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属于混沌秩序教派第十任教主的别墅里，骷髅女仆正在四处游荡。
    别墅旁边的车库中，靠在墙边的白发女孩放下手里的空试管，抬起因为失血过多而颤抖的右手，擦掉嘴角流下的一丝绿水。
    “这东西真他妹的难喝。”骗术师被恶心的直爆粗口：“怎么会有人把药做成这种味道？但凡加点糖也不至于，狗尿都比这个好喝……嗝！”
    听着少女发出响亮的打嗝声，坐在圆形金属凳上的秦澈，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你对狗尿的味道很熟？”
    “啊，您不知道吗，秦先生。”
    骗术师抬起煞白的小脸，灰暗的眼眸愈发无神：“恶魔区有个特产叫狗尿咖啡，去那边玩的都要喝一杯，老住户更是天天喝，每天说话张开嘴就是一股骚味。”
    “好，我有机会也去品鉴一下。”秦澈点头。
    “您要去的话……要注意。”骗术师絮絮叨叨的嘱咐着：“一定要记住尽量说恶魔语，别让店家看出你是外地人。”
    “外地人会被坑？”秦澈眯起眼睛。
    “他们用味道差不多的人尿咖啡糊弄外地人。”
    骗术师吸了吸鼻子，嘴角微微抽搐：“每次看到那些去旅游的蠢货，美滋滋的喝着店老板的排泄物，我就忍不住想笑……”
    几小时之前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差点就同归于尽的两个人，此时却分外的和谐，聊天状态神似老夫老妻。
    看着正在不停嘟囔的小姑娘，秦澈突然说出低情商发言：“你现在很紧张。”
    “嗯。”骗术师很坦然的承认了：“我是第一次喝别人给的不明液体。”
    “别说的那么涩，真的是特效药。”秦澈笑了笑。
    他没告诉骗术师的是，这东西并不是用来治疗什么狗屁“高地人综合征”的，而是令普通蟑螂进化成蟑螂侠的“超进化药水”。
    虽说骗术师刚才喝下的剂量，只有上次找到的四分之一，不过应该也足够了。
    秦澈现在好奇的是：这个正在逆生长的女孩，喝下进化药剂之后会发生什么？
    “有感觉了么？”他问。
    “唔……”
    白发少女眉头微皱，低声道：“你这样好像是夜店里等着捡尸的崽种。”
    “放屁，我看上的还需要捡尸？”
    说话间，秦澈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孩，观察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对这种进化药物的效果，他还是很感兴趣的。当然，令他目不转睛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女孩还是挺涩气的。
    虽说连牙都没长齐，但从老人变成小孩子的骗术师，比起真正的小孩子多了一份异样的风韵。
    简单描述一下，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意识却被束缚在小屁孩的身体里，时而一本正经时而突然卖萌，倒还蛮可爱的。
    “所以我就说……秦先生，你在听吗？”骗术师抬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听着呢。”秦澈点头。
    “别发呆了，陪我聊天吧，我现在很害怕。”
    白发少女裹着从车库里找到的棕色毯子，身体还在颤抖：“说真的，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嗯？”
    “如果治好了这个病，我就真的变成普通人了。”她的声音很轻：“总感觉这样的我……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你可能对普通人有什么误解。”秦澈叹了口气。
    哪怕身体逆生长到了儿童模样，她依然在市中心制造了一场灾难。
    看得出来，如果恢复到全盛状态，这货怕是能把整座城市连根拔起。
    “话说，那些动物丧尸是从哪找的？我听说是‘异界人’手下的东西。”秦澈好奇的问。
    “是沙漠里的罗梅罗兄弟，他们养着不计其数的丧尸，数量足以毁灭整座钢之城。”
    说到这里，骗术师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两个蠢货把丧尸养在地下，让它们整天做什么‘广播体操’，真是够蠢的。”
    “还好他们脑子有病，否则这个世界就真完了。”秦澈笑道。
    “别聊他们了，还是说说你吧……嗝。”
    骗术师又打了个嗝，肠胃似乎有点儿不舒服的样子：“你刚才的那一通演讲过后，永恒电力集团怕是要名誉扫地，现在微特上都骂疯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秦澈笑了笑。
    根本不用看微特，只要看看还在暴涨的混乱指数就能得知，刚才的演讲属实效果拔群。
    “看不出你还挺有文采的。”骗术师感慨道：“准备了很久吧？”
    “昨晚抄的。”秦澈答。
    “我不信。”女孩摇头。
    “随便，反正只要达到效果了就行。”秦澈看了看标识着混乱指数的红色小字：7630。
