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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萧弈微醉
    南宝衣走到扶栏边,冥思片刻,回眸笑道:“天上月圆,地下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张公子,请对下联。”
    天上月圆时,地上时间正是十五月半。
    这是后世在盛京城流行的对子,当年难倒了不少才子书生,她料想张远望也是答不出来的。
    答不出来,就可以叫大姐知道,张远望也不过如此。
    抱厦里的人陷入沉思,纷纷琢磨起下联。
    张远望合拢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俨然也在沉思。
    抱厦的热闹渐渐引来不少年轻人,就连萧弈都过来了,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吃茶。
    空山鸟语,桃花芳菲。
    寂静中,他抬眸瞥向南宝衣。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张远望,仿佛是在期待什么。
    一个油头粉面空有其表的书生而已,她就这么喜欢吗?
    大红袍入口微涩。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今宵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众人一愣,旋即惊艳。
    这可是很不错的下联!
    南宝衣小脸皱成一团,不可思议地盯向萧弈。
    好好的,眼看着张远望对不出来就要出丑,这货搅什么局?!
    萧弈冷笑。
    她瞪他,她居然瞪他!
    果然,她嫌弃他抢了给情郎出风头的机会!
    南宝衣勉强笑道:“二哥哥,我给张公子出对联,你起什么劲儿?”
    萧弈优哉游哉,不置可否。
    南宝衣只得又道:“张公子,我这里还有一联,你仔细听着: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
    这一联比上面的要难。
    水仙子、碧玉簪、声声慢皆是词牌名,下联必须也要出现三个词牌名才行。
    张远望苦思冥想,掌心不自觉地摩挲起折扇。
    他刚刚被人抢了对子,虽然旁人没说什么,但他毕竟是蜀郡第一才子,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抢风头呢?
    南宝衣暗暗欢喜,知道他怕是对不上来了。
    她团扇遮面,娇纵地向南宝蓉嘲讽起张远望。
    萧弈看着她跟人咬耳朵,眸色更加不悦。
    目光落在她的红绣鞋上,他不紧不慢道:“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
    虞美人、红绣鞋、步步娇同样是词牌名,对得十分工整。
    抱厦里响起赞叹。
    张远望趁机笑道:“巧了,萧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正准备对这一句哩!”
    南宝衣一口血闷在胸口,禁不住恶狠狠瞪了眼萧弈。
    她还要出对子,恰逢婢女过来请,说是准备开宴。
    人群朝水榭而去。
    她故意落在最后,没好气地嘟囔:“二哥哥坏我大事,讨厌极了!”
    正值燕归巢的时辰。
    夕色在水波里跳跃,假山旁锦鲤浮游光艳夺目,水上搭了戏台子,前来唱戏助兴的戏班子已经准备妥当。
    晚风吹落一瓣桃花,温柔落在小姑娘的云髻上。
    萧弈漫不经心地替她拂拭去桃花瓣,“我的礼物呢?”
    南宝衣噎了噎,懊恼道:“答应了给你礼物,肯定就会给,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别把送我的东西,拿去送别人。”
    他不阴不阳地丢下这句话,走前面去了。
    南宝衣简直莫名其妙!
    用晚膳时,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坐在一起,一边听着戏台子上的曲儿,一边各自小声说话。
    南宝衣注意到南宝蓉偷看张远望,忍不住道:“大姐姐究竟喜欢他什么呀?”
    “喜欢他温润如玉,才华过人。”南宝蓉抿着嘴笑,“更何况,无论他是富贵还是贫贱,有才或者无才,他都是祖母为我定下的夫婿,我岂有不喜欢的道理?这是咱们女儿家的妇道。”
    灯树如鎏金。
    她病弱苍白的面庞浮现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竟比上等的胭脂还要美。
    南宝衣心中轻叹,这样单纯的大姐,像极了前世待嫁的自己。
    小打小闹怕是无法动摇她的爱慕,必须让她见识到张远望的真面目。
    她琢磨着,多看了张远望两眼。
    却冷不丁发现,萧弈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寒战,急忙埋头吃东西。
    用罢晚膳,南宝珠闹着要去泡温泉,她没工夫去,匆匆跑到供戏班子歇脚的小宅院。
    她一眼认出管事,连忙问道:“可是玉楼春的戏班子?”
    “正是,南五姑娘有事儿?”
    “我想学唱戏,你能不能帮我挑个师父?”
    管事茫然地挠挠头。
    富家千金,学唱戏?
    这玩的是哪一出?
    正不知所措,一道妩媚的女音忽然响起:“你想学什么戏?”
    倚在门边的少女,姿容艳丽香肩半露,正是玉楼春的老板寒烟凉。
    南宝衣立刻弯起眉眼:“寒老板,我想学与花有关的戏。”
    未免萧弈再妨碍她对付张远望,她决定先安抚好他。
    但他可麻烦了,送寻常花草看不上眼,时间紧迫她又来不及请人去买好的,只能用这个法子哄他高兴。
    他不是喜欢花吗?
    西岭雪山,寒星月夜,她画着伶人的妆容,在清幽的楼台上给他唱与花有关的戏。
    等他认出她时,肯定会觉得好惊喜,还会觉得她这个妹妹好懂事!
    南宝衣仿佛看见了萧弈慈爱地搂着她,感动地叫她娇娇的模样。
    寒烟凉微笑:“有一折戏,应当适合南五姑娘。”
    ……
    水榭。
    戏台子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宴席已近尾声,只剩一群纨绔醉醺醺地行酒打闹。
    萧弈起身离席。
    穿过两道雕花照壁,月影婆娑,宴席和戏台子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只余下草丛里清亮的蛐蛐儿声。
    萧弈微醉。
    他撑着照壁,修长的身影在清润月光下被拉长。
    十苦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扶住他,恭敬道:“主子喝了不少酒……要不,回屋歇着?明儿还有宴席,免不了要继续喝呢。”
    萧弈垂着头,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她呢?”
    “五小姐吗?女眷那边散席之后就一直没见人,听余味说,好像是往戏班子那边去了——哎,主子您去哪儿?!”
    萧弈席间被敬了很多酒,步履有些踉跄,脑海却一片清明。
    走到那座小宅院外,他远远听见了清袅的戏腔。
    是南娇娇的声音……
    夜色如墨。
    少年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小宅院,狭眸漆黑深沉,倒映不出任何光彩。
    她竟然放下南府小姐的身份,去学唱戏。
    她是为谁而学?
    张远望?
    ,
    二哥哥:醋了,哄不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