淡地哦似的回答。
    老朱头走出门口的时候,不由念叨了句:倒果然是非常人做非常之事。什么锅配什么盖,小jī炖蘑菇,芝麻对苏饼,荠菜配虾米都是极好的,我还是少多嘴罢了。
    里屋,阿弦果然将今日在欧家所经历的种种向朱英俊说了一遍,道:奇怪的是,我在欧家宅子里并未看见任何鬼魂。却不知今晚上忽然出现的这个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且她嚷嚷说不是他,我起初以为是说欧公子
    男子道:若这鬼果然是欧家之人,她的话,指的该是曹氏。
    阿弦忙问:为什么?
    男子不疾不徐道:二公子所见的鬼魂乃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你方才所见的亦是如此。但曹氏夭折的两个孩子并无任何一个是七八岁的女孩儿,故而这鬼不该是曹氏的孩子,所以她出现的意义不明。
    阿弦道:我、我也曾想过,但是我又为何无缘无故看见曹氏折磨她的亲生孩子?我推测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男子道:你刚才说欧家大公子夭折了两个女娃,欧二夫人也小产过一次,不知这次是男是女?
    当时众人的关注点不在这上头,只是当一句话听过就算罢了,因此竟不知究竟。
    阿弦道:不知道。难道你觉着今晚上那个女孩子是二夫人小产过的那孩子?
    男子道:不是。
    阿弦越发迷惑:我不明白了。
    男子道:你该放开去想,欧家这一辈的两位公子皆如此遭遇,但年纪都对不上。那么倘若再往上、或者周围亲戚里,会不会曾有过这般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
    阿弦一震。
    双眼转向窗外,他眼睛虽盲,心里却似月光澄澈,循着香气而来的方向。
    月夜,暗香浮动中,阿弦听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真正可怕的往往并不是那些鬼怪,而是yù壑如渊的丑恶人心。
    次日一大早,阿弦忙忙地去寻高建,要再去一趟招县。
    高建对她从来言听计从,就怕府衙那边不放人。
    阿弦忙又去府衙告假,袁恕己因听了吴成的回禀,便道:怎么,难道又不是那曹氏所为了吗?本官才想命招县县令拿人拷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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