    虽说微特上还是没人敢打出那家公司的全名，但这会儿一大票人正对着永恒电力集团和财阀联合会一顿痛骂，各种阴阳怪气发言层出不穷。其中有一些大阴阳师的言论，令秦澈都不禁感叹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
    群众们早就对财阀有所不满，只是一直憋在心里而已。
    自己刚才所做的，只不过是引爆了早就放在广场上，却一直无人问津的炸弹罢了。
    秦澈也很清楚，光靠这种舆论攻势是无法扳倒永恒电力集团的。
    用不了几天，演讲的热度就会被财阀联合会压下去，那些倒霉的平民也只能继续忍受财阀的统治。
    不过，现在令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方面的竞争对手：
    “你觉得马戏团娱乐公司在娱乐圈最大的对手是谁？”秦澈随口提问。
    “啊，这个嘛……”
    骗术师闭上眼睛思索着：“捧出了老戴的‘暗黑娱乐’倒是有点竞争力。不过让我说的话，最危险的应该是梅菲斯特娱乐公司。”
    “哦？”
    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个陌生的名字，秦澈立马来了兴致：“细说。”
    “那个‘钢之城队长’和半机械拳王，是被您干掉了吧？”骗术师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他们表面上没有加入娱乐圈，实际上却隶属于一家隐藏极深的公司——梅菲斯特娱乐。”
    “这我还真不清楚。”秦澈说。
    对于钢之城队长自己亲手制造灾难，然后趁机救人刷声望的卑劣行径，他倒是一清二楚。但秦澈之前一直以为那是罗杰.尊荣和他的同伙策划的，对于隐藏在这个人身后的组织，并没有什么了解。
    难道，他们残酷的成名方式，也是由这个经纪公司策划出来的？
    “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这个公司的存在。”
    骗术师咧着小嘴笑起来，缺失的两颗门牙非常显眼：“那家公司还挺神秘的，我连他们的总部在哪儿都没查到，只是听说他们的总裁名叫司马睿，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真名。”
    “这名字应该是真的。”秦澈认真的说。
    “为什么？”骗术师抬起头。
    “因为听着就很死妈。”
    “噗……”
    骗术师笑了一下，然后捂着肚子，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别逗我笑，秦先生，我现在肚子不舒服。”
    “你忍一下，可能是药生效了。”秦澈看着那女孩痛苦的模样。
    “应该还没，感觉不到身上的变化。”
    骗术师艰难的继续开口：“梅菲斯特娱乐比您的马戏团娱乐公司更没底线，他们为了赚钱和引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没底线？我的公司是合法经营好吧？”秦澈一本正经的说。
    “我都说了，别逗我——”
    骗术师抱怨的话刚说到一半，身体突然僵住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在秦澈的注视下，白发少女像被吹胀的气球，整个人在两秒内膨胀了一圈。本来就不短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快垂到地上了。
    她嘴里的乳牙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被崭新的恒牙取代，小巧的脸庞迅速变得成熟，却还带着些许婴儿肥，无神的灰色眸子里，也亮起了晶莹的光芒。
    “这是……”
    骗术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她伸出白皙纤长的右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说话时的声线比之前低了一些，从少女音直接跳到强气御姐音：“我……在做梦？”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秦澈盯着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少女。
    他不得不承认，骗术师之前说自己是“身材爆好的御姐”，的确没有任何夸大。
    即使还裹着那块破布，白发御姐的身体曲线依旧非常鲜明。
    令秦澈遗憾的是，喜闻乐见的爆衣环节没能出现。
    “啊……”
    突然从小孩进化到成年人的骗术师，瞪了秦澈一眼：“你想看这块布炸开是吧？”
    “你可太懂了。”秦澈点头。
    “那当然了，我可是专业——”
    话音未落，白发御姐的身体又开始抖动。
    她雪白的长发稀疏了一些，后背也有些佝偻，刚才还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上，像是被无形的刀切出几道皱纹，脸颊顿时干瘪下来。
    眼见骗术师从御姐阶段进入老年阶段，秦澈心中顿时一紧：“坏了，溜大了！”
    “没关系……”
    老奶奶抬起饱经风霜的枯瘦右手，弯起眼睛对秦澈笑了一下，额头上迅速出现了几块老年斑。
    “衰老……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
    一阵清脆的咔咔声过后，她苍老的躯体突然凝固，皮肤表面飞速覆盖上一层不透明的深蓝色晶体。
    目睹了匪夷所思的画面，秦澈突然兴奋起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晶体人”？
    哪怕是在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的钢之城，“晶体人”也属于未被确认的都市传说。
    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见过这种生物，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所谓的晶体人只不过是谣传罢了。
    但现在，正在自己眼前进行变身的，可能是这座城市中唯一的一位晶体人！
    要见证历史了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足以载入史册的转折点前，秦澈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丝使命感。
    ——或许，自己正是被辐射女神选中的使者，重新把生命赐予这个传说生物。
    本来还坐在小板凳上的他猛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块深蓝人形结晶体。
    五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秦澈不耐烦的在车库里踱着步。
    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绷不住了，从墙角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柄铁锤，准备来一个“加速破冰”。
    这时，清脆的碎裂声再度响起。
    咔嚓！
    结晶体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洁白的光芒，带出浓郁的圣洁气息。
    ——要来了！要来了！
    此时的秦澈，比几个月前从道尔顿酒店抢到一千万的时候更激动，原本俊朗的五官皱成一团，像愁眉苦脸的窝瓜。
    “快快快，搞快点！”
    对于晶体人这种特殊生命体，他还是很感性趣——不对，兴趣的。
    身为碳基生物的自己，如果能和硅基生物谈情说爱……那可太刺激了。
    虽说交流起来可能有点儿困难，只要去买一个脑波通话装置应该就没问题了。
    到了那时候，自己左手搂着差分机，右手抱着晶体人，想想就觉得带感。
    “嘿嘿嘿……”
    秦澈满怀期待地站在结晶体前面，等待着骗术师重新回到完全体的那一刻。
    又是一声脆响，她皮肤外面的结晶体像被大锤击中的玻璃，瞬间破碎成无数块。
    在分崩离析的碎片之下，一个崭新的生命正在诞生！
    “……”
    看着重新出现的骗术师，秦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五秒后，骗术师首先发出声音：
    “妈的，怎么还是老太太？”
    从碎裂的外壳下面现身的，是全身布满皱纹的老奶奶。
    注意到秦澈满怀怜悯的目光，骗术师老脸一红，赶紧抓起地上的破布，裹住自己的身体。
    “其实没必要。”秦澈惋惜地说：“我没有慕老的xp，不骗你。”
    “你这个药是怎么回事啊？”骗术师瘪着嘴发出沙哑的老年音：“怎么还能变回来的？”
    “我觉得应该是药量不足。”秦澈叹了口气。
    他带来的剂量其实并不少，至少比那只蟑螂吃的多。但对于骗术师来说，这种药量似乎还不够。
    “怎么正好卡在老年啊，真是……”
    骗术师气得嘴都歪了，用力一咬牙，两颗门牙应声崩落。
    “您悠着点，年纪大了不要剧烈运动，别摔着。”秦澈赶忙搀住老太太枯瘦的胳膊。
    “靠……”
    骗术师边骂人边翻白眼：“这你妹的，你那儿还有药吗？现在这样我实在受不了啊！”
    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满嘴粗口，原本的气场荡然无存的“老年太妹”，秦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用力摇头：
    “药就这么多了，这东西很罕见的好吧？”
    “不是吧！”
    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身体，骗术师急了：“那我怎么办？”
    “嗯，我想想啊……”
    秦澈思索片刻：“我在公司那边给你准备个老年人活动室？”
    听到这话，老太太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昏了过去